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06-29】我外公

21:00

不用管别人怎么议论，谁都是自己过自己的日子。

                                                                                                  ——高尔基

 

外公在我上初二的那一年自尽。听外婆说，外公年轻的时候也曾有过自尽的念头，深夜在田野丛中几乎要自毁的那一瞬间，想起家里头还有老婆和孩子，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外公从小就被亲生父母送养，因为不够吃，日子过得极其艰难。寄养期间，都是在各种委屈和侮辱中长大成人的，我觉得他想自尽的念头远远不止一两次。

 

 

外公很注重自己的尊严，平时着装干净得体，头发光滑有序，极其不愿意在别人面前透露自己半点软弱，尤其是家人。他可以为家人付出所有，但就是不能牺牲他最后那无能为力的面子。他离开时，依旧得体，没有给家人留下半句委屈，把家人保护在他最后的尊严底线之下。

 

 

外公的早年，更多是听从于外婆的寥寥几句，但他的晚年，有我参与的一部分。前半辈子和后半辈子整合起来，外公的一生就像那句“还没开始享福就走了”的遗憾。外公有一个儿子，也就是我舅舅，好不容易养大成人，却不那么让人省心，犯了错误，给外公丢下两个孙子继续独担家里的一切。跟外公相处了十几年，竟然现在回想，才发现他曾经独有的不易和心酸。

 

 

外公送过我一块手表。据我所知，其他孙辈们也或多或少收到了外公这些仅有的随身物品。现在回忆，也许他是在向我们告别，但我们还小，都不懂。我想，他可能已经在无数个彻夜难眠的深夜里为自己密谋着这条后路，直到他触及了自己生命尊严的底线与承担责任的最大顶峰。

 

 

由于要照顾家庭，外公的晚年不得不每天工作到深夜，守着家里那仅有的小店。听外婆说，他身体一直有点小毛病，有时候半夜痛得无法入睡，但这些琐事，都没有让我的母辈们操心，他的孩子还是他的孩子。整理外公的遗物时，没有多少可以剩下的东西，最大的一件物品就是他家里人的平凡和安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