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鞘剑（三）
那人书生打扮，面容俊俏，但是脸色苍白，从他身上隐隐闻到一股五石散的味道。
即使外表看起来弱不禁风，可他的双眸却分外有神。仔细端详，便能从他的眼中发现鹰的锐利、豹的迅捷、蛇的阴毒。
“刚才手下人报信，我还以为他们弄错了。”那人面带微笑，漫不经心地说道。“ 没想到剑圣阁下，真的大摇大摆地来到了许都。”
王越神色自若，这般情形他早已司空见惯。
“你以为我是来抓你的？”那人一副恶作剧成功的神情。
“自我介绍一下，我乃曹司空账下军师祭酒，郭嘉郭奉孝。”
剑眉微动，王越的脸上终于出现一丝异色。
“我入城不过半个时辰，你便坐到我面前。看来这许都，已经不姓‘刘’了。”
如此诛心之言，郭嘉却毫不介意，说道：“这话若是出自旁人之口，我少不得要费些口舌。可既是出自剑圣之口...”
“如何？”
郭嘉邪魅一笑，说道：“既是出自剑圣之口，那我倒要反问一句：”
“剑在鞘中，如何离鞘？”
王越皱了皱眉，脸色一寒，说道：“你很自信，”
“自信到不带半个护卫就来见我，”
“自信到在我面前还敢妄言剑道，”
“我再给你一次自信的机会，看你能不能继续自信下去。”
王越的双眸冒着寒光。郭嘉毫不怀疑，接下来如果自己说错一个字，王越就会出手。
他若出手，自己绝无生还之理。
那可是被朝廷通缉十八年，依然肆无忌惮来到天子脚下的剑圣。
郭嘉面容不改，自顾自地说道：“离鞘，必先拔剑。”
王越有些想笑，他已打算出手。
郭嘉并没有说错，但他做错了。
他不该在王越面前论剑，而且是毫无新意的剑。
就像是技艺拙劣的木匠，在鲁班面前拼凑了一个摇摇欲坠的木凳。
“问题在于，由谁来拔剑。”
那个木凳摇了摇，变成了直插云霄的天梯。
王越没有出手，他沉思片刻，说道：“你确实有自信的本钱。”
郭嘉的脸上挂着自信的笑容，说道：“如今汉室微弱，群雄并起。天子已无力平乱，司空只好奉天子以令不臣，代为拔剑。”
王越漠然，说道：“你来见我，应当不是为了暴露曹司空的野心。”
郭嘉的笑容愈发灿烂，他此行的目的已经成功了一半。
“光和六年，阁下在钜鹿与太守郭典的儿子发生了冲突，被列为重犯通缉。”
“这十八年来，或为官府赏银，或为切磋武艺，朝廷官差、江湖武人纷至沓来，最后只是成全了阁下的‘剑圣’之名。”
“虽然阁下武艺超群，恐怕仍旧不胜其烦。我倒有个一劳永逸的法子，让剑圣阁下摆脱这些烦人的苍蝇。”
郭嘉娓娓道来，目光灼灼地看着王越。
王越已经猜到郭嘉的意图，说道：“自黄巾以来，诸侯割据，征伐不断。我那些所谓的案底，早已失散于战火。所以你那法子，我用不上。”
郭嘉笑道：“‘剑圣’的名号，可比一纸榜文有吸引力得多。”
王越道：“剑在我手，何惧旁人？”
郭嘉道：“若剑在司空手中，哪里会有旁人？”
王越眼神微凝：郭嘉果然是来当说客的。
不待王越拒绝，郭嘉继续说道：“剑欲离鞘，重点在于由谁拔剑。如果由司空拔剑，或许会有别样风采。”
郭嘉见王越不为所动，又道：“阁下这些年可有听过‘枪神’之名？”
王越挑了挑眉，似乎有了一丝兴趣。
郭嘉道：“他原本是一名剑客，有一次比剑输给别人，便不再使剑，练起了长枪，从此世间多了一位‘枪神’。”
“他叫童渊。”
“你所坚持的，不一定是最适合你的。换个角度，也许能看得更远。”
郭嘉不再说话，他相信自己已经打动了王越。
"你确实打动了我。"
王越缓缓起身。
“但也仅此而已。”
“你知道得不少，但还有很多是你不知道的。”
“比如，童渊是我至交，他之所以练枪，仅仅是因为枪比剑长。”
说完，他不再理会郭嘉，朝门外走去。
郭嘉有些意外，虽然只有一刹那。
“我还知道一件事。”他自信地说道，“司空准备讨伐乌桓。”
王越已经走到门口，身形一顿。
“司空打算组建一支精锐骑兵，作为讨伐乌桓的主力。”
“我此番前来，是想请剑圣阁下，指导这支骑兵剑术。”
王越深吸一口气，握剑的左手松了松。
三日后，王越为司空曹操举荐，封虎贲中郎将
建安十二年，曹操北征乌桓，于白狼山遭遇乌桓主力。鏖战半日，马不能负，两军下马步战。曹军持剑在手，势如破竹，阵斩乌桓首领蹋顿。
班师之后，曹操重整骑兵，赐名“虎豹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