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科幻短篇《赌球》

刚刚过去的2018年俄罗斯世界杯注定成为世界杯历史上的绝唱。让我们向在卢日尼基球场上抛头颅洒热血的法国队和克罗地亚队致敬，并庆幸C罗、梅西、内马尔在本届世界杯均提前遭遇淘汰--这意味着下一届世界杯我们或许还能再见到他们，当然，如果他们敢来的话...

以下正文：

－－李凌云

李凌云是个游戏程序员，从业多年，没赶上王者荣耀那种项目，所以直到公元2018年还没实现财务自由。但毕竟朝九晚十、一周七天地熬着，他是合租三家里最有钱的，住主卧。

这天他像往常一样晚上11点到家，一屁股坐在二手人体工程椅上，面无表情，目光呆滞。老婆问咋了，李凌云说：刚才路上仰望星空，想起小时候当科学家的梦想，感到这些年碌碌无为，离梦想越来越远了。我不想上班了，我要学习。

老婆：你不上班就能当科学家了？

李凌云：那啥准儿，你看人家笛卡尔，从20岁起就没上班，专心钻研学问，终成一代巨匠。

老婆假装没听见，洗衣服去了。

李凌云翘着脚喊：我不上班了，我要学习！

当晚倒腾出大学时买的《费曼物理讲义》撸起电磁学，刚看到静电平衡一章就卡住了，导体里电荷在外加电场下来回跑位，最后使导体成为等势体，内部场强处处为零，此过程是如此复杂，想得他彻夜难眠。

第二天李凌云头疼欲裂，又不得不爬起来上班。地铁上一个无腿人坐在一块木板上用手划着走，边划边乞讨，来到李凌云跟前伸手要钱：我没腿，您可怜可怜我吧。李凌云正心烦，斥道：没腿你就有理了？你看看人家霍金，再看看你，同样是残疾人，差距咋就这么大呢！无腿人自尊心受到伤害，脖梗子青筋直跳，突然蹭地站了起来，追着李凌云打，幸亏地铁到站，李凌云逃下车去。

 

－－香山上空

这个周末难得没有雾霾，老婆张罗去逛香山，李凌云一路捧着物理书，自言自语，比比划划，还在想电荷跑位问题。盛夏的香山虽无红叶，却也游人如织，姹紫嫣红。老婆兴高采烈地拉他看这儿看那儿，李凌云却不耐烦地说：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物。老婆怒了，一把莫收了他的物理书，李凌云也怒了，两人大吵一架。最后老婆气走，他也没心思追，心里仍想着电荷跑位问题。

李凌云一个人坐在山坡上想了一会儿没想出来，不禁感慨：区区一个电荷跑位就如此之难，何况茫茫宇宙之理乎？所以，真的不能再上班了，我要学习！

此时日已偏西，天色渐暗，启明星升起，李凌云仰望苍穹，越发觉得人类之渺小，世俗之愚昩，他欲摆脱这愚昩，却又遭遇诸多阻挠，愤世疾俗之情愈演愈烈。他想也许自己本不该属于这个世界，真希望来个飞碟把自己带走。

正在这时天边出现一个白点，并迅速扩大，在太阳的余辉下一闪一闪的向香山上空飘来，正停李凌云头顶。

一束光投下来，投到李凌云身上，忽觉身轻似燕腾空而起，他先是越过了香炉峰，不一会儿便俯瞰整个北京城，又眨眼功夫双脚已在云层之上了。他继续飞升，直到大地显出弧形，然后冲出大气层进入太空...奇怪的是他丝毫未感到呼吸困难，光束里含氧。

 

－－外星人

李凌云走进飞碟船仓，仓内很空旷，只见一个外星人站在正中央，眼晴闪着红光，身体像蚱蜢一样裹着一层外骨骼。待李凌云走近，外星人道：我来自遥远的%#@星，在太阳系已逗留多时，大概几亿年吧，我看着地球文明从无到有逐渐演化，很感兴趣，偶尔也会给予点拔，当然只有那些渴望真理、志存高远的人才有这样的机会，普罗米修斯、释加牟尼、耶稣、亚里士多德、孔子、爱因斯坦，等等，都是我点出来的。现在，推动人类文明进步的使命落在了你的头上。这次我要分享的干货更多，而且更干，我将传授你宇宙终极之理！

外星人说到激动处不由张开双臂，李凌云发现他还有翅膀儿。

李凌云：宇宙终极之理？就是那种包罗万象，从原子衰变到养鸡场母鸡为何频频失窃都能解释的万能理论？

“鸡? ！”外星人忽然变得紧张起来，下意识地四处张望，待确认没鸡之后方才恢复镇静，道：没错。

李凌云：太牛逼了，我高中时候就盼着有这么个东西，只可惜那会儿没遇见你，否则也不至于复读两年了。

外星人：宇宙终极之理高深无穷，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我将用脑电波传你，但能否传输成功，就看你的悟性了。

李凌云：我觉得我悟性还行，除了c++看着有点迷糊，java和c#我都是自学的。

外星人脸上隐约露出一丝担忧。

外星人：好，我们现在开始，请集中精力，任何杂念都会导致传输失败。

开始传输，李凌云感到自己身体仿佛消融，只剩大脑悬浮于无尽深空，远方信息洪流滚滚而来，很快将他淹没，那感受就像在做高考英语听力，一会儿就顶不住了，大脑开始溜号，意识深处的内容浮上水面：苍井空，小泽玛丽亚、波多野结衣⋯传输失败。

李凌云深吸一口气，再次尝试，开始传输，只剩大脑，信息洪流⋯眼瞅进度条长到三分之一，有渐入佳境之势，突然深层意识再次上浮：杨超越⋯传输失败。

李凌云一阵懊恼，心中暗道：这节骨眼儿就别想她了，她只不过是全村儿人的希望，而你现在是全人类的希望！

李凌云再次深吸一口气，还做了一套眼保健操，开始第三次尝试，开始传输，只剩大脑，信息洪流⋯眼瞅进度条长到了一半，忽然手机响了，提示：2018俄罗斯世界杯最后一场淘汰赛--法国对阿根廷--即将开始。传输失败。

李凌云：要不等看完比赛再传吧。这场球我投注了一千多块，实在有些惦记。我保证完事再无杂念。

外星人：好吧。

 

－－猜球

二人坐下来看球，外星人还去飞碟冰箱里拿来了碑酒和鸭翅。

李凌云：你看好哪边？

外星人：阿根廷，梅西最近状态不错。

李凌云：你也知道梅西？

外星人：什么叫我也知道，我从踢球的还是原始人的时候就开始看了好吗，当初古埃及和玛雅踢球，玛雅人点球射不进挖心，古埃及人点球守不住做成木乃伊。不是我吹牛逼，全宇宙没人比我更𢤦足球！

李凌云：老兄见多识广，佩服佩服。我这回押的正是阿根廷，看来是稳赚了。

阿根廷战败。

二人捶胸顿足。

李凌云：哎，没想到全宇宙最懂足球的人竟也猜错。

外星人脸上有些挂不住，道：这回失算了，我要再赌一把，后天决赛不是法国对克罗地亚么，你听我的投克罗地亚。

李凌云哈哈大笑：老兄，你的外星大脑是不是短路了，克罗地亚实力与法国相差甚远，能进决赛已是侥幸。算了，你还是先传我宇宙终极之理吧！

外星人固执道：不，我一定要再赌一把，你就听我的吧，投克罗地亚。

最后几个字“投克罗地亚”声音骤变，仿佛低沉的电子音，眼中红光也变得更亮了。

李凌云：我才不听你的，要投你自己投，我投法国。

李凌云边说边打开手机投了克罗地亚100万。

李凌云傻眼，却已无法更改。他意识到外星人能操控自己的行为！突然感到作为渺小人类在强大外星力量面前的恐惧。李凌云：老兄，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你是要我小命儿啊！

外星人：没事儿，反正你也看破红尘了，大不了不回地球。

接着说：我改变了时间流速，十秒钟后决赛开始。

 

－－决赛

比赛开始。没过多久克罗地亚一个乌龙把足球顶进了自家球门，李凌云嚎啕大哭道：这可咋整？然而就在上半场快要结束之时，奇迹发生，克罗地亚一名球员踢出s型曲线，把比分搬平了。

中场休息，专家评论此球，提起当年任意球之王小儒尼尼奥也曾踢出过s型曲线，并大谈物理原理。

李凌云：我感觉他分析的有问题，从视频看，小儒尼尼奥的s型曲线和刚才那脚并不一样，小儒尼尼奥那个是小s，刚才这个是大s！你在操控比赛，是不是？

外星人啃了一口鸭翅，裹着外骨骼的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

李凌云长出一口气，心想：如此倒还有戏。

下半场一上来法国队就踢出了一记伊普西隆（ε，希腊第五个字母）球，再次领先。这下，所有人都觉出不对劲儿了。

李凌云：这是咋回事？

外星人：有人跟我们投了相反的注，而且也在操控比赛。

李凌云：这可咋整?

外星人眼中红光燃烧了起来，道：来的正好！

话音未落克罗地亚队踢出一记火球。法国队门将勇猛扑救，却慢了半拍，球从指尖轻轻擦过，破门。火焰自指尖迅速蔓延，门将全身着火。他先是在门前打滚，火不见灭，又爬起来向场外跑，没跑几步整个人便灰飞烟灭。

法国也不甘示弱，踢出一记冰球，球所到之处立即冻结，有些球员来不及躲闪化作冰雕。克罗地亚守门员飞身扑救，身体还没落地即冻结，摔成两截，球破门。

接下来，克罗地亚踢出一记鱼球，球场立刻化作一片汪洋，球如海豚般时而跃起时而下沉，令法国队员摸不清路线，更何况他们无法奔跑只能游泳，甚至还有不会水淹死的。球破门。

作为回敬，法国又踢出一记幽灵闪电球，只见球化作一道寒光没了踪影，不一会儿又在球场另一处突然出现，甚至据说在中国海南和美国佛罗里达也有目击。而更令人难以至信的是，尽管幽灵闪电球神出鬼没无可预测，天才克罗地亚门将苏巴西奇却奇迹般地将球拦了下来，同时也付出了失掉一支胳膊的代价。

此时球场上法国队还剩九个活口，克罗地亚只剩七个，于是克罗地亚踢出一记黑洞球，直接把对方两名球员吸走了。

最诡异的当属法国的鬼火球，它冒着时而发红时而发蓝时而发绿的幽光缓缓穿越球场，克罗地亚人想拦住它，然而它却可以穿过他们的身体，轨迹丝毫不受影响，从容入门。

⋯

比分打到了10:10，双方均已不足5人，替补也已经全用上了。

这时法国队踢出一记原子弹球，球先是直冲云霄，而后于正中投下，球场上顿时升起一团蘑菇云，核爆冲击波扩散开来，双方队员均气化，观众席更是被扫得渣都不剩。

所有人都惊呆了，比赛已无法继续进行，而双方分数相同，莫非这将是世界杯决赛历史上第一个平局？

外星人：妈的，没想到对方有这手赖招。

李凌云：那我下的注咋算，没蠃，但应该也不算输吧⋯

正在这时，只见球场上一个人站了起来，正是克罗地亚门将苏巴西奇！克罗地亚内战中长大的他，事先预料到了结局，在扑救闪电球失去一支胳膊后便开始挖掘战壕，并于原子弹球爆炸瞬间藏身其中躲过一劫。然而冲击波的热浪仍使他伤伤痕累累，外层球衣破碎，露出印有已故挚友库斯蒂奇的内层球衣，在对战英格兰的那场比赛中，他正是因为这件球衣以及扑中三个点球的绝佳表现引起了全世界的关注。他艰难地爬起来，一瘸一拐向场地中央的足球跋涉而去。球一半陷在地里，砸出一个巨大的辐射状地裂，一直廷伸到莫斯科郊外。他一只手将球抓起，夹在腋下继续前进，然而每一步都无比艰难，似乎地心引力增加了十倍，他凭借超人的毅力走进对方球门，然后倒下了。11:10，克罗地亚队获胜。

此场比赛使卢曰尼基球场及其周边变成一片废墟，包括现场观众在内无人生还，还有一些电视机前的观众因心脏病突发死亡。

不过这些都是小事儿。本次比赛创造了收视率新高，主办方，赞助商都很满意，尤其是投了克罗地亚的那些彩民，均赢得十倍赔率，他们欢呼雀跃，只恨没有再多投一些。

李凌云亦是欣喜若狂，抱住外星人的外骨骼一顿亲。

外星人问李凌云还学不学宇宙终极之理了。

李凌云：要不再试一回。

开始传输，杨超越⋯传输失败。

李凌云：算了，要不就先这样儿吧。

 

－－尾声

老婆早已由生气转为担心。

见他回来哭着说：这两天你去哪儿了，电话也不接，可急死我了。

说着递过那本《费曼物理讲义》说：我以后不反对你看物理了，你看，我还给你包了书皮儿。

李凌云把物理书一掌打飞，道：老子财务自由了，还看个毛。

接着一屁股坐在那把二手人体工程椅上，拍着扶手说：这也换个新的！

 

（完）

by 杨超(wantnon)

2018-7-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