悼文

悼文

2022.9.20晚，写于南大学生宿舍

刚才得知，我的姥爷于昨天晚上去世了。母亲让我给她打个电话，接通之前我以为是要说疫情的事，没想到这个消息从天而降，砸在了我的头上。

开学之前，我天天都听着、担心着姥爷的病情，但开学后的繁忙让我暂时忘掉了它。可这时死神就这么来了。在我刚忘记他时，来了。

开学前一天，我最后一次见到姥爷。当时他插着管子，呼吸困难，叫了护士给他吸痰。当时的他用很大的劲挣扎着，发着烧，腿不老实，脚一颤一颤地往上踢。虽然他的病情并不稳定，但没什么生命危险。输着液，全是消炎药，因为他的挣扎，老是输不进去。那次开学前的特意看望，也许就是母亲预测到姥爷坚持不下去了吧。那段时间，母亲也常念叨着“能不能挺过今年”这样的话。现在想想，我是不该意外的。但还是没做好这个心理准备。

姥爷小时候对我最好。带我去阳光商厦买吃的。给我买过书。带我买路上的油炸糕、他喜欢的包子。我给他写过一篇作文《多才多艺的疼人外公》。当时真的很喜欢他。他教我和表哥敲鼓打锣（甚至教我们看他自己写的谱子），会算卦，会太极。他退休后的生活永远不闲着。

后来他的听力越来越差了。但还是可以与人交流。他会因为听不懂别人的话而生气。但大多数时候一看到我们他就眉开眼笑了。后来听力越来越差，家里给他买的助听器他不肯带，后来话也越来越少，最终只能纸笔交流。但他喜欢给我送酸奶送油条送钙奶饼干。到我家楼下，每天都送，送到吃不完。那时妈妈还老抱怨。

再后来，姥爷完全不能和我们交流了。字也不会写不会认了。但他会坚持出门。操心这个操心那个，做饭的时候想帮忙却最捣了乱。“成了个小孩子。”我姥姥这么说。

有一次姥爷偷跑出家门，骑车到很远的地方摔倒了。路人拨打了120，那是姥爷第一次被送上救护车。

后来还有很多次。

再到后来腿脚开始不利索。后来吃饭开始呛，并且喜欢用卫生纸捅鼻子。那时开始不对劲了。家里请了护工。姥爷会赶护工走。他对护工特别好。给人家他喜欢吃的小面包。对了，姥爷特别特别喜欢吃甜食。面包蛋糕酸奶，他能吃个不停。

再后来，他开始发烧。

这一烧就再也没停过。

姥爷被送到二院的医养结合处。那时我在备战高考。高考后姥爷又去过沧州看病，无果。

然后就是大学入学。然后就是母亲让我打的这通电话。

他知不知道我考上了大学呢。

他还认不认识我呢。

在我写这篇悼文的时候，表哥给我发微信，奶奶也给我打电话。

我突然就想起姥姥了。这时候我的眼泪就止不住了。

姥姥是多爱姥爷啊。她现在该会是怎么样啊。

姥姥是个特别好的人。虽然她很喜欢用各种理由批判姥爷。包括姥爷病后。但我想到姥姥的时候真的是最伤心的时候。自己伤心，也为她伤心。

好久没说过“姥姥再见！姥爷再见！”了。

现在知道，以后也不可能有了。只有“姥姥再见”了。

她现在是怎么样啊。

有人在她身边吗？

姥爷病的这段时间，她也是一个人啊。我偶尔去姥姥家吃饭，她显得很健康快乐。但她始终是知道姥爷的病情的。那时她是怎样呢。

第一次思考死亡，是我的曾祖母（老奶奶）。那时感觉就是两个字“恍惚”。一个人就这么消失了，明明是“从有到无”的大变动，但似乎没有给我身边人的生活带来任何改变。

现在是姥爷了。在我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的情况下离开了。

 

真的很难过。

后来姥姥给我讲过好多次姥爷的人生经历。当官时候的也好，其他的事情也好。

今年暑假母亲意外发现了一个U盘。里面有前些年几乎所有照片。

当时看到了姥爷头顶生日帽吃蛋糕的一张照片。

又想起小学时我好几次去给姥爷修电脑。

记忆喷涌的感觉我再也不想体验了。

 

就这样吧。

我真的很喜欢他。很想念他。很想念我的儿时他还健在的模样，但记忆也不是那么清晰了。我也很伤心。更多的是为我妈妈、我姨还有我姥姥。

 

只能这样了吧。

对了。他叫赵廷珍。是我的姥爷。是我妈妈的爸爸。是我姥姥的丈夫。他是我姥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