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07-13】咕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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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想对曾祖父那一辈人以往的想法形成判断，你就得先了解他们。然后你才能判断他们到底有多愚蠢，或者是有多聪明。

                                                                                                  ——狄德罗

父亲从我记事起，好像有过两份工作。第一份工作是在离家五百米开外的国营码头做搬运工，而另一份工作，也就是现在的这份工作，是在本地一家私营企业当仓库管理员。父亲一辈子只专注于一种业务，那就是货物搬运。

 

码头很大，从货船到仓库，再从仓库到货车，有百米以上的距离，然后从货车到仓库，再搬上货船，同样也有数百米路程。所有货物的转移，全靠像父亲这些蚂蚁工人，用双手去抬、扛、拉、装、叠流水作业般去完成。

 

货船靠近岸边时，大概有50公分的空隙间距，结合大货船的长高度，会形成一条阴深的壁沟，就好像随时会把我们这些小孩给吞噬一样。工人搬运货物时，需要搭上一条宽约30公分的老横木，每次踩在上面，我的心都是悬空的，当天晚上一定会做噩梦。然而，父亲并没有这种担忧，哪怕人货两百多斤踩在这条木板上摇晃，走起路来，还是像踩在陆地一样踏实。

 

踩了十几年的横木，自动化流水线取代了数百米的搬运距离。码头被淘汰后，父亲重新找了一份仓管工作。业务范围没变，同样是靠双手去抬、扛、拉、装、叠。虽然先进的设备弱化了抬扛拉的市场空间，但无论如何，市场还是需要像父亲这样能装实叠好、稳打稳扎，刻苦耐劳的工人经验，去提升物流空间的使用率，以及降低成品在运输过程的损坏率。

 

高考暑假那年，我顶着30多度天气做了一个多月的搬运工作。几十公斤一箱的金属电镀成品，除了真的重，还非常娇嫩，哪怕有一粒沙子的外表缺陷，客户都不会验收，并要求重点返工。我们当时的验收率大概在85%左右，缺陷的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于装箱卸货的运输过程。所以，遇到一个靠谱、细心、勤奋、诚实的搬运工，老板们会极其珍惜。

 

月结那天，我收到了1200元的工资。里面包含了整个家庭的水电煤气费，一日三餐伙食费，两个孩子的学费，还有儿子每个月的大学生活费，能有结余的，还要作为家庭应急储蓄，毕竟家里还有不止一个老人家。我不舍得用，但这份工作父亲就这样打了一辈子，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