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软件泥潭 第二回 绝处逢生
做这个行业的，并不是只有吴俊芳一个，而凡是做这行的都面临同样的痛苦。ObjectDream公司的赵为民，也为这个苦恼的要命。而他知道自己手下并没有精兵强将，他只有自己一个人拼命地抽烟，然而抽烟并不能帮助他找到合适的办法解决这个问题。漫天的飞雪更加重了他这份愁楚。他想找个地方静静——其实他的办公室里已经很安静了。他也想找个地方去喝个酩酊大醉，但是他已经醉了好几次了。这次他赔本接了一个项目，无异于饮鸩止渴。可是，接项目赔钱，不接项目赔得更多，照这么下去，用不了多久就得关门大吉，到时候自己就会离开这个行业了，听说楼上公司已经解散了，老板改做运输了——现在物流不是很火吗？要不然我也改行吧，做餐饮吧。软件园这么多人，送快餐一定很赚钱。已经想了很久了，可是还是下不了决心。
狂风夹杂着飞雪，这寒冷的天也让他心里更增一份寒意。
“叮铃铃铃…”，电话响了。赵为民抄起了手机，有气无力的说，“喂”。
“为民，是我啊，最近有空吗？”
“你呀！多少年没联系啦，你怎么样啊？怎么想起来给我打电话呢？”
“我最近要回家办些事，你有空吗？咱们一起吃个饭？”
“好啊，好啊，你哪天回来？”
“明天。”
“好，明天晚上，我安排，不见不散。”
“哎，初阳，你这些年都跑到哪里去了。结婚了没？有没有小孩儿？干什么行业啊？赚多少钱啊？”
“你看你看，你也太着急了。慢慢聊，时间长着呢。”
“呵呵，你看我也真是太着急了。太想你了，咱们得有15年没见了。”
“是啊，15年，一晃就过去了。高中毕业就没见了。怎么样？最近好吗？”初阳还没回答赵为民的问题，倒又问了一个问题。
“我好什么啊。当初要不是非要创业，开什么公司。现在也不至于这么愁了。”
“你遇上什么事儿了？”
“我啊，你不知道吧，我开了个软件公司，专门做对日外包。你知道，现在经济不景气，汇率又下降了，人工成本上涨，这些问题压得整个行业都在恶性竞争，主要都靠杀价。现在我已经开出比竞争对手低15%的价格了。虽然抢了一单来，但是这么下去，早晚得关门歇业，我都想转行了。”赵为民说到这里，不无苦恼地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你看啊，”赵为民继续倒苦水，“客户对我的质量不满意，说要提高质量水平，可同时要求我降价，而交货期却还恨不得缩短。哪有这样的。这不是要命吗？他们太狠了。不过行业就是恶性竞争，全让客户占便宜了。”
“哦，这个啊，我当啥事儿了。这事儿好办。”初阳抿了一口酒，放下杯子。“我问你几个问题啊，你们的详细设计文档，交付以后有多少和代码是一致的。”
“嗯…基本不一致。”赵为民很肯定的回答。
“那你干嘛要写详细设计？”
“客户要啊。”
“那要是你有了代码，再写详细设计简单还是什么也没有写详细设计简单？”
“什么？你什么意思？”
“这么说吧，凭空写详细设计，你需要什么能力的人。如果照着写好了的代码写详细设计，你需要什么水平的人？”
“那照着代码写肯定需要的水平相对低一些。可是不写设计就写代码的人水平要求更高。”
“嗯，来，走一个。”初阳端起酒杯跟赵为民碰了一个。“这么多年了，跟你说话还是这么痛快，不用费唇舌。我再问你一个问题啊，你了解建筑业吗？”
“不怎么了解，你想问什么？”
“你有没有看过盖大楼的，盖到顶的时候发现质量问题了，把大楼推倒重盖？”
“这当然没有了。”
“那为什么软件业要这么做呢？”
“你是说…我们做错了？”
“可以这么说吧，我就说嘛，跟你说话真痛快，不费劲儿。来，再走一个。”初阳又端起酒杯跟赵为民干了一杯。
“再问你一个问题啊，你说程序员的水平和工作年限有关系吗？”
“嗯，有一定关系吧？”
“这回你可真的错了。程序员不是红酒，不是年份越高就越好。”
“那应该怎么评价程序员呢？”
“这个问题可以以后再谈。我说这个是想说，你还不知道如何评价软件代码质量。”
“这个我怎么不知道，做了这么多年了，基本常识还是有的，比如：我们用千行代码缺陷率。”
“停！一张嘴就说错话了。你刚才说的是千行代码缺陷率是吧？”
“是啊，怎么？”
“没什么，我就是想确认一下我没听错。千行代码缺陷率怎么计算？”
“缺陷个数比上代码行数。”
“好了，这个公式暗示我们什么？如果我们没有办法减少缺陷个数，那我就增加代码行数，那就可以降低这个比率了。”
“那又有什么问题呢？”
“程序员为了增加代码行数会怎么做呢？常见的手法就是复制粘贴。”
“这也没什么吧？”
“你当老板时间久了，很久不碰技术了吧？”
“技术一通百通，基本很类似，没什么的吧。”
“那我敢打赌你没听过DRY原则。”
“别讲英文，我作对日的。”
“DRY原则就是Don’t Repeat Yourself。就是别重复你自己的意思。如果用复制粘贴，你会把问题也复制一份，如果发生了需求变更或者Bug，那么你就要改n份，万一少改了一份，就会多一个Bug。”
“可是我们这么多年一直都是这么做的，也没有什么问题啊。”
“哦，没有问题。那是我多嘴了，喝酒。”初阳又端起了酒杯。
干了这杯酒，赵为民放下了酒杯，说，“看来你说的这个问题好像不是个小问题。”
“是啊，不然你就不会这么痛苦了。再回头说你刚才提到的一个核心问题，你刚才说客户从质量、成本、交货期上来压你，你有些受不了了，这是为什么呢？”
“你看啊，提高质量，就得增加成本，要不就得延长交货期；要是缩减成本，就得在时间上有所减少，人手上减少，要不就得降低质量；可要想缩短交货期，在质量不降低的情况下，只能增加成本。总之，这三个，最多能兼顾两个。”
“你看现在街上还有多少人打的油纸伞？”
“都用钢骨伞了，油纸伞？那是白娘子和许仙。你别岔开话题啊。”
“为什么古代的油纸伞到现在只能成为景区的纪念品呢？”
“嗯，生产成本太高了吧？”
“是啊，油纸伞是手工制造的，而钢骨伞是工厂加工的。所以，钢骨伞在质量成本交货期上都占有绝对优势。所以，换一种生产方式，你可以在这三方面都取得优势。同样的例子不胜枚举。这就是现代化工业带来的好处。”
“你说的有道理，可是软件业已经发展到了很精细化的程度了，我们已经对过程跟踪的非常仔细了，没办法改进了。”
“嗯，下周一我要去一家工厂有点事儿，你有空吗？”
“干啥？”
“跟我一起去工厂参观参观。”
“行啊，这么多年没见了。就当陪你了。无所谓。”
“我可不是叫你陪我玩的。这次参观很重要。嗯，先问问你，你了解现代化工厂吗？”
“这个不大了解，不就是生产线吗？”
“嗯，生产线坏了怎么办？”
“那就维修呗。”
“嗯，要是订单堆积如山，维修生产线需要好几天呢？”
“嗯，那就多几条生产线。”
“一条生产线多少钱？”
“嗯。那你说怎么办？”
“先不告诉你，给你讲个故事。你知道丰田汽车吗？”
“这谁不知道！”
“丰田汽车早先在产能较小，资金较少的情况下起家，如何战胜美国的大型汽车工厂的呢？”
“愿闻其详。”
“丰田汽车从其生产销售的整个过程上开始反思，去掉了那些不产生价值的过程。从而降低了生产升本，达到了按订单生产的目的。丰田就是靠这套方法战胜竞争对手的。而这套方法叫做‘精益生产’。而敏捷开发和精益生产之间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精益生产？敏捷开发？这都是什么东西？”
“嗯，你回头有空上网搜搜吧。还有，那个找出浪费的工具叫做价值流图。下周带你去参观工厂。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再干一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