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时候,生活是迷,如同我的梦想。迷失了的梦如同漫天大雪固执的飘荡忘记了归途。我想如果等待可以换来奇迹,我愿意一直等下去,无论是一年抑或是一生。

一个凌晨,我被屋外的喧哗声吵醒。窗棂上的窸窸梭梭,让我意识到下雪了,这是上海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不知是什么时候开始下的,也许是午夜的某个时候,也许是昨天傍晚。
我出生在北国的一个小岛上。记忆中冬天总是漫天大雪非常冷,于是冰雪在我心中有了灵魂。看到周围人因为这么点大的雪而雀跃时,心想平日里挺有品位的上海人也不过如此。
昨天是圣诞节。没有雪总觉得氛围不够。下课了避开系里几个干部精心策划的“经典舞会”,窝到床上不省人事。早上被吵醒时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看看六点。我都开始有点佩服自己,从昨天下午四点到今天早上六点十多个小时我都如数奉献给了我可爱的小床,我为我平日里对时光得格外苛刻感到可耻。
路扬发短信过来时我正在温暖的追忆我在哈尔滨的似水年华。他说下雪了想家想太阳岛想冰雪大世界。我心中低叹这就是默契。
吃完饭没课和路扬一起出去的时候已经八点多了。上海的冬天特别冷,带着湿气。但是我们从小是在哈尔滨长大的,在哈尔滨零下二十多度的天气里我依然能在雪地里撒丫子飞奔,何况是在小上海。我和路扬裹着长风衣围着长围巾站在路边上看着车子一辆一辆地呼啸着从我们身边穿过去,心想在上海我们永远是外乡人。
不知道什么时候雪开始下大了。我和路扬顶着大雪面无表情的走在路上,身边的那些情侣和不是情侣的人就开始在那里怪叫。不错的,这是在南方啊,下雪跟地震一样稀罕。不过我看着白蒙蒙的天空上的雪花心中觉得很快活。我和路扬坐在人民广场的喷泉边上就听见旁边一女的在那大发感慨,哎呀,雪啊,落雪了!落雪真好!格咯(这)真是落雪了吗?格咯落的是真雪吗?格咯雪是真的吗?我的天,当时真的觉得他妈的严重缺氧。
我和路扬坐在喷泉边上,彼此都奇怪对方的安静。喷泉还没有开始喷水,很多穿着时尚的小孩在里面跳舞。周围的高楼里也因为天气的缘故都开着明亮耀眼灯。以前总有人形容上海是个光怪陆离的城市,看来蛮有道理的。突然想到张爱玲说的“这座城市以前的面容,就像一座废墟”,想起同样的哈尔滨,很难过。我碰碰路扬,我说你说点什么吧。路扬转过头来望我,他问你想我说什么呢?我捧着手呵着气说随便你,你别跟那女的似的弄一排比诗句就成。路扬呵呵的笑着,牙齿蛮好看。我发现一般男的牙齿都蛮好看,比如我爸比如殳华,估计男孩子小时候没我们那么爱吃糖。他望望我说,我在想你弄脏的我的那块手帕。我狠狠地揄了他一下,他也没还手。

第一次见路扬我八岁他十二岁。我流着鼻涕和口水,他已经是个英挺少年了。
那天也是圣诞,冰天雪地。我和爸爸乘着冰爬犁跨江摆渡到对岸去感受节日氛围。冰封的江面上浩浩荡荡热闹非凡,我老远就看见斯大林公园和中央大街交界的高大圣诞树那个拉着雪橇的圣诞老人。哈尔滨和上海一样,有着比中国以外任何一座城市更多的洋气。
天气非常冷。刺骨的寒风把全身都吹透了。头发上睫毛上都结了厚厚的霜,手脚和脸都冻得木木的。现在想想还真佩服自己那会的热情,天晓得我乐意粘着爸爸出来完全是因为想在满街Merry Christmas中弄顶尖顶小红帽来带带。最好再抱个大狗熊,耀武扬威的在冰天雪地里漫正步那才叫牛掰。
上了岸又看到了些什么大都不记得了。爸爸也丝毫体会不到我的良苦用心,拖着我径自去了华梅西餐厅。我赌着气喝着热气腾腾的红菜汤用眼睛猛横爸爸,我想如果目光能杀人,那么爸爸早就被我这个不孝女瞪得体无完肤了。
满满的一盘红菜汤下肚时我心中的不快也随着热气蒸发了。我的性子就像山野里的暴风雪来得快去得也快。身上有了热气,茂密的头发上眉毛上的霜都化成水滴在地毯上湿漉漉的。鼻子里也不时地流出两道瀑布,颇为壮观。
其实我说了上面那么多只是为了给路扬的那块蓝白大手帕作铺垫。因为它实在给了我莫大的屈辱。
路扬和路扬爸爸向我们打招呼时我正津津有味的嚼着南方点心。西餐厅里也不乏甜腻腻的芝麻酥核桃酥桂花酥,好像是特意为我们这些身在北国的南方人准备的,我每次来必点。直到路扬掏出他的大手帕为我揩脸上和着鼻涕的芝麻屑时,我才大惊小怪的看见眼前的两人。事实上,路扬爸爸当时是被我忽略不计的,尽管他夸我可爱伶俐。
路扬帮我揩鼻涕那会儿,笑容特好看特温柔特让我感动,我在那上三路下三路的打量了他几分钟,我想那时我的表情一定很下流。不过这以后落下的耻辱却是永远难以洗刷的,每每路扬和我叫板叫不过我时,丫总拿这来压我,小样你神气什么,我见你那会儿你还流着鼻涕找不着北呢,让我在他特好看特温柔的目光下总觉得比别人矮上一大节永远也抬不起头来仰视伟人们的目光。

路扬建议坐地铁奔东方路去慰问慰问我妈。我说路扬你别老去我家讨好我妈骗吃骗喝。他用眼睛横了我一下说陆大小姐你一个月回家慰问过你家老太太几次,现在是浦西浦东又不是天西地东我为你尽孝你不感激零涕还说我骗吃骗喝你有没有良心,在哈尔滨那会儿你妈一天不见我就挂念着我哪天我去你家蹭饭你妈不乐意的……我说得,得,你去还不成么。看他笑得那么奸心里直气我妈整一白眼狼,对路扬比对我还好,我老纳闷到底路扬是她亲生的还是我是她亲生的。再看看路扬一脸无辜样心想早晚揭发你这披着羊皮的大尾巴狼。不过仔细想想路扬成这样我也该有一半责任。本来丫也是一挺柏拉图的青年,和女孩子说不上两句话就会脸比猴屁股还红。谁知道发育的半路上杀出我这么个张牙舞爪的程咬金,那愣头青也只有顺应适者生存的原理来进化了。
看着我妈对路扬嘘寒问暖我心里闷了一窝的不舒服,晚饭后我拼命催着路扬回学校,我说你丫不是要去选毕业论文吗别耗在这和我争醋坛子,丫笑得特奸说我帮阿姨洗碗洗完碗再走。我妈被他哄的乐得找不着北,然后我就知道今天我的房间挺被丫占了。洗完碗我妈一定会说路扬啊外面够冷的和妹妹进屋里喝杯热牛奶暖暖再走,然后那丫铁定在我的被窝里看照片喝牛奶优哉游哉回忆遥远温暖的过去等着我妈说路扬看看十点了地铁都没有了今天就睡妹妹屋里妹妹今天和我睡吧,然后那丫就理所当然地霸占了我温暖的小屋。
路扬习惯这样赖我家和我争这争那,我们也从来不把他当一外人。事实上更准确地说有路扬在我家才更像一个家。

第二次见路扬是在他中考过后的一个暑假。他到我住的岛上渡假。干净的衬衣,干净的蓝百手帕。在北方很少见有男的带手帕的,我爸就没有。我曾经心虚的偷看过他的手帕,新的带着肥皂的清香。很庆幸不是给我揩鼻涕的那块儿,我猜那块估计是因为丫实在恢复不到自然色的缘故。
路扬是个挺好看的男的。眼睛睫毛尤其漂亮,笑起来如太阳岛上早晨的阳光般清澈温暖充满神采。你可以想象我当时有多么喜庆,比爸爸送我大狗熊还要喜庆。每每回想起他给我揩鼻涕我心中总溢满了屈辱也溢满了温柔。有那么一刻我就一直在思索路扬是我亲哥哥该多好。我记得为此我曾无数次和妈妈要求让妈妈给我生个哥哥。
和所有北方有教养的绅士们一样,路扬优雅而谨慎。至于后来老和人贫嘴多半是因为我的功劳,挖掘出了他这方面的潜能。和他相比,我就一淘气的孩子。曾经我总设想有一天我受了委屈坐在地上无助的哭,玩具扔了,糖果也扔了……这时候我的哥哥走过来牵着我的手带我回家。那时候我心中涌溢的幸福自豪就像潮水一样澎湃一样奔腾不息。
那个夏天和西藏民歌一样高亢激昂。我也第一次发现我一直生活的小岛竟有如此多的乐趣。我甚至开始为我前的十几年对它的忽视感到可耻。
路扬初来乍到那会儿成天跟在我的屁股后面发现太阳岛的美。他告诉我叫太阳岛,因为她每天看日出日落的时候岛在太阳底下映着松花江水一片金色。也因为岛上有我这个快乐天使。当然我更恬不知耻的赞赏他的第二个理由,女为悦己者容,我还真心甘情愿的为他做了好多天的免费导游。顺便说一句我还趁此之便赚了不少便宜,比如我硬是坑蒙拐骗把路扬引诱到太阳岛餐厅(当时太阳岛餐厅还没有失火)狠狠的啃了一客不菲的牛扒。也让他很理所当然的在我家作了两个月的食客。

诗人总是说时光流逝岁月如梭。有时想想也挺对的。掰掰手指算算我最近一次离开太阳岛也有五年了。
记得路扬在那个暑假结束回家念高中的时候一向快乐得我心里满是飘洋过海的忧伤。好容易路扬再三保证在我生日时候给我寄一沓的邮票一沓的昆虫标本才勉强让我不舍得的悲戚情绪得以缓和。
之后每逢过节或我生日我也总能收到路扬从松花江的那边寄来的祝福和礼物。我也用我特有的爪子式的笔吻告诉他他和我种在太阳山上的小树长多高了告诉他和爸爸妈妈一起去他和我去的湖边野餐有多开心告诉他我在草丛里摘的不知名的漂亮野花被妈妈扔进松花江后的哀伤告诉他我又捉了许多的奇特的蜻蜓和蝴蝶做成标本等他来看告诉他不能再叫我旱鸭子因为爸爸在天然浴场教会了我游泳告诉他我和他拜访过的大叔的小别墅要易主了告诉他我在我们一起看日落的岸边用纱布捞了许多蝌蚪和小鱼告诉他我的脚丫在沙子里踩到的许多小蛤蜊告诉他岸边草丛里那只长得特像他的青蛙总是蹦蹦跳跳呱呱叫着和我作伴……
时光就这样经过他的洗涤之后一直温暖地围绕着我,如同我每次去岸边蹚水回来后头发衣服上散发的阳光和江风的味道,挥也挥不散。
我离开太阳岛是因为爸爸妈妈不愿在共同经营我们三个人的爱情航船,现在我还在想怎样的爱情才最稳定。在路扬离开的第二年我便随妈妈去了上海。路扬就是因为我在上海才选择在上海读大学的,我一直这么认为。
在哈尔滨最后一次见路扬是妈妈要带我走的前天下午。我一个人从太阳的南岸乘舰板摆渡到松花江对岸又乘车去了路扬的学校,颇有烈女一去不复返的味道。见到路扬的那一刻我很温馨很难过仿佛是设想中的哥哥带我回家的那一刻的温馨难过。路扬还是对我笑,笑容挺好看可全是漫山遍野的忧伤,很深很沉的忧伤,像我在泰山顶上看到的那些散也散不开的雾。我看了觉得心里挺难受,我以为是因为课业负担太重的缘故,除了对教育制度咬牙切齿之外却也无能为力。我狠狠地对自己说不要哭不要哭没什么大不了的。于是在他问我怎么来的时候我十分轻描淡写的对他说我和妈妈到市里买东西顺便来看看你告诉你一声我们明天回上海看外公外婆怕你挂念。他说那好我考完试来看你。
我坐着舰板回太阳岛的时候没让路扬送我。感觉那天松花江的波浪特温存特让人难受。我对自己说慧恺你多牛多勇敢啊你居然没有哭出来。
舰板靠岸的时候我看到爸爸在岸上等我。斜阳残照在爸爸和爸爸身后的江水上我感觉那天爸爸特高大,我仿佛看到有无数鸽子挥动翅膀在爸爸身后又起又落。我一脚踩在江水里扑在爸爸身上狠狠的哭了一场。

在上海的日子平静而单调。每天上课下课吃饭睡觉。想在这个国际大都市拥有足够丰富多彩的生活需要足够掂量自己的能耐。而我顶多也是一只寄生虫。
恩雅说过每个人都是有根的,长在脚底下,轻轻的碰触他会有细小的疼痛。但我不会。我的根在上海可是灵魂在太阳岛。离开了太阳岛离开了松花江离开了漫天的大雪我就不再诗意不再澄静不再有灵气。沉默沉默沉默,我开始和许许多多上海人一样自命不凡的玩深沉。
路扬来上海上大学的时候我特喜庆。就如同他到我太阳岛的家里度暑假一样喜庆。我们形影不离。我妈妈也同样喜欢他,我们吃的穿的用的甚至牙刷牙膏和洗脸的毛巾都一样。
路扬还是一样爱笑,笑容如同冬日里最和煦的风最纯洁的云。有时候也有暮霭般的忧伤。我认为这是成熟。
有路扬的日子他会送我上车会拉我的手过马路会替我买各式甜点会带我逛书店会告诉我太阳岛的变化会陪着我因为突然难过而不说话。我们越来越靠近越来越默契越来越相互依赖。我始终坚信没有哪两个人的感情会像我们这样像磐石一般坚强。
我是个容易受伤的孩子。自从爸爸和妈妈互相抛弃之后,我有着一半的脆弱和一半的坚忍。在上海的日子我喜欢蹲在马路上沉思着看仓皇的落日在大厦之间西沉看法国梧桐树叶一片片落下来砸在马路上然后掉下伤心的泪水。但我始终坚信我是快乐的,因为我来自太阳岛那片快乐自由的地方。
路扬和我在一起时我们会用大把大把时间去寻找上海和哈尔滨相似的地方,相似的东西,相似的人。我们一起靠着黄浦江的栏杆听汹涌的潮水听悠扬的钟声听遥远的汽笛想着记忆中的松花江。我们一起走在南京路步行街和世纪公园的大理石上想着古老的中央大街和葱郁的斯大林公园。我们走进俄式餐厅会想着太阳岛上的小别墅里开朗的伊丽娜大婶为我们准备的俄式餐点……我们彼此乐道彼此沉默彼此感伤,当你发现你真正怀念真正爱一样东西的时候,时间空间有你想象不到的冷酷残暴,或许这就是理想和现实之间的隔阂。

这个冬天像是一个美丽的幻觉。昨天下的雪今天早晨就已经无影无踪。我开始始终摆脱不掉一种悬浮的状态,这种状态让我恐慌。就像听到殳华对我说“忘记了一些事情那样才能记住另外一些事情,有人要靠近你身边必定会有人离开”一样满是恐慌。虽然我并不相信。
转眼路扬大四了,我们一起生活了三个年头。我在他的注目礼下一点点成长一点点的成熟。我一直希望生活就这样恬静安逸,即使有一点小小的波澜也会在妈妈和路扬的掩护下恢复平息。
路扬快毕业了,忙着和陆家嘴的一家股份制公司签约。我一直在想路扬为什么不回哈尔滨,那边有他的家有他最美丽的回忆,如果他愿意我会一直跟随着他。
路扬学的是金融,上帝似乎有点偏爱的赐予了他比我更高的IQ。路扬刚到上海那会儿就显示出了他非凡的交际天才,出色的外表和优秀的头脑让他很快和上海人溶成了一片。我怕他染上小上海的习性时常称赞他的适应能力好得就像美洲的变色龙。而他笑的满脸忧伤。我已经记不得他几时开始有那样忧伤的面容了。
那几天我常常梦到太阳岛。梦到冬天里我一个人寂寞的在冰上攀行。我走到空虚的尽头,看见星星吞食着月亮。我的眼泪跳进了银色的雪涛……

上了大学,几乎所有人都知道我有一个青梅竹马的护花使者。我和路扬的关系确实暧昧。他开玩笑的时候老说都在一屋檐下那么久了你就甭想有人要你把你当圣女贞德供着了干脆嫁我得了。我会狠狠踹他一脚说那哪能那么便宜你我又不是古代一女的嫁谁不成啊。接着横着眼睛看他典型自信心受挫的样儿。其实那时我挺欢欣挺幸福的,往后不这样能怎样?
和所有喜新厌旧爱占小便宜的女孩一样,我抵不住校园卡那么多优惠的诱惑重新办了手机号。路扬一直不喜欢我的新号,他说小样好好的干吗换号那么拗口的数字你琢磨着我记不住好让你理所当然的帮我找一弟弟呢。我说路扬你一什么男的啊我又没让你记我找不找弟弟你也管不着啊。其实说这话时我特心虚。那段时间路扬为工作忙得找不着北我正和殳华用手机聊得热乎呢。
我有一个不好的习惯就是晚上睡觉不关手机把它放在枕头底下。路扬老教育我说有辐射你如果不想得脑癌就晚上帮我把手机关了放到床以外的地方去。我嘴上应着其实依旧我行我素,如果不幸被路扬识破我就说我这是对咱俩这么多年感情忠贞不渝,万一哪天你歇了我也好第一时间冲到现场给你作身份见证啊。如果我当时的步伐不够利索那准能听见我杀猪般的哀鸣。
办了新号那会儿我每天晚上都能收到同一人的短信。根据他说话的口气我断定那是一男的。那时他说他见过我知道我在哪个学校哪个系哪个班我好奇的不得了。后来才知道我办号那会殳华也同样在,本来他选好了我的号可后来被我选了他只好放弃了。这不能不说是巧合好听一点暧昧一点叫做缘分。
殳华是个很有个性的男生,浑身长满了刺。记得北大怪才余杰到我们学校来讲座时他的犀利大胆偏激让怪才都颔首自甘平庸。
我和殳华保持交流姿态的原因之一是他和我同一个学校同一个学院系有共同的思维方式。我们遇在一起的会谈文学谈艺术谈政治谈理想谈感情,他的对文化对艺术对生活的独到理解常常能让我信服让我震撼让我茅塞顿开。我发现除了路扬原来和男生交流可以如此愉快。
殳华长的眉是眉眼是眼。不好意思我们每个人都有眉有眼,我这样说只是为了突出殳华长相的大众不及路扬的漂亮。不过殳华笑起来很好看有如严冬后的春天。
殳华很清高很孤傲很有自己的原则。他甚至为自己写了原则字典并且引起了校园里许多人仿效。我也时常为他的口若悬河的精辟论断和独到的思辩着迷,也时常倾羡他说话时的自信和潇洒风度。我开始喜欢在心里把他和路扬比较。和他相比路扬显得太柔弱,象草莓,好看好吃但经不住压力。

我时常想爱情是什么颜色呢?看了《围城》的大结局后,我想不管爱情是什么颜色日子久了都会褪色。人与人相处真就那么难么?爸爸妈妈我三个人的爱情依然不稳定依然褪色,日久生厌也许是很多人的天性。人们总是会把上天赐予的看成是自己理所当然应得的,天生缺少一颗感恩的心。我就是这样。
一小时之前殳华告诉我老早之前便爱上了我。他说我就像贫瘠的土壤里开出的美丽花朵。很香很雅的那种,刻苦,淡然,看透了潮起潮落,没有做梦的感觉却仿佛在飘。他说我的美好总让人不敢有非分之想,每当念及心总在幸福和痛苦中挣扎。他说他想有我要我但怕靠太近会永远的失去我,或许美丽永远都只能远观而不能近品。他说他知道路扬知道我应该属于他,但是还是忍不住告诉因为他爱我。
虽然当看到殳华的凝重表情我就预料到他要说的话但我还是很吃惊。我以为一直以来我都是一棵幸运的草,长在温室里没人看见即使看见了也只会怜惜在记忆里不会留下太多痕迹。我想我失去了一位懂得欣赏我的朋友。
一小时之后我面色阴郁的问路扬什么是爱情。路扬一震,从他的眼睛里我又看到了很深很沉雾霭般的忧伤。

殳华向我说了那一席话后仿佛从空气了蒸发了。不是他的作风却是我希望又不希望的。
我的生活一下变得空虚起来。上课课堂上吃饭饭厅里放学校园中甚至回家我更加沉默更加让人迷惑不解。
我问自己我伤害了殳华?显然是的。可一切仿佛注定不可避免,就象一定要在太阳岛的南岸才能看见日落而不能在东岸或者西岸。


路扬上次说住单位去很久没来了吧,妈妈问我。我说他忙着买米买柴的事哪有空来闲晃。他说也真是翅膀硬了说飞就飞了。
我心里一阵难过。短短的生命里我曾经的美好都叛离了我。
我听谁说过生活真他妈是一万个玩笑的堆积。

大学毕业我回了太阳岛。在一所中学当教师。
快一年了,记得刚回来那会儿几乎都找不到北。太阳岛的变化很大。小时侯住的玩的地方很多都被现代建筑湮没了。
又是圣诞了,天气非常冷。岛上的冰雪节依旧如火如荼,浩浩荡荡的人群从松花江上涌到岸这边来观看冰雕艺术。整座岛屿在夜色中仿佛是一艘缀满宝石的游轮。
我独自坐上冰爬犁,独自渡过松花江跨过斯大林公园,独自沿着中央大街走进华梅西餐厅。
我要了一盘红菜汤独自一个人喝着。氤氲的热气里我看到一个笑容温暖的男孩子拿着一块蓝白手绢为一个女孩子擦着嘴角的残屑……
十一
慧恺:
很艰难的写下这封信。问阿姨好!
我发现伤你太多太多,这让我痛苦。很抱歉我的辞而别。
“天空不留下鸟的痕迹,但我已飞过”。人的一生是不停的漂泊不停的跋涉,到处都是家到处都不是家。归宿就象松花江的冰,那么真切,却只是一个亮晶晶的梦吧。就象我们的过去。
一直以来都没告诉你我一直都把你当作亲妹妹来爱来呵护。我一直很喜欢你,因为你就象一束阳光,走到哪哪就有温暖哪就有快乐。当你那一天问我什么是爱情时,我想你真的长大了,再也不需要我的守护了,我该松手给你权利给你自由。很庆幸你问我代表代并不爱我,如果你不爱我那我就不会伤害你太深。
从高中开始我就爱上了一个女孩。为了她我拼命努力考上了和她同一所上海的大学。很包谦我从来都没有告诉你,是怕你那过余灵俐的脑袋胡思乱想。现在我们生活在一起,很幸福也牵挂着你的幸福,没有我在你身边你也同样要快乐。有时我感得观望着你一天天成长一天天成熟,我很快乐也很舍不得离开你,可同样我也觉得那样很可耻,我的存在给了你太多太多的束缚。你应该和其他女孩子一样大胆地去爱去恨去发现。殳华是个很优秀的男孩子,你要好好的把握。
生活是充满乐趣的,到处都有阳光,也到处都有阴影。的时你越害怕什么就越容易遇见什么。不要害怕一个人的孤独。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你总很快乐,你也要学会自己去发现快乐。还记得一句话吗——人活着是为了爱。有爱心永远有动力。仇恨的人不会生活,只会生存。要生活还要生存只一念之差,这一念决定了世界的颜色。不要恨任何人,包括你的爸爸妈妈,好吗?他们是爱你的。
以后相逢的日子会很少,因为我们就要定居到国外去,非常舍不得你还有那些在太阳岛的日子,可不得不走了。但是我还是会回去的,回太阳岛。时间很快,六十年和六十分钟不都是一个点吗?弹指之间而已。如果记意没把曾经的美丽深掩,总有一天它会回来,即使在梦里。
永远健康、快乐。
路杨2002年12月
十二
我围上围巾衰上风衣走出华梅西餐厅,又下起了雪。
我走到中央大街的尽头,靠着防洪纪念塔,看见太阳岛的上空燃起灿烂的烟花……
许多时候,生活是迷,如同我的梦想。迷失了的梦如同漫天大雪固执的飘荡忘记了归途。我想如果等待可以换来奇迹,我愿意一直等下去,无论是一年抑或是一生。
悦耳的手机铃声在夜空中跳跃,和漫天大雪一起飞舞。
殳华……

 

 

作者小传:陆惠凯,女,1984年出生在江苏张家港。一直随父母居住在上海浦东。现在连云港师范高等专科学校大三就读。曾有《我的自白书》,《茫茫夜色深深…》,《柳丁小传》等作品在校报,连云港日报苍梧晚报等报刊杂志上发表。

 

 

 

 
 

posted on 2004-12-21 22:01  紫舸  阅读(852)  评论(2编辑  收藏  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