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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温暖是手足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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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ww.dahe.cn 大河报 B18 都市倾诉 2007年01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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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诉人：富强男３５岁●采访人：记者端子（ｄｕａｎｚｉ２００４０４１７@１６３．ｃｏｍ） 大哥为了我赶制年夜饭 单位近来又清退临时工了，这一次，被清退的人员中有位年近五十的老同事，他家里的经济情况很不好，爱人下岗，孩子正在读大学，如果他再被清退，不知这一家人该怎么生活。看着同事的泪眼，我心里难受得很，我想起了我的大哥，多年前，大哥也曾因是临时工而屡被清退。 大哥刚刚来看过我，这回他给我捎来了一袋洋姜，他说：“你喜欢吃凉调的菜，这东西凉调最好吃了。”吃着大哥送来的洋姜，想着同事的遭遇，我心里堵得慌，对大哥，总有一种深深的负疚搁在心底，尽管始终对我疼爱有加的大哥从未说过半句埋怨的话。 大学毕业后，我一直在外地工作，十多年来，我一直在努力能回到家乡。一年前，终于如愿以偿。自我从外地调回来后，大哥到我家的次数明显多了，也高兴了许多，毕竟弟兄俩相隔不远，照顾我也方便多了。我在外地上班时，大哥很少到我家去。但我永远记得２００４年春节前，我突然病倒，卧床不起。大哥农历腊月二十九那天冒着大雪匆匆赶到我家，又是切，又是炸，忙了两天，把过年需要的东西都准备好后，看我病情稳定，不顾我们挽留，除夕之夜又急忙赶回老家去了。 从小到大，大哥总是不遗余力地关照着我。在我小时候，他给了我不少零花钱。上中学的时候，他替我交过学费。特别是在父亲去世后，是大哥出资帮我完成了大学学业。这些事都使我心里倍感温暖。 因为大哥比我大许多，我记事时，他已经在粮管所当上临时工了。在我模糊的印象中，大哥年轻时英俊潇洒、孔武有力，外号“老虎”，他是老三届时期真正的高中生，不仅学习好，还写一手好字，每到春节的时候，给村里人写春联是经常的事。 因为大我许多，大哥一直懂得如何照顾我。我很小的时候就享受着大哥的疼爱。不像我和妹妹，由于年龄相差不大，现在每每相聚，回想起来的全是小时候打架的事，哪一次你吃亏，哪一次我占便宜……而大哥带给我的总是温暖的记忆。 大哥把唯一的接班指标让给了我 大哥最早时在一个乡粮管所干临时工。那时候讲究农村户口、城市户口，是城市户口的吃商品粮，而农村户口的人一辈子只能在土里刨食。大哥是农村户口，一般来说不能到单位去上班，但按当时的政策，我父亲是解放前参加工作的老革命，而 且又在粮食系统工作，就照顾了一个临时工的指标。这样，大哥便到粮管所干起了临时工。但毕竟是临时工，随时会被清退，大哥就遭遇过好几回。至今我脑海里还刻着大哥一次遭清退的情形：原本高大魁梧的大哥脆弱得像个孩子，无助地倚在门框上“呜呜”地哭着，脚下放着要带回去的被褥。那时的我还不知道如何去安慰他，只有奶奶在一旁不住地劝大哥。好在大哥人缘好，技术过硬，虽被清退多次，最终被重新聘了回去。但这些经历还是在大哥心里留下了很深的烙印，大哥说过好几次：“我要是正式工就好了，唉……” 大哥那时在粮管所干活特别卖力，卖力的程度你都无法想象。在粮管所干活，调粮任务一来，扛粮食包装车是经常的事，装车的时候，大家分班工作，有灌包的，有扛包的，还有专门负责把包掀到工友肩头上的，大哥基本上不用别人帮忙，一哈腰抱住粮食包，一下子撂上肩头，一人干两人的活，从无怨言。有一次，下大雨，仓库漏水，粮食眼看要被淋坏，没等所长安排，大哥就率先爬了上去，堵住了漏洞。下粮食垛时，脚下一滑，从上面直直地摔了下来，当时就昏了过去。可第二天早上一醒，大哥站起来就又上班去了。 大哥心地善良，待人宽厚，从来没有和人红过脸，所里的职工不论大小都爱找他玩，同事间有了争执也总是找他去评理，大哥也有办法解决，总能使争吵之人生气而来，高兴而归。大哥当时是验质员，粮食一到他手里，几级麦、含水多少，大哥一说一个准儿。老百姓都爱找我哥验质。那时候卖粮难，老百姓排队卖粮，有时候得排好几队。有的老百姓排了半天队，到跟前一看验质员不是我大哥，拉着车子就去插大哥验的那一队。收麦的时候，人们拉着车子撵着大哥验质是街头一景。老百姓卖粮，凡我哥验过的，从来没有人争辩，人人满意。几年前，我在银行当信贷部主任的时候，回老家找同学去玩，同学所在的村子离乡政府有十多里地。午饭时，同学请了几位长辈陪我，介绍我时说我大学毕业，现在在银行当主任。介绍完了，大家冲我笑笑，没有一个人言语。农村人木讷，不善言辞，这我理解，也没有在意。同学感到很不好意思，补充说：“他是金良的弟弟，原来在粮管所当验质员的。”话音未落，几个人“哗”的一声同时站了起来，热情地问候，对我尊敬有加。那天，因为乡亲迸发的热情，我喝得烂醉。其实，那时大哥已经调入县城工作好几年了。 大哥很在意正式工的名额，因为嫂子是吃商品粮的中学教师。嫂子是看中大哥为人厚道、踏实能干， 才顶住各种压力嫁给大哥的。他们俩非常恩爱，夫唱妇随，日子过得不错，但偶尔也能听到一两句闲话，如“吃商品粮的嫁了个临时工”之类。嫂子虽然从未抱怨过，大哥看起来也毫不在乎，但在心里面，哥哥还是很在意的，他只能默默地忍着，拼命干活，梦想有一天因为工作出色而转成正式工。 １９８３年，父亲离休回家，按照当时的政策，离休人员的子女可以接班，机会一下子来到哥哥面前，他可以实现吃商品粮、当正式工的愿望了，因为大哥各种条件都具备：在单位工作卖力，技术过硬，人缘极好，领导器重；在家里是长子，二三十岁，年富力强。而我比大哥小了很多，只有十几岁，不谙世事，不知道而且也不会和大哥争。大哥多年来的梦想终于就要实现了。 在那时候，农民要想吃商品粮、当正式工比登天还难，接班的机会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可以说是千年等一回。在改变自己命运的机会面前，人人踊跃向前。在我们老家，因为接班的事，兄弟姐妹相互争抢、大打出手、反目成仇的比比皆是。我们隔壁就是医院，我知道的就有两个因为争接班指标，弟兄打架而受伤的，在医院里住着。 接班的正式表格到了以后，父亲忙着跑上跑下，为大哥接班的事做着准备，家里洋溢着温馨的气氛，大家都为大哥高兴。但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大哥做出了一个至今都使我难以忘怀的决定，这个决定影响了大哥的一生。大哥决定把接班的指标让给我，他说：“我已经结了婚，有了孩子，工作也有了着落，每月都有工资，生活基本上稳定下来了，富强今后不知道咋办哩，叫他接吧！”父亲劝他说：“富强还小，不懂事，按年龄要求他也接不成，还是你接吧。再说你是老大，该你接，桂枝同意不？”桂枝就是我嫂子，一直对我们很好。大哥说：“桂枝也同意，让富强接吧。虽说现在年龄小，等一等，到符合年龄条件时再接。”大哥坚持不接，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谁知第二年政策变了，不准接班了，这个珍贵的接班指标也随之作废了。大哥把指标让给了我，可我没有接成班，更大的后果是大哥在粮管所干了十几年的临时工，一直没有吃成商品粮。 大哥心里藏着最深沉的爱 从那以后，大哥一直在粮管所当临时工。在农村，遇到像接班那样的机会很少。没有机会，纵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一跃龙门。好在大哥心态很平和，知足者常乐，他常说：“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我过得也不比别人差！” 有时望着大哥，我就不由得想起了父亲。大哥像父亲，木讷、沉默、深邃，就像歌曲《北国之春》里唱的：“家兄酷似老父亲，一对沉默寡言人。”但是我想，哥哥心里一定装有很多思想、很多爱，要不他不会在命运转折的紧要关头做出壮士断腕般的举动。 大千世界，芸芸众生，爱无所不在。兄弟如手足，哪个哥哥不爱弟弟？但爱的方式有很多种，有本事的兄长可能会帮弟弟成家立业，衣食无忧；没有本事的也会及时给弟弟一些补贴，生活得更好。而我的哥哥呢？一个卑微的乡里粮管所的临时工，爱的方式是在巨大的机遇面前，毫不犹豫地把改变命运的机会让给了他的弟弟。 后来我考上了大学，也懂得了更多的道理。有一次刻意提及此事，跟大哥说：“那一年你要接班就好了，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大哥很快打断我的话，说：“过去的事，别再提了！” 大哥在粮管所工作了近二十年后，因成绩出色，被调到县城一个工厂上班，从工作人员到供销科长、副厂长，一直干到厂长。等到他可以大展宏图的时候，工厂却因为污染和结构性调整等问题一下子停产了。停产后，大哥便处于半下岗状态，平时到工厂去看看，值值班，不再像原来那样，成天像打仗一样紧张。闲暇时，大哥也经常写写毛笔字，喊上几嗓子，还去冬泳，精神相当矍铄。 每次大哥来的时候，都要拿一些东西。其实我已经工作十多年了，单位好，工资也高，比他条件好，但他还是坚持来了拿些东西。每次等他走了之后我都会想，大哥现在还把我当小孩子看。想起儿时，我像个“小尾巴”似的跟在“老虎”哥哥后面，雄赳赳、气昂昂，像一个骄傲的战士，同龄的伙伴们都羡慕得不得了。那时，我是大哥庇护下的小调皮，如今，我仍是大哥护佑下的小弟，永远都长不大，也永远不愿长大。 ■记者手记 手足情与生俱来，却偏偏容易被人忽视。因为与爱情相比，手足情永远不可能浪漫；与友情相比，手足情显然不够侠义，但这份生死不变的血脉之情却是一个人成长的根底。 “兄弟姐妹是从天上飘下来的雪花，落到地上，化成水，便再也分不开了。”纵使人生有再多的坎坷、再凉的冷风，手足情永远是心底最温暖的向往，让我们的心永远保持热烈的跳动。 插图 牛妞 网络版编辑：实习编辑连岳雷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