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狼的故事16：空有强壮的身体

一天又一天过去了，一年又一年过去了。在时间的不停流逝中，狼群在我的手中得到了不断的壮大。一批又一批的幼崽成长起来，狼群由于它们的成长在不停地扩张。各种各样的伤口也开始在我的身上不停地堆积，那些或大或小，或深或浅的伤口爬满了我的全身，每一个伤口的背后都有一个奋斗的故事。

在湿润的天气中，我右侧的身体总会时不时地就传来一阵巨痛。这处伤痛与众不同，这是一只狮子留给我的纪念。我也不清楚我具体伤的是哪里，也许是骨头，也许是某个脏器，不过无所谓。无数难熬的日子我都挺过来了，这么一点小小的疼痛我还克服得了。我慢慢地品尝着各种各样疼痛的滋味，我清楚，想要有所收获而又不做出任何牺牲那是不现实的。这些显而易见的痛苦都是我奋斗的必然代价。自从我重返狼群的那一天起，我就已经做好了这样的准备。我准备好了奋斗，更准备好了牺牲。我准备好了杀生害命，我更准备好了流我自己的鲜血。

狼群在草原上追赶着猎物，而我则埋伏在了一个小土包的后面，我在等着狼群把羊赶到我的面前。我把耳朵贴在了地面上，我听见了一只羊惊恐的蹄音，声音越来越近。我弓起了我的四肢，立起了我身上的毛，准备扑出去。

就在这样关键的时刻我的右肋又剧烈地疼痛起来，剧烈的疼痛使我的右侧身体产生了一阵痉挛，我咬着牙扑了出去。疼痛使我的动作慢了半拍，我没有咬到那只羊的喉咙，我只是用一只爪子勉强地划到了它的身体。我的爪子在它的后背上开出了一个长长的口子，那只羊痛苦地向旁边一歪。我没有达到我想要达到的目地，可是这一歪已经足够了，时间上的耽搁给别的狼创造出了机会。狼群一涌而上，只用了一小会儿的功夫那只羊就不再挣扎了。

我忍着疼痛冲到了狼群中间，整个狼群并没有在我的脸上发现什么不对的地方，它们只以为那是我的一次小小的失误。它们并不了解我扑击时的真实感受。疼痛还在持续着，而且在不停的加剧，我不得不调动我的一些意志来对抗它，我用我的意志在与一波又一波的痛苦作着对抗，这是自打我回到狼群之后从来没有过的事情。在我的记忆中，只有我为了生存而挣扎时才发生过这样的情况，可是现在的我已经不再是为了生存了。

我完全占据了食物，别的狼都在等待着我进食的结束。我突然感到有一点眩晕，五颜六色的花朵开始在我的眼前不停地飞舞。我深吸了一口气开始调动我的全部精神来对抗这种莫名其妙的幻觉。我感觉到有一种东西在我的身体内迅速地膨胀，而有另一种东西却在我的身体内迅速地消失。这不应该！我还没有老！

这时我忍不住咳嗽了两下，几丝从我身体深处泛出的血花伴随着气流冲出了我的喉咙。该来的总是会来的，把你高傲的头抬起来吧，要像一只狼的样子！我视而不见，猎物的肉伴着我的血被我一起咽下了肚去。

空有强壮的身体

为了那只狮子我付出了如此高昂的代价。可是当我面对那只狮子的时候我别无选择，因为我的身后就是整个狼群，那只狮子践踏的不只是我的权力，更是在践踏整个狼群的利益。在那种你死我活的时刻，我只能不计后果地冲上去以求咬死它。结果那只狮子真的在我身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纪念，这纪念会叫我终身难忘，这纪念会伴着我走进坟墓。

我的日子可能不多了，我还没有老，可是在我强壮的外表下却遭受了如此的伤害，这伤可能要不了多久就会真要了我的命。我真有些不甘心，可是我没有后悔的感觉，因为这伤是一只狮子留给我的，这伤可以算得上是我的一种荣誉。我不后悔，如果上天能给我再来一次的机会，我还会做这样的选择，选择我的理想，选择挑战那只给我以致命伤害的狮子。那是我一生之中最最辉煌的顶点，有这样的成绩我死而无憾。

去年出生的一些幼狼开始渐渐成熟了。一种萌芽在它们的心中开始落地生根，它们开始了一种骚动，它们开始向四面八方支出牙齿。由于食物的相对充足，它们个个长得都很强壮。如果不是由于它们的一些幼稚行为，你根本分不清它们与那些真正的成年狼有何差别。看着它们那强壮的身体，我感到一种欣慰。因为在它们强壮的背后有我的一份努力。

一开始它们还只是在同龄之间相互比试，但很快它们就全都把注意力集中到了我的身上。因为它们清楚我才是这个狼群至高无上的权威，同龄间的比试只是一种竞争，向我挑战才是向整个秩序挑战。它们的身体条件要比我当年好很多。不过它们也和当年的我一样，眼神中充满了轻狂与浮燥。它们太年轻，它们不明白强壮的身体只是成功的一个必要因素，但并不是全部。在强壮的背后要有坚韧，要有理想，否则照样会一事无成。但坚韧与理想并不是丰富的物质生活就可以培养起来的，如果它们真的想有所作为，它们还欠缺很多必要的煎熬。

一只最强壮的小公狼再也按捺不住对权力的那种欲望了。在一天黄昏，它终于鼓起了勇气向我挑战。它站在我的面前立起了身上的毛发，支出了口中的牙齿。它在不停地向我嚎叫，不停地向我挑衅。它向我挥舞着它的武器，以展视自己的力量，它的眼神中充满了必胜的信心却又不敢率先做出实质性的攻击。它只是空有强壮的身体，它还没有资格作这个狼群的领袖，如果现在它遇见了一只狮子，它一定会丢下这个狼群落荒而逃。

坚持到一只狼来战胜我

我们在沉默中对视了一小会之后，我们扑到了一起。我右侧的肢体有一些麻木，我的眼前时不时地就会出现一些五颜六色的花朵，这场决斗持续了很长的时间。它还在坚持着，丝毫也不见有败退的迹象。这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事情，这样的现象只能说明新一代越来越强大，而我却在一天天的衰老。又过了片刻，肢体的麻木退去了，换成了疼痛。可是如果据此认为我会就此倒下那可就错了，我面前的对手虽然很强壮，但还缺少了一些至关重要的东西，它是打不赢的。果然又过了一会儿，它开始后退。我冷冷地看着它，一阵眩晕向我袭来。如果它咬紧牙关，再坚持那么一小会儿，它未必会输给我。我和它的差距只有那么一小会儿，那么一小会儿就是至关重要的关键。为了这么一小会儿，我经历了身体上的磨难与精神上的升华；为了这么一小会儿，我付出了那么多高昂的代价！这么一小会儿来之不易，它也不会被轻易的战胜，那是我力量的核心。

那只向我挑衅的小公狼向天空中发了一声毒誓，然后跑掉了，我也向它保证我会等着它。不过我的心里却清楚，等它回来的时候，狼群的主人可能已经不是我了。我只是希望它不要就此沦落下去，我只是希望它能在未来的几年里洗掉自己的一些幼稚，然后踏着无比坚定的脚步重返狼群，狼群需要那些强壮而又坚定的狼。

我开始一天比一天衰弱，这种变化之快连我自己都能感觉到。我的呼吸总是带着那么一种咸腥的气味，那是我的血，从我身体的深处不由自主的向我的嘴边流淌。可是旱季还是一天天地向草原逼近，大自然并没有因为我的衰弱而对我产生一丝的同情。当然，我也根本没有指望什么东西来同情我。

旱季真的来了，又是一个生存与死亡的季节。狼群开始变得有一点得过且过。炎热的天气使它们变得不愿意过多的奔跑，那些多肉的动物一次又一次的从狼群的围捕中逃脱，狼群开始变得没有士气。我想打起精神为狼群做出一个榜样，可是我已经做不到了。

我感到我有一点不行了，现在的我可能已经没有了管理一个庞大的狼群的能力。我还有雄心壮志，不过在捕猎中我似乎跟不上那些更快节奏的步伐。我已经不再是捕猎的主力，在捕猎中真正发挥作用的是那些更年轻，更强壮的后来者。我感觉狼群是按着一种惯性在维持着，狼群中似乎少了一种一往无前的力量。狼群的日子现在过得很安稳，不过我知道这种安稳的背后有一种巨大的风险。如果现在出现一个猎人，或是一只狮子，或是别的什么样的考验，我不知狼群还能不能应付下来。

很快，在一种得过且过中，狼群的食物开始匮乏，久违的饥饿又落到了狼群的头上。狼群已经不能为幼崽带回食物，它们开始一只接一只地死掉。我只好命令那些牙齿刚刚长齐的幼崽跟着狼群跑来跑去。可是死亡的阴影还在笼罩着它们，几乎每过那么一两天就会有一只幼崽掉队，然后不再回来。它们中活下来的是由于它们自身出色的奋斗，而死去的那一部分中，有一部分则是由于没有一个强有力的领袖。

我呼吸中咸腥味道越来越重，我已经不能带领这个狼群从一个胜利走向另一个胜利。现在狼群在我的手中正慢慢地走向衰亡，我默默地等待着，等待着我的挑战者。也许我还会在挺上几轮，也许下一个就会要了我的命。不过也只有那些真正强过我的狼才能替代我，否则我是绝不会倒下的。我为了这个狼群而奋斗，狼群就是我的责任。我要坚持，像坚持生存的那样坚持。坚持到一只真正有资格、有能力的狼来战胜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