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读蒋勋,几乎到昏天暗地、欲罢不能的程度。先是看《蒋勋细说红楼梦》,滋味满口,忍不住跑到我教的班里去推荐。新版一色的红色,红彤彤地红了少年们一脸。又读《美的沉思》,又读《美,看不见的竞争力》……
《红楼梦》是旧日贵族生活美学、爱情美学的代表作,蒋勋又是赤裸裸、片刻不停谈美的人。于是感到美已充满呼吸,美得一塌糊涂。
同时亦读苏枕书的《有鹿来》,读她笔下清幽清净的京都生活。苏枕书本就爱美,京都又多的是精致的生活。自然,那美便同样也在我心里,清新烂漫,一塌糊涂。
美虽然是美,可书一旦看过,很多也就忘了。
忘不了的,不过是三个和花相关的片段。
2
一是《红楼梦》里提到桃花。
“那一日正当三月中浣,早饭后,宝玉携了一套《会真记》,走到沁芳闸桥边桃花底下一块石上坐着,展开《会真记》,从头细玩。正看到‘落红成阵’,只见一阵风过,把树头上桃花吹下一大半来,落的满身满书满地皆是。”于是不一会,黛玉就带着花锄、花囊,花帚,预备将落下来的花瓣装在绢袋里,拿土埋了。
这该算是桃花祭不算呢?
一个是蒋勋在书里谈到桐花。
“台湾每年四月会有一个桐花祭。桐花到四月会开花,如果你四五月份有机会去台湾的话,会发现高速公路两旁的山上全是白花花的一片,整座山都白了。所有人都会震撼于那片白色。桐花很特别,它开了以后就会大片大片地飘落,比日本的樱花飘得还快。如果站在一棵桐花树底下,几分钟不动,身上就会全是桐花,地上也全是桐花。”
台湾的桐花祭,据说已经是和樱花祭一样的节日。
不过接下来要说的,倒也不是京都的樱花祭。
樱花的短暂与绚烂,清秀与美丽,漫山遍野和遮天蔽日,以及樱花下人们特有的物哀美,都太有名。我这个从来没出过国门的人,不曾有过真切体会,因此自然就不多在这儿多说了。
苏枕书也未曾在她记载私人京都生活的小文里多说。
因此,这挥之不去的第三个片段,倒只是枕书一次独自的与花的遭逢。
3
她把它写在《有鹿来》的《真如堂》一章里:
“在走向真如堂的途中,有一户人家,院里种着一株很大的白山茶。每年秋冬,我都要来此看花。满枝珠玉,阶前檐头,堆雪一般,清气流溢,沁人心脾。”这户人家的小女儿优子会嗲嗲地说,“我们家的山茶花呀。”
如果美景不在于远行,那么对我来说,手边脚边的北京,其实也不缺乏私人专属的赏玩。
比如,德胜门内大街北面尽头,好想你枣店旁边,某户人家门口的月季。
每到月季盛开,花架上的月季每个就都有手掌那么大,黄色的与粉色搭配起来,爬满门墙,什么时候看,都亮眼睛。
也比如,过了前毛家湾的百姓理发店,向西直走,几丛生活在那儿的向日葵夏天开得很不错。
拐角处有一户人家,门口有一树纯黄的花。这人家是中式的灰墙红窗户,花朵是明艳艳的,不被一丝绿叶子打扰的干净的黄。
每次经过,便都有每次的感动。
有一次晚上路过,看见依旧是干净的红,配那干净的黄,干干净净在那里。这时,偏偏又看见干净的、雨过天青色的蓝天上,还有一瓣白色的弯钩斜月。路灯打在这一切面前的小路上。与之配合的,还有旁边斜斜侧过来的一竿两竿翠竹子。
信手写来,这冷清但又色彩纯美的人生片段,也算是北京送给我的“白茶花”似的清闲与享受吧。
正如枕书所言,寺庙神社、八桥点心是游客所关心的、京都的外,而那一株山茶花才是久居人眷恋不忘的内一样,北京这座城,也有它的内和外。
那带着河南河北、山东山西口音,在人力车夫的带领下走马观花的银淀桥,就是它的外;水泄不通的南锣鼓巷和人手一串巨型的麻辣鱿鱼串,就是它的外;人堆人,人挤人,人看人时候的天安门和川流不息的长安街,更是它的外。
而那于游客来说,几乎毫无意义的一墙月季,和一树黄花所代表的日常的惬意,才是我私人独享的内。
当然啦,这内部的自在,包括但绝不仅仅只有这偶然的花开。
晚上八九点钟,骑车绕过白日游客如织的恭王府,过长长的清净柳荫街,到鱼旗招摇的后海南沿甲58号小酌一杯。
58号是一家坐落在高高地基上的日式小馆子。
开门进去,把雪姬、蓝莓、梅子酒各要一杯摆在面前,每种品类都喝尝尝:这是属于我的,北京的内。
走北海公园外围、国家图书馆古籍部、南池子胡同,到国家大剧院停下车子,在保罗安德鲁设计的水包蛋边走一圈。
看浮光像碎银子一样微微闪耀,看蛋蛋上星光点点,如同千万年后的太空,看一个格子一个格子里明净遥远的室内布景,然后琢磨如何利用巡逻的时间差,跳下去游到蛋前再游回来能不被发现:
这是属于我的,北京的内。
坐在沏点咖啡店靠窗的高脚位子上,把窗外的绿、地铁中来往的人当成背景,专心看完《读库》上一篇文章,和朋友一起分享她点的榴莲披萨。
这是属于我的,北京的内。
看着人们沙丁鱼一样挤在南锣鼓巷里,到对面的北锣鼓巷,清清闲闲,逛各种小店,在满是花朵的lovely time 咖啡馆里上上下下走一圈,享受一下阳光房的夕阳照,然后什么也不点,趁着没人注意,快快离去。
这是属于我的,北京的内。
走罗儿胡同,棉花胡同,看一路上的人,卖大久保桃子、平谷桃、水蜜桃(嗯,七月实在是个吃桃子的季节),灌肠,馅饼,茉莉,土豆,洋葱,手机,裤衩,海鲜,白酒,布料,干果……
不定期的旧物小摊上,徽章,烟斗,手串,钱币,老花镜,以及乱七八糟我绝对想不到有人会买的东西……
我能看到年富力强的劳动力一排蹲在那儿,守着身边的牌子:刮腻子、室内装修、修下水道。几个人一边聊天,一边等着人把他们领走干活。
这是个和胡同以外的北京截然不同的世界。
我常常和别人说,这是我特别喜欢的一条街,因为,“每当我心情不好的时候,在这儿走一走,那浓浓的生活气息就能带给我一些新的生命力”。
如果不是真的亲自站在这儿,你恐怕很难相信,在寸土寸金二环里,居然还藏着一条长长的,乡镇年集儿一样的街。
你所需要的任何生活用品,这条街上似乎都容纳得下。
所以在我看来,这简直是一条神奇的街。
街上可能已经很少有北京人了。有时候我一路走,一路听见的都是乡音。但在我心中,这儿不可或缺,依然是北京的一部分,而且是非常重要的一部分——内。虽然在这儿生活的,绝大多数都是外地人。
这些北京的内,是来北京旅游,心中装满天安门、水立方、八达岭的人,感觉不到的,却实实在在,是我生活的一部分。
也因此,平时绝大多数能够带来美感的时刻,也都在这些平凡的街道和地方发生。
4
啊,说远啦。
如果美景不在于远行,那么北京也不只有以上这些无法特意寻来分享的秘事。
这城市也有如桐花,如樱花一样的庆典,大可供人大规模、有计划的赏味。
嗯,那不过就是最传统最日常不过的老北京的槐花呀。
我没有到过台湾,也没有去过日本。但是越多听人谈论起台湾的美,京都的美,就越不能对盛开的槐花无动于衷。
槐花不是今天才开的。早在还没放假前,我们学校六角形教学楼前,那一棵几乎遮蔽了四层教学楼的古槐,就热热闹闹地开了半个清绿色的校园。
但我实在是还没有注意到它在开花,因此只是走来走去,远远看那清白的浅绿,一团一团布满巨大的树冠,蓬蓬勃勃的,清凉舒爽。不过忽然有所感触,说了句:“那棵树,好像是在开花啊。”
“可是它就是在开花啊。”我的同事一笑。但是我还是没有为它凝聚起足够的注意力,转头就把它忘了。
直到是期末之前,要把借的书归还图书馆。我才离开久坐不动的办公室,穿过自冬天以来便似乎就未曾留意的校园,走到图书馆。
这个校园里,最清香绚烂的,从来是朵大如杯的玉兰。如今已经是七月,玉兰是早就没有了。我便就不在以为校园里还有什么花,一脸淡然的走过。
不过偶尔路过槐树下,看见了地上细细密密,清清白白的细蕊。
身板清瘦的校工拿着一把巨大的扫帚,哗啦哗啦,用力地扫着,留下清爽的印子在地面上。走过时,抱着书的我,对他笑了一笑。
期间,偶然还有些落蕊,簌簌落下,有落雪的清幽、力道,以及声响。但是槐花,远处看去,不过是些清白色,丝毫都不显眼的莫名东西。
终日忙忙的我,便再次忽略,原来,那是在开花啊。
而且是早就以浓烈,烂漫,铺天盖地的态势,百遍整个北京城。
5
真正意识到,槐花盛开也可算是一场节日和祭奠,并且不亚于台湾的桐花,和日本的樱花,还是因为昨天骑车路过迁善居胡同外的鼓楼西大街。
那条街真是看槐花的好地方。笔直、清幽。胡同名字一个一个又那么美。
一边骑着,一边琢磨下那些名字的意义,是件挺有意思的事。
起头从鼓楼开始,依次是西魏胡同、前马场胡同、甘露胡同、新开胡同、小八道湾胡同、八步口胡同……
眼前是层层叠叠,清清白白,一串一串挂满了高槐的细朵。那么不容易让人觉察的,互生奇数复叶,那么一个不经意的清晨,还是用满树的色彩清新的浓淡深浅,层叠反复,用满地的落英绵绵如大毯,让我不得不从混沌的世界里睁眼醒来。
穿行在满地满街的槐花地毯上,碾过一层层的槐花,前后左右时不时有新的小花落着。骑车子从狭长如巷子一般的后海夹道穿过,到后海边上。
清绿色的世界顿时又多了一层宁静大气的波光潋滟。
晨行的体验让北京这个我居住已久的城市,倒也并不比想象中的京都差了。
唉,怎么这感觉,以前竟没有过呢?也许是因为今年是槐花的大年,分外繁盛?
我便起了一个念头,准备第二天起个大早,专门来看一看这满城的槐树槐花。
满城的落槐成雨。
这一天是七月十八号。
谁知道第二天就真的下雨。槐花打在雨里,更加凌乱地掉了一地,树上的也有些黄,不好看了。或者说,盛大、烂漫的槐花还是那么好看,但是因为这场雨,正当它最美的时候,这最美的时辰也就逝去了。
我顿时比任何时候,都明白了什么叫做物哀美。
尤其是当这场雨发生在我专门的赏玩计划之后。
正因为后知后觉,正因为猝不及防,正因为偶然相遇,更是因为一夜天的期待盼望,那美偏偏又转瞬而逝,我便真真切切,感受到了一点点的失落和莫可名状的疼惜。于是,终于在许多个只体会到热浪翻滚的北京之后,在淅淅沥沥的空气和雨里,我嗅到一种似有还无的,淡淡的,幽静的清香。
我走到雨里,给满城满街的北京的槐花拍了几张照片。周围的人们,也都还如同前几天的我,匆匆而过,并不觉得这雨中绿色迷漫的一街高槐,这清风中大雪片一样的清白小朵,也该属于物哀美的一种。
正如这一刻之前的我,其实心里早就有过槐花开了的念头,但却全然不知不看,不觉不赏的念头。唯一掠过心头的,无非是一句,“啊,又到了吃槐花的时候。”
真是太过暴殄天物的罪过呀。
因为当我想到吃的时候,脑子里想到的也绝不是可以类比京都那些精致的糕点一样的吃食。这一刻之前的我对待樱花,倒真是呆霸王薛蟠对待香菱一样,实在粗俗无趣的紧咧。
也真是的,为什么一提到槐花,长久以来人们第一个想到的,就只是吃掉它呢?
6
以前我以为,美应该是走好远好远的路,最好是到巴黎去,到日本去,到英国去,到一切以美著称的地方去。但我现在忽然觉得,如果感觉不到每天走过的街上的落英缤纷,如果看不懂、也体会不到这座京城最古老的树种开放和凋残时的美,那么,即使走了千万里,我也抵达不了任何一个美的地域。
七月的雨后,雨和槐花的气味都是清香浮动的。
槐树长满大街小巷的北京,其实一向有它自顾自的盛大的花期花祭。
那千万朵的开发,千万朵的凋残,陪着每个北京人的醒来和睡去。不下雨的时候,在清朗的日光下,它是北京的美景;下雨的时候,在清舒的落雨中,它还是北京的美景。无论是在天安门旁的南池子,还是在鼓楼边的西大街,还是在平日里我经过无数次的新街口、平安里、百花深处,藕芽胡同。
无论清晨,还是黄昏,无论来往行人熟视不睹,还是停步驻足,七月的槐花,都是细蕊纷纷,清芬满城。
槐树是北京的市树,大大小小,左左右右,前前后后,到处都是的。
六七月最适宜不过的,原是抬头去看飞花起舞的北京。
请看哟,那正进行的,是这个城市里特别盛大美好的槐花祭呢。
作者:我在万万写字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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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七月槐花香
作者:郑国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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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的市树是槐树,并且是槐树中的君子树,叫国槐。
北京除了十里长安街上有高大挺拨的白杨树外,其余的大街小巷都是以槐树为主,特别是老城区。
槐树品种很多,其中,四种较为普遍,国槐、刺槐、龙抓槐、紫花槐。
国槐是槐树中的君子,槐树看上去不像窜天杨那样挺拨伟岸,但它有自身的品质。
国槐既没有笔直的树干,也没有浓密的阔叶,生长期缓慢,但寿命却特别长。
七月的北京城,仍然充满了槐花香,特别是清晨,大街小巷的人行道上,均匀地洒满了白色的槐花;远看像雪粒儿撒在路面上;那翠绿的槐树枝上,盛开的槐花像是一堆堆白雪落在树叶上,与绿叶形成鲜美的对照。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清香。
槐花比茉莉花稍大一点,比桂花要白一点,比枣花又要香一点,它集中了众花之长。
七月的北京,槐花仍然在开放中,这槐花一直能开到八月初。
微风吹过,槐花随风飞扬,纷纷飘落,连行人的头上或衣服上也被槐花点缀成风景了,行人也不愿弹去槐花,任其装点衣服,
在那些古老的小胡同里,还有高耸云天的古槐树,有百年之上树龄,这是小胡同的骄傲,是小胡同历史变迁的见证者。
槐花十分清香,随风飘荡,一阵阵香气扑鼻而来,沁人心脾,令人心旷神怡,嗅之神清气爽;观之,爽心悦目。
1986年,北京市政府征求市树市花时,征询过林业专家、民俗专家、园林绿化专家,以及广大市民意见之后,作为北京乡土树种之一的国槐入选。
国槐,生命力非常顽强,绿叶周期长,一年中有10个多月翠绿美观,枝叶茂盛,花香淡雅。
为什么国槐能成为北京的市树呢?那自有槐树的贵处与魅力。
听我给你慢慢道来:
国槐,又名紫槐、家槐、豆槐、白槐。
属豆科落叶乔木,是长寿树种之一,生命力极强。
槐树是北京地区主要的森林植被之一。
既宜于生长,又可以美化环境,综合考量起来,最适合北京的土质和气候环境,宜于大范围栽种。
同时,国槐具有相当大的人文意义。
《本草纲目》中说:国槐之言怀也。
槐树熏怀人之树。
槐花熏怀人之花。
尤其是清朝以后,海外游子大量增多,国槐因寓意怀念国家而备受海外游子青睐,国槐也成为国家凝聚力的象征物之一,这与北京的首都地位也是相符合的。更有将华夏子女紧紧地连为一体。
另外,选定国槐作为市树,还因为国槐的实用价值也很高,新鲜槐花可食用,可以做槐花酒、槐花糕、槐花茶。槐叶可以做茶槐米晒干后可以作槐米茶,喝槐米茶可以清热去火,有益健康。槐树角还可以入中药。
国槐开花的季节从每年五月开花,有的树花期早,有的花期迟一些,一直能开到8月初。
国槐是从清朝的时候,移植进的北京的,成为了现在北京的市树,国槐的优点还有很多,不生虫子,有香气,后来就广泛栽种起来。
槐树生命力旺盛,在哪都能种,被视为吉祥祥瑞的象征。
古人说,门前一颗槐,招宝又进财。
北京有很多老槐树,这些老树见证了老北京人世世代代在这里繁衍生息,见证了这里最为朴实的烟火延续,它们也是老北京最接地气的老树。
朋友,你到过北京吗?你若要来,最好选择在五六七月份来,能赶上槐树开花。
只要你了解了槐树的特性,还有槐花那诱人的清香,一定能让你对北京的槐树情有独钟,对北京飘落满街的槐花,爱怜有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