五、透明时光
你有没有过这样的东西,沾染过你的体温,聆听过你的心声。它们得到爱,回报爱。
你有没有丢弃过这样的东西,它们在黑暗的角落里,想念着你?
即使粉身碎骨,即使已过经年,终有一天,思念,会把它们,带到你的身边。
有一段时光如此透明,民风淳朴,路不拾遗夜不闭户,我永远不会忘记,你曾温暖过我生命最初的岁月
记忆在这段时光开始连成片儿。
村里是土坯墙茅草顶的房子,烟炕牛屋相连,木栅栏的院子,篱笆上爬满丝瓜秧儿,桑槐绕房柏影从从杨柳依依,黄花遮田垅。
没有院墙,喊人隔院就叫,出去门搭上锁,钥匙常放门上或窗台鞋壳篓里。谁家孩子不听话挨破鞋,老远都能瞅见践住号叫。
奶家前面路边有棵大皂角树,树前面有个坑,坑嘴有座小庙,坑南边,是一排仓库,仓库前边,是几座坟。奶家有条黑狗,狗和四叔年龄一样大,它很是听我的话。
宾爷政爷父亲很老了,腿有残疾,整天跪在皂角树下,有时从宾爷家爬到政爷家,有时从政爷家爬到宾爷家,但更多时候在这树下。
我五岁了。
分田到户使人们释放出巨大的劳动热情,风调雨顺万物生长,大地处处透出勃勃生机。
父亲是一心想给日子过好,虽然干活不得门,但狗揽八堆啥都想弄,买牛养猪雄心高涨,但最终这些活都落到母亲身上,而我的母亲,也有着那个时候的吃苦耐劳,为我们的小日子成天的忙活。
没有学前班,那是无忧无虑的童年时光,小子总喜欢与自己大的玩,再小的就成了哥哥姐姐的跟屁虫,邻居利哥我们一起玩,上树掏鸟下河摸鱼,剜屎克郎摸爬叉。
家里有个姐姐肯定会照顾弟妹,而哥哥通常都会和弟妹争东西,因此我很想像利哥一样有个诺姐,但没有。
海平和海燕他们也经常来我们家,有时我们也去他们家。
海平大我两岁,总有想不尽的点子;海燕与我一样大,长成样貌清秀的小姑娘,那个春日午后,她在桐院子里桐树下绊倒,眉头磕在落在地下的菜刀上,鲜血飞溅,我们吓坏了,张姥娘赶紧抓上一把面给捂上。到底小孩子长的快,没几天痂落,连个印儿都没留下。
家里有台燕子牌缝纫机,母亲用她灵巧的手缝制我们的衣服。还有台收音机,有只手电筒,门上边还有个广播匣子,经常听到***、***的名子。
父亲到底不喜欢农活。而邻居郭小孩姑父是把农活好手耕锄犁耙样样在行,母亲不少以此而抱怨父亲,还有,孩子也是人家的聪明长里人彩,反正自己家的都是一个不好!
而牛庵晓东哥家和海平家,始终感激父母帮助过的那些日子。于是很多时候,父母去地里锄草时,发现他们已帮我们锄了多时;刷烟时,他们忆帮我们做了大半。人们之间的感情那么纯朴而善良,知恩而以报,以劳动感谢那些雪中送炭的日子,想是无心之助,收获有心之恩,世间到底应多结善因,总会在你不知觉的时候,修成善果。
还有几位老人在记忆中萦绕……
母亲的奶奶崔姥娘很老了,与姥爷一起生活在我家西边半里处;母亲的姥姥张姥娘,一个乐观的孤寡老人,住在姥爷家不远处;母亲的干达程老爷,与程姥姥两个,生活在村西南边。他们也总是在秋收麦种等时候,来我们家做些剥花生抠苞谷打麦垛的活。老婆婆颠着小脚颤颤巍巍走路的身影,仍在脑中浮现。
“等我长大了,买个小包车,带住张姥娘、崔姥娘,呜的一声就到北京了。”童言无忌,老婆婆们乐得张着没牙的嘴哈哈大笑。
有些话从一开始注定就是空头支票。
母亲最小的堂妹霞姨与我一般大,我们有时一人拖引小竹椅,从我家拖到老爷家,又从姥爷家拖到我家,那条路芳草萋萋,两边都是槐树,*光从枝叶间照出一路斑驳,两个身影
奶家相框里有一张黑白照片,背对坑边,奶坐张小椅上,怀里抱住刚,面容喜恰,我抱个花瓶站在旁边,坑里,还有一对白鹅在悠悠游泳。每片记忆都有一个钥匙,不经意间就打开记忆之门,许多年以后我再看这张照片,犹记当时情景,那也是个秋冬季节。
“我攒了半年了,才攒了鬼孙两毛钱,叫老鼠给咯咂咯咂。”那天,四叔哭得很委屈。他辛苦攒的钱,放在他知道的蓬上,叫老鼠给咬了。
仿佛没有记忆间弟妹已来到这个世上,父母又盖了三间海青房,在我们现在住的后面,再后面就是打麦场。最初记忆中的那两间草房,给爹住了。农村大户人家就是这样,一个孩子结婚搬了,就得打算下个的事,人多力量大,哪个父母不是做牛做马出尽牛力操碎这一地良心!
那天去爹家,见涛蹲在地上,见过去了斜眼看着我,当时涛刚会走。爹笑对我说:威,你给手指伸涛嘴里试试。我就伸了食指进去,涛夸吃给我一口。
不疼,很好玩。
爹哈哈大笑。
刚很漂亮,粉脸大眼模样乖巧,十分令人喜欢。涛的眼睛也很大,看人的时候很认真,但脖子有点歪,大眼睛很认真的看人时,脸总是往左边斜着,于是都叫他歪脖涛。
寒来暑往,春生夏长,日月盈昃,秋收冬藏。
农人种烟锄麦,种豆收秋,到了冬季,就闲了下来,这时候那些手艺人就开始走待串巷。炸苞谷花的拉上风机炉子,货郎挑子拨浪鼓开始在村里蓬蓬响,说书的玩把戏的,都出来了。
长立爷心眼巧,会炸苞谷花还会做糖葫芦,后来还养过老鳖,跑里满坑都是。秋庄稼忙完他就收拾小炉拉上米花锅,带住海洋叔走村串巷去炸,一锅两毛钱,一兜苞谷豆,倒入米花锅封上口儿,架在小炉上转啊转,鼓风机吹的小炉煤火旺。看看压力表正到火候,拿上杠子给米花锅取下来,对住篾框,脚一踩锅头,嘭的一声,村子里飘满苞谷花的香味。
张长立买了头毛驴,搁屋里盘座石磨做豆腐,那驴头上蒙块红布,整日拉着磨盘转个不休。为啥要蒙块布呢?那驴要是看到成天转圈它指定不干,它会觉得没有成就感,蒙住头它认为它在走直路。有时他们磨完半升黄豆,豆浆煮热点石膏前,他就叫他女儿张丽舀上一大铁舀勺给我家送去,那豆腐脑之清香浓郁,浸透了我的童年。不多久后,他们给房子盖到了村子南边,我也少了一个伙伴。
待北风凛冽,清晨卖豆腐声音悠长时,也该过年了。
小孩慌年,放炮放花筒,好吃又好玩,热闹啊!大年初二走亲戚,五叔一早跑过来叫起我,提上果子盒去东边张庄玉兰奶奶家,吃过早饭回来接住走。
春去秋来风雨几度,我长大了。
那天下午,看见宾爷来到奶家院,1985年,我七岁,我要上学了!爷脾气阁僚,奶对他这些兄弟们可是亲里很,因此他们对这个二嫂都十分尊重,他们对家族事,亦是十分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