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军留名:不是因程序员成名
本文首发于 1997 年《中国计算机报》
雷军,
1969 年 2 月 16 日出生于湖北省仙桃市;
1991 年,毕业于武汉大学计算机系;
1992 年,加入金山公司;
1994 年,出任北京金山总经理;
1998 年,任重组后的金山总经理。
几个月前,雷军、王江民、鲍岳桥三人去西安参加一个会议,会场打出的条幅是“软件业巨子汇聚西安”。当有记者采访雷军的时候,雷军说:
“我算不上巨子,旁边两位才算得上巨子。虽然,我内心不承认我程序比他们写得差距有多大,而且,我觉得我程序写得很好,但我的程序员生涯毕竟是一个悲剧的结尾。我写过一些好程序,但是我真的是没有赶上好时光 ,在我写程序的时候,没有遇到一个好的市场人才或管理人才,在没有人带我的情况下,我只好自己带自己。”
“尽管我是国内最早一拨写杀病毒软件的,但是受了一点点压力,我就没有再去做杀病毒软件。10 年来,我做的很多产品都离成功只有一步之遥,与很多机会擦肩而过。当然,我也看到很多优秀的程序员同样没有成功,成功的程序员毕竟只是极少数,十几个人而已,但中国程序达到一流境界的绝不止十几个,有成百上千之多。”
“特别是当某个成功的程序员其技术水平并不让你服气的时候,你更觉得不佩服,但最后还是不得不承认自己就是不如人家,自己写程序可能比人家强,可是自己一定还有很多地方不如人家。”
金山重组,联想注资,求伯君提名,董事会通过雷军做总经理。雷军三年经理人生涯,被进行了一次总肯定。但是,当雷军在 1988 年写下第一行程序的时候,他绝对不可能想到最终自己要以软件管理者而不是程序留名中国计算机史,当年的雷军太想成为一名知名程序员了。
大二我就上街了
走进大学的第一个晚上雷军就去上自习。“在我的印象中,像闻一多等很多名人都是在大学成名的,我当时也想利用大学的机会证明我的优秀。”雷军每天早上七点钟去教室占座位, 总要坐在最好的位置上听课;礼拜六雷军喜欢看电影,但经常是自习到九十点钟看第二场; 上《数字逻辑》课,老师总是先问大家,如果没有一个人能回答上来,再让雷军站起来回答 ;雷军大一写的 PASCAL 程序,等他上大二的时候,这些作业都已经被编进大一教材里了。
雷军有午睡的习惯,但当他看到有同学不睡午觉看书的时候,雷军怎么也睡不着了,他害怕同学又多学了很多新的东西,而这些东西他都不会。雷军把午睡的习惯改掉了。
“我特别害怕落后,怕一旦落后,我就追不上,我不是一个善于逆境中生存的人。我会先把一个事情想得非常透彻,目的是不让自己陷入逆境,我是首先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然后再出发的人 。”
为此,雷军两年修完了大学四年的课程。“这门课比较重要我上四分之一的课,那门课不太重要,我上八分之一的课。计算机搞懂精髓以后,所有的东西都很简单。计算机不是一门理论性很强的学科,强调的是实践。”
大学里的老师想让雷军帮着做课题,就把自己机房的钥匙给了雷军,雷军最多的时候同时拥有三个老师机房的钥匙。
大一,雷军成绩全年级第一,但雷军很快发现大学并不比谁考试第一,所以,大二雷军就上了武汉的电子一条街。当时雷军的形象是背个包在街上东逛逛西逛逛,包很沉、很大,里面装满了资料和磁盘。那条街上的老板知道雷军很能干,都对他很客气,恨不得隔二十米就跟他打招呼,请吃请喝。
在街上认识王全国,被雷军认为是他生命旅途中最重要的事。当时王全国正在做一个加密软件的界面,雷军在这之前正好写过一个加密软件的内核,他们很快决定一起来做。因为 8 月 1 5 日学校开学,所以,所有的工作必须在 8 月 1 日到 8 月 15 日内完成。
雷军形容自己写软件是“直奔主题,一上来就干”,而王全国则会“先从外面看看,看看有没有窍门”。“在外面看半天再去做其实也挺慢的,直奔主题走错方向也会很慢,两者结合起来,不断修正,就是一个很好的合作。”
夜晚,雷军和王全国躺在公司怎么睡都睡不舒服的沙发上,想的是“一定要写出所有机器都在用的软件”,梦想未来有一天能拥有一家自己的公司。但当时雷军和王全国没有公司,不能在软件上署公司的名字,当时街上正放映《神秘的黄玫瑰》,王全国就建议将软件署名“ 黄玫瑰”。
使用计算机超过 5 年的人一定碰到过标有“Yellow Rose Software Workgroup” 字样的软件,比如那个著名的清理内存的共享软件 RI,这些全是雷军他们写的。
加密软件 BITLOK 做完后,王全国所在公司发给王全国 50 元加班费,王全国把这 50 元给了雷军 ,这是雷军写软件得到的第一笔报酬,雷军没有觉得它多,也没有觉得它少。
雷军写的第二个商品化软件是和冯志宏合作的免疫 90。因为当时没有同类软件可以作为参考 ,雷军觉得自己的思路可以自由发挥,不会受到定式的束缚。“我们做了一个病毒免疫程序,可以让程序免受病毒侵扰,如果染上病毒,该程序可以像抖落身上灰尘一样把病毒清除, 另外还做到了样本库升级和在英文环境下英文显示,在中文环境下中文显示。”免疫 90 售价 260 元一套上市后卖得挺好。
雷军接着开始考虑做防病毒卡,正当他做出样卡的时候,很快华星防病毒卡上市了。“因为当时没有市场能力,很快我们就放弃了。我当时认为不是第一个做出来的就没有市场,时隔这么多年,我才知道别人做出来了,并不意味着自己不能做。我错过了这次机会。”
有了在电子一条街“混”的经验,大四的时候,雷军和王全国等人办起了三色公司。“我经常被他们从武大的晚自习上叫出来开会。我们晚上做开发,白天跑市场,在饭店里租了一个房间,五六个人躺在一间房间里,实在躺不下,就起来干活。”
雷军几个人都不懂怎么做生意,而且没有钱,是雷军卖了一台计算机赚了四五千元才使公司开了张。这样干了四五个月,雷军觉得挺没劲的,他深深地感到了自己还不行。“我们自以为有雄心伟略,对所有的权威都不屑一顾,街上老板的吹捧也助长了我们的虚荣心,弄得自己不知道自己有多能干了。”
除了感慨自己还很嫩以外,雷军的第二个感触是“空手套狼很难”。
“用 10 万赚 10 万和用 100 万赚 10 万,结果是一样的,但是付出的艰辛绝对不一样。我觉得没有必要在低水平上做重复的事情,从小做起很容易把很多宝贵的时间花在一些不必要的事情上。”
“别人投钱进来有什么不好?干嘛非要营造 4000 元挣几千万的传奇例子呢?没有意义!在一个正常的市场环境下,几千元怎么可能在短短的几年内赚到几千万甚至上亿?”
停办三色公司的第二天,走在阳光明媚的武汉大学的樱花路上,“我觉得生活是如此的美好 ,真轻松啊!梦魇般的日子过去了,迎来的是新的生活。”
我见到了求伯君
1991 年大学毕业,雷军闯进中关村结识的第一个大腕是周志农。1989 年,当雷军看到周志农写的《自然码》时候,觉得《自然码》是软件中的极品。雷军所在的圈子把《自然码》评为 1989 年度最佳国产软件。
当时周志农在开超想公司,雷军给周志农干的第一个活是把汉字的小字库放到 RAM 里面。周志农感觉雷军干活干得比自己快,就邀请雷军加入超想公司,雷军认为超想和他们原来开的三色公司一个样,不是他的理想,就没有参加。
接着,雷军结识了苏启强,当时苏启强是用友的副总裁。用友软件需要加密,雷军就把从两年前和王全国写的 BITLOK 0.99 升级到了 BITLOK1.0。重写 BITLOK 1.0 的时候,雷军感到了自己编程能力的提高。“平时不觉得,一对比才欣喜地感到了自己的进步。”
这些“私活”全是雷军在研究所工作一天下班后干的,所以,一周雷军只有 20 个小时可自己支配的时间。雷军的工作任务是按半小时来定的,当时雷军有一个笔记本记着每半小时干了什么。
“如果浪费了半小时时间,我就觉得很惭愧。后来我看到很多人不珍惜时间的时候,我就觉得这样的人真没出息。时间是自己的,你到一个公司打工的时候,偷懒,老板没有看见,就觉得自己又蒙了一下,玩猫和老鼠的游戏,真是没有必要。公司所付的那么一点钱, 就买下了你一个月的青春?学会的东西首先是自己的,其次才是公司的。没有多少人真正计算过自己一个小时值多少钱。”雷军当时给自己算的是一个小时 20 到 40 元。
雷军不愿意去超想公司,联想、四通、方正也一律不在考虑的范围之内,那个时候,雷军认为大公司已经没有机会了。“现在我才知道大公司也有很多机会,大公司的培训可以完整地塑造一个人。”
去外企对年轻人是个诱惑,雷军想去 HP,但又一想“我去 HP 做什么?我要写程序,写程序才是我的生命。而在 HP,我就写不了程序了。是谭浩强教授让所有的人都认为写程序是天底下最重要的事情。”
正当雷军不知道该去哪好的时候,在 1991 年 11 月举办的一个计算机展览会上,经朋友介绍, 雷军见到了仰慕已久的求伯君。1990 年的雷军第一次见到 WPS 的时候,为它华丽的界面所倾倒,认为这个产品绝对不是在国内人开发出来的,雷军他们还把 WPS 评为了 1990 年度国产最佳软件
雷军递给求伯君一张只印了人名和呼机的名片,求伯君递给雷军一张赫然印着香港金山副总裁的名片。“我看到的是一个很英俊的小伙子,全身名牌。”求伯君那天穿了一件黑色的呢子大衣,呢子质地很好。让雷军感觉自己是一个乡下的孩子,到了一个城市里面,真正找到了光彩照人的感觉。“我当时真是有些被震撼了,我当时就觉得那就是成功的象征。”
第二次,另外一个朋友又给雷军介绍了求伯君,求伯君在北大南门的全聚德烤鸭店请雷军吃了一顿烤鸭,席间求伯君劝了雷军来金山,雷军没有立刻答应下来。求伯君对雷军说:“你想一想,明天中午到燕山酒店来找我。”雷军那个晚上没有怎么睡觉。
为什么选择金山?雷军不断地问自己,又不断地对自己说:“求伯君因为写程序,在金山成功了,而且是打工成功的。金山如果能够造就一个求伯君,就会造就出第二个、第三个。目前我不想创业,创业我还缺太多的东西,创业需要很多条件的组合。”
被这种想法激励,雷军跟求伯君去了珠海。在珠海雷军碰巧遇到了在珠海出差的王全国。雷军和王全国彻夜长谈:“首先,金山有让程序员成功的传统,我们未来可以在金山成功;其次,金山有钱,可以支持我们干想干的项目;第三,金山有很好知名度,是一个很好的平台 。”
王全国被雷军说服也来了金山,接着,雷军的一大堆写程序的朋友都被请到了金山。
三年埋头写盘古
尽管珠海的海很美,雷军也很喜欢推开窗子外面就是大海的感觉,但是,雷军已经习惯了压力下的生活,习惯了快节奏。“珠海的节奏突然一放慢,我就感到找不找北。在北京,我可以把别人的成功、各种消息变成自己的动力,如果完全没有压力的话,我便什么活也干不出来。”
于是,雷军牵头在北京成立了金山开发部,负责 WPS 汉卡的技术支持,做金山未来三年到五年的产品。雷军当时坚信 Windows 是方向,产品转向 Windows 平台刻不容缓。尽管早在 1989 年,雷军就从台湾倚天汉字系统上了解到了直接写屏技术,1991 年还亲自动手写出了直接写屏的汉字显示模块,但此时的雷军没有意识到应该把这些技术应用到 WPS 上去。
后来 UCDOS 之所以能取代了 WPS,攫取了 DOS 中文平台上最后一块“肥肉”,靠的就是直接写屏技术。今年年初连邦董事长苏启强对雷军说:“当年错过了一次大赚一把的机会,我后悔当初没有提醒支持你把直接写屏的汉字系统商品化,否则……”
1992 年的雷军脑子里面充满了“做 DOS 没希望了,要做就做大系统”的想法。1993 年,金山基本停止了在 DOS 上的开发,把直到 1995 年才最后达到辉煌的 DOS 中文平台的主战场拱手让了出来。
雷军在北京组织了 20 多名顶尖程序高手,在“求伯君的今天就是我们明天”口号的激励下, 拼命开发程序。最让雷军佩服的程序员是现在中文之星的核心程序员陈波。“他写程序全是在上班时间,他每天按时上班按时下班,从不加班,但上班时间他时间利用率很高,连水都不喝,女朋友的电话都是中午去接。像这样的人就是为写程序而生的,就像李昌镐是为下棋而生的一样。”
雷军承认自己写程序不如陈波。“我有杂念,而真正第一流的程序员是没有杂念的。我曾经 72 小时不睡觉连续写程序,但这有什么了不起呢?别人也可以三天三夜在麻将桌上不下来,难的是早上 8 点钟开始打牌,打到 12 点,下午 1 点再开始打,打到下午 5 点,这样一直坚持一年。”
今天,雷军在历数自己最成功事情的时候,说他最得意的是让那么多程序高手三年之内没有一个离开。“在金山这个环境里,组织一支队伍,患难与共工作三年,虽然后来很多人都离开了,但他们有的人在提到今天金山或金山的产品的时候,还在使用“我们”。多年以后,还有这么强的归属感,把我激动得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雷军他们开始开发的是 Windows 下的电子表格,接着珠海金山开始做 Windows 平台金山皓月, 接着又做了 WPS for Windows。回想起那段经历,雷军感慨颇多:“我们在 Windows 上的动作太自负了一点,一大群能干的人感觉自己无所不能。产品设计得极其庞大,事后想一想这么多人集中做 WPS for Windows 会是一个多好的结果,或者先做个中文平台和中文之星也有一争。”
能干的人很多,下的工夫很大,期望值很高,但 1995 年的市场现实给雷军们朝头泼了一盆冷水。
我们太自负了
“我们以为不用 WPS 商标,我们照样能够成功。仅仅是出于营造一种全新的感觉,我们没有沿用 WPS 这个商标,我们就认为自己当时干的就是开天辟地的事情,故产品曰盘古。”
当时没有市场经验,以为做市场就是连篇累牍地登广告,至于广告上刊登什么内容都不重要 。“看我们当时的广告,读者可能连我们说的是什么都不明白。”
盘古卖得还算凑合,但和雷军他们的期望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这种结果让本来劲往一处想,感觉势不可挡的队伍突然之间完全丧失了战斗力。辛辛苦苦干这种久,什么都没有成功 ,这些程序高手回想起那段经历一定觉得很痛苦,我自己也很痛苦。不是每一份耕耘都有回报,当你以为必成的事情结果没有成功,你以为这么多年的辛辛苦苦一定有回报的时候,结果没有回报,那种滋味不是好受的。”
“我当时没有领好队,很多人都不想再做开发了,就离开了金山,当时那种失败的感觉,只能用兵败如山倒形容。我每天都感觉到公司里面的那种失败气氛,那是一种没法继续干的气氛。”
当时大规模的光盘盗版开始了,国外大厂商的软件通过盗版光盘的形式开始和国内软件产品发生了直接的竞争。路在何方?通用软件究竟还走不走得通?整天想这些问题,雷军怎么也睡不着,干脆起来到沙发上坐一会,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沙发上睡了一觉。
雷军排遣失败感的方法是“蹦的”。“只有那种重金属的节奏才能让我什么都不想,而且, 也没有什么可想,想着就烦。”
盘古失败后,雷军尝试过走系统集成的路,但是没有走通。“第一,我们的理想是做每台机器都能用的软件,系统集成不是。作为一名程序员,我觉得做系统集成的程序没有挑战性, 而我们这些人生下来就是做通用软件的;第二,不是一个通用软件公司想做应用软件就能做成的。说实在的,我们也不愿意做系统集成这种工作量的事,我们的理想是让每台 PC 上都跑我们的软件,挣钱在其次。”
出路在哪里?
心烦归心烦,公司还要做下去。雷军一面接些为微软产品做本地化的活,一面思考未来之路。
雷军放下了手中的程序,走到中关村,向市场成功人士虚心请教。“跟天汇总经理沈江交往,使我看到了一个公司应该怎样做市场。沈江在很短的时间之内让天汇这个品牌在没有多少广告支持的情况下成为了 UCDOS 最主要的竞争对手,演示了一个软件产品完整的市场套路该怎么做。”
“英汉通总经理杜红超教给我一个最重要的理论就是,要用卖白菜的方法卖软件,1994 年杜红超把一个词典软件靠 2 块钱卖标签卖到了几万份。”
这两个人使雷军认识到,要搞清楚用户需求,牢牢抓住用户,用户需要什么就做什么,绝不能靠拍脑袋自己去想。“我们过去是一帮自以为最聪明的人关在象牙塔里,天天想我自己能做出什么好东西。但实现是市场第一,绝对不是技术第一。”
雷军这个时候意识到自己的成功是一场持久战。要想成为第二个求伯君,绝非一夜能功成名就的。“我在金山已经三年了,一千多个日子的苦熬,殚精竭虑,但还需厚积薄发,不能着急。”
正面战是一场消耗战,对手是上百亿美元资产的公司,金山消耗不起。金山决定通过游击战积累经验。
1996 年,金山推出中国第一个游戏软件《中关村启示录》,定价是 96 元钱。接着是《金山影霸》,《金山影霸》的成功使雷军找到了夹缝中求生存的感觉。当时的情况是 CPU 速度越来越快,国外的软解压软件 Xing 不要钱,而且 Xing 在高档机上跑得很好。但就是看到了当时的主流机型还是 486,486 向奔腾过渡尚需要一段时间这一点和《金山影霸》易用,雷军果断上了这个软件。《金山影霸》在连邦的排行榜上待了两年之久。
稍后,受自己在零售店面经常有人询问有没有电脑入门软件的启发,雷军决定上《电脑入门》,这个只做了一个月的产品,也为金山取得了不错的业绩。
就在外界开始指责金山做“小”东西的时候,雷军说他找到了生存的感觉。
解决了生存问题,但“我们的目的不是为了生存,如果只是为生存,我们完全可以凭着自己的特长去拿高薪。我考虑最多的还是怎样发展,但还是没有答案。”
只是遵义会议,还没有到延安
1996 年,联想1+1 的缔造者许志平和美国太平洋投资基金的林刚向雷军灌输了风险基金的意识,使雷军意识到风险基金的介入是中国软件腾飞的催化剂。
被启发起来的雷军突然感到自己找到了百思不得其解的未来之路——三五年内金山一定要融资成功,接着上市,十年之内一定要做成中国最有影响力的软件公司。雷军确立这个思想是他对金山最大的贡献。“有了这个梦想,才能使我耐下心来,一点一点做细的事情。”
《剑侠情缘》完成了雷军由一个程序员向一个市场人员的转变。
“我开始去拜各路英雄的山门。我本来是一个非常傲气的人,而且是一个很骄傲的人。当你在经历的每一个点上,都是最优秀的,这个时候要你给每一个大爷去低头,那个感觉真是不好受。”
1995 年底,雷军到连邦董事长苏启强家喝酒,苏启强对雷军说,《译林》卖得不错,建议雷军花 60 万把《译林》买下来。“我当时很不服气,我说我花三十万就能做得比《译林》好。”这样就产生了《金山词霸》,两年之内《金山词霸》成为词典软件的第一。
在雷军坚持做词典软件的时候,很多人劝雷军词典是小软件不值得投入很多的气力去做,而雷军却说:“我做大软件失败过,我知道“大”和“小”之间的关系。”
这个时候,风险基金开始找金山。但雷军觉得金山此时吸纳风险基金不是最佳的时机,金山还没有体现出它真正的价值。“卖种子和卖树苗的想法和做法是不一样的。我们当时虽然资金上很紧张,但如果那个时候卖肯定不划算。”
1996 年初的雷军对 WPS 是彻底失望的,他觉得这个品牌恐怕已经不行了,不看好再搞 WPS97。“这个时候,求伯君还是比我年长,他看得非常清楚。我是在 WPS97 最后快完成的时候,通过用户的反馈,才逐步建立了 WPS97 必胜的信心。”
就在 WPS97 成功上市的时候,中国软件业传出了四通利方、连邦融资成功的消息,同行开始关注金山在融资方面有何举措,政府领导也来关心。“搞得我们有些着急,好像赶不上这班车就没有了下班车似的。”
1997 年,金山在国产软件评选中获得双十佳,银行开始和金山接触。雷军开始仔细考虑金山到底要的什么?
“我们需要钱,要有钱才能买到入场券,未来竞争的入场券越来越贵,如果没有钱,根本没有上场较量的机会。”但是,“我们更需要市场,中国盗版这么严重,金山最好是和一个硬件商合作,通过 OEM 把最精品的产品推向市场。”另外,“金山还需要管理。”
金山找到了联想,联想也找到了金山。杨元庆说这次能合作成功是一个缘份。柳传志认为这个合作堪称天作之合,是“风助火势,火助风威。”求伯君满怀豪情:“给我一个支点,我能撬起整个地球。”
作为未来金山公司具体的执行者,雷军最担心的是不要走错路。“现在,我们手里的确有了很多钱,但有钱不敢花,有时候比没钱的滋味更难受。经历了 1995 的低谷,1996 年的迷茫,1997 的试飞,现在我们看到了曙光,但这只意味着新的长征的开始。”所以,雷军觉得压力很大,巨大的压力冲淡了成功的喜悦。
采访手记
这些天雷军实在是太累了,当我提醒雷军嗓子都哑了的时候,雷军说:“今天嗓子算是好的,前两天我的嗓子才能称得上哑。”金山重组,联想注资,来回谈判了三四个月,即便到最后签合同的时刻,都不轻松,一尺多厚的中英文文件,雷军至少签了 200 多个文件。
8 日,传出雷军出任金山公司总经理的消息,我们的第一感觉是雷军这十年的修行终于成了正果。9 日下午,拨通雷军手机表示祝贺的时候,雷军说:“总经理的任命我推辞了三天, 不是客套,而是感到压力太大。”
如果雷军最近几年还像他从前小学升高中全校第二名,初中升高中全校第三四名,高考前 10 名,大学毕业同学背后议论他会是十年内最好的,他还暗自揣摩:“难道十年后,我就不是最好的吗?”在那种状态,雷军此时感到的当然不会是压力,只会是少年得志。
雷军在失败中探索的历程总让人想起《梵高传》中梵高学画的过程,梵高总是很虚心地听别人对于绘画意见,但最终还是梵高画出的《向日葵》最负盛名。
雷军是一个勤于思考的人,听到别人任何一个新的想法,他总是立刻从横向和纵向思索。在雷军看来,任何一个伟大的企业家,也是一个伟大的思想家。“宏碁的施振荣如此,联想的柳传志也是如此,他们都是想清楚了才去做的。”
从程序员角色转变为程序员总经理角色,雷军没少思考探求自己身上的长处与短处。“程序员出身能使我对产品的未来和方向,看得比较清楚。”雷军想得更多的还是自己身上可能有的短处。“我作为一个好程序员,我可能会对程序员要求过高,而且,老是想越俎代庖地认为这些事还不如我自己来做,我犯过‘我帮你写’错误。”
不写程序的雷军认为他现在一定要摆正位置和心态。“当我不是一线程序员的时候,我一定要尊重程序员的意见,而且给他们施展才华的机会。”
写了这么多年程序,雷军感触最深的有两点:
- 第一,程序不仅仅是核心程序员的,同时也应该是用户和同事参与完成的,所以,功劳应该属于大家,不能把光环套在一个人头上;
- 第二,程序员要有方便别人、麻烦自己的精神。
因为,程序员花两天改进的一个小模块,就有可能会省却了用户数以百万计的麻烦。雷军最烦听到有程序员对他讲,程序改起来太麻烦,这个小错误凑合算了的话。“程序员发现自己的程序中有一个小小 bug 没有改,就应该睡不着觉。”
程序员出身的雷军决定把管理当作程序来写。“我会把管理任务分解开来,一行一行去做。管理就是程序,如果我能把程序写好,相信有一天,我也能把管理这个程序写得很精彩。我现在可能是有的模块转不动,需要调试,有的模块没有开始写或者是功能还不够强,但最终我会写好管理这段程序。”
雷军用人的理论也像写程序一样地考虑资源冗余和稳定性的矛盾对立问题。在雷军看来,公司里面一个人干一个半人的工作最理想。
“一个人干一个人工作的公司是不行的,在这么激烈的竞争中,无法降低成本;一个人干两个人的工作,人员没有任何冗余,任何一个人走, 都会对公司结构造成致命的损失,组织不能够安全运行。”
雷军言谈和程序一样,也是一二三四,大标题、小标题,一层套着一层,所以,尽管雷军最终会以总经理留名,但雷军还是会收入《人物素描》的程序人生专题,因为无论雷军怎样改变,他终究褪不掉自己身上程序员的烙印。
雷军和求伯君的搭档被誉为中关村的黄金搭档。雷军对求伯君的评价是“很善良,很聪明,有极好的感觉”。雷军认为自己和求伯君的差别是“求伯君可能没有先想明白,甚至做完都没有想明白,但他做得是对的,求伯君有很好的直觉。比如,他坚信 WPS97 会成功,结果 WPS 97 成功了。”而雷军评价自己则是一个先要把道理想明白,然后才去做的人。“我要是没想明白,我根本就不会去做。”
求伯君为雷军树立了一个现实的目标,也给了雷军很多刺激。“求伯君三年内成功,我十年都没有成功,但我坚信 20 年后,我会找到成功的感觉。”“天才之所以是天才,绝不是我雷军这样的凡夫俗子靠勤奋所能达得到的,但是我仍然有一点点不死心。”这一点点的不死心,让雷军付出了更加多的精力和时间。
相对于求伯君,雷军要“伶牙俐齿”得多。无论是推销金山的产品,还是论述金山的策略,雷军总是振振有词,头头是道。雷军作为一个好记者的天赋不光体现在说上,他的文章中有行云流水般流畅的《我说晓军》;也有周密翔实的《微软都做了,我们做什么》;雷军的两本编程力作《深入 DOS 编程》和《深入 Windows 编程》,也很受一些程序员推崇。我们经常开玩笑说,雷军在软件业的成功使媒介少了一个好记者。
雷军的表达能力不是生来就那么好。大二的时候,有人请雷军做反病毒讲座。雷军准备了好几页纸,但 2 小时的讲座,他上去 15 分钟就把讲稿念完了,下面不知该讲些什么,就把那份讲稿又从头再念了一遍。
也是在大二的时候,雷军有过写了 30 篇文章,没一篇发表的记录。但雷军是一个有心人,他仔细分析每一份杂志和报纸的定位,分析每一个编辑的喜好,对症下药,很快有很多文章见报。靠着稿费和奖学金,大二,雷军在经济上已经可以独立了。
被市场锻炼出来的雷军现在被人看成不好对付的对手,苏启强常和雷军开玩笑说,“如果你是我的对手,我会觉得很头疼。”
何以留名
雷军相信:“不是所有的付出都会有回报,但是不断地付出总会有回报。”不惮于付出是雷军最终能够成功的本质原因。
写程序,雷军不是不聪明,不是不勤奋,不是不知道抢占先机,可以说,雷军具备成为优秀程序员所需的所有素质,但最终雷军没能因程序成名,最终雷军承认自己的程序员生涯以悲剧结束。但这并没有妨碍雷军最终留名,因为在程序上没能扬大名的雷军,在软件领域还在继续不停地探索,不停地付出自己的心血。
求伯君在金山三年就成功了,雷军埋头写了三年《盘古》,一千多个日子苦熬下来,殚精竭虑,盼来的却是迎头一盆冷水。但此时雷军没有像其他人一样选择离开,选择放弃,雷军对自己说:“厚积薄发,不能着急。”本想三年不鸣一鸣惊人,但三年没能成功,雷军又心修炼了三年,找到了风险基金的路,找到了自己和金山的新机会。
要等得起。可能下一个机会还不是你的,但如果就此放弃了,那就永远没有机会了。只要还在等,还在努力,就还有机会。
很多时候,贵在坚持。如果金山在 1995 年放弃在软件上的努力,如果雷军在 1996 年离开金山,那么,何来今天的金山重组,联想注资,何来雷军留名?
(本文转自微信公众号刘韧,作者:刘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