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然小姐与油条

作者|咲花今天吃什么

 

一开始，大家都是小麦，我知道。

从研磨器里出来后，大家会有截然不同的命运，我也知道。

我们在一般雪白的外表下，蕴含着同样的营养，我的命运相较其他的面粉并不会太差，忍受过太阳的暴晒、奋力筛出石子和杂草的我，这样相信着。

最初，少量清水将我的身体粘接在一起，一双沁着汗水的大手无情地在身上揉搓，我被拉伸、扭曲，循环往复。“这样的痛苦是必要的，它会使你变得更有韧性。”

这是从前辈那里听来的，他们有的成为了包子、饺子那诱人的金装，向世人展现自己的价值。

一切痛苦都是历练，我暗下决心，要像前辈们那样成为有价值的面食。

大手还在不断拉扯着我的身体，旁边滚烫的油锅滋滋作响。

我想起同我一个工厂里产出的另一袋面粉，只是因为包装上看不懂的文字，被运到了其他国度。听说后来他镀上了一层包裹着肉类与蔬菜的芝士，成为了披萨。

还有货架上紧挨着我的那袋面粉，他包裹住松茸和名贵的海鲜，被华丽地摆于盘中，在他朋友圈里自称是天妇罗。一定是他在和清水交融前偷偷加了鸡蛋，我暗暗不平。

脚下飞溅的油滴将我拉回现实，没有包裹任何食材，我想我还没有做好下油锅的准备。

无法忍耐的炽热侵袭全身，紧实的躯体被空洞填满，身体上每一寸的痛苦都在宣告着事实，我没有做好准备的权利。

铁丝滤网上，油滴滑落，温度伴随着身体表面油珠的鸣响，在冷风中渐渐消散。

原来我一直都在一条深深的巷子里，牌子上1.5元一根的字迹标示了我的廉价。永远不会被察觉到的吧，一瞬间我丧失了散发香味的勇气。

体温慢慢下降，眼睛缓缓合上。

“脆油条！我来啦！！”

像是跌落谷底的教徒听见神明的教诲，我睁开了眼。矮小的身材上是用梦编织的粉红衣装，不染一丝污秽的笑颜仿佛从未受过指责与谩骂。这是我一生也无法忘记的景象。

她叫嘉然。

原来一切的痛苦都是为了与她相遇，原来这就是我的价值。

不遗余力地散发香气，我骄傲地挺直胸膛，竭尽全力让自己重新酥脆。嘉然小姐闪亮的眼眸和嘴角流下的唾液化作星海与银河，宇宙那么大，或许这是我的一份。

支离破碎的身体从食道滑落，瞳孔里的星海依旧闪烁，我早已失去了自我，仅剩一颗心脏在胃液里散发余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