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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田中

他们一穿过巴拉加恩星环门,田中就知道敌人的踪迹消失了,不过尚需时间进行确认。

 

盖维特基地是拉科尼亚在巴拉加恩星系最大的军事设施,它由3个旋转环组成,围绕着一个中心为零重力的干船坞旋转,可以容纳近7000名常驻军官和人员。两艘暴风级驱逐舰在空间站周围进行持续的战斗巡逻,监控通过巴拉加恩星环门的所有飞船,并跟踪通过该星系的商业交通。

 

巴拉加恩是拉科尼亚帝国最重要的工业中心之一。巴拉加恩-5号星球富含土壤和水,位于可居住区的正中心,由于与轴线的倾斜度很小,上面的季节变化微乎其微。在它早期,火山活动显著,这意味着地壳富含有用的金属,而且土壤也会非常适合培育地球有机物。在环绕它的轨道上,漂浮着巴拉加恩的综合设施,这是一座由船坞和低重力生产设施组成的大型建筑。

 

“德雷科”号连接了盖维特基地的跟踪系统,藉此得知,除了2艘驱逐舰,该星系还有4颗深空望远镜卫星、36个拉科尼亚无线电监听站和73艘目前处于飞行推力下的飞船。

 

它们都没看到“罗西南多”号穿越星环。

 

虽然“罗西南多”号有可能逃到该星系,随后在地下组织的帮助下躲藏起来,但是很难相信他们能在没有被发现的情况下穿越。

 

田中让信息情报部的人对主管官员进行了深入的背景调查,以确保她没有受到反抗势力的影响,不过只是形式上的。田中没想通过他们找到什么东西。她只是走错了路。

 

“看起来这是一艘来自菲达斯的补给飞船,叫做‘宽恕’号。”波顿说,他正站在她旁边,位于盖维特高级军官俱乐部的酒吧里。他把自己的手持终端放在吧台上,调出一个全息三维模型。“它原先是移民飞船,归一个责任集团所有,由舰长艾克·利维运营。”

 

装饰风格很俗气,他们称之为“火星古典风格”,雕刻的石制桌面周围有很多仿制木头和抛光的金属镜子。桌子旁还坐着几个人,他们正聊天、喝酒,吃着普通的酒吧食物。不过灯光很好,音乐声很低,可以让人安静地交谈。在“德雷科”号上呆了几个星期,每天都盯着同样的布制舱壁,就连俱乐部的仿制木头看着都像是奢侈品。

 

“这艘飞船不可能是他们故意混淆我们的诱饵吧?”田中说,在波顿回答之前心里就已经有了答案。

 

“它没有出现在任何情报数据库中。如果我们怀疑它恰到好处的穿越时间,这更像是他们的无意之举。”

 

“如果我们怀疑”,这是波顿老练的外交式说辞。这是她的任务,她是发号施令的人。

 

“我们追踪的是错误线索。”她说。

 

“看起来是的。”波顿答道。田中向他射了一个恼怒的眼神,她不是在寻求他的赞同。波顿的表情毫无变化,他挥手示意酒保过来,点了第二杯啤酒,就像他没注意到似的。

 

在田中思考着她的选择时,酒保给波顿端来了啤酒,还有一碗干腌海藻片。他看着她,似乎在权衡询问她是否再来一杯和完全无视她,两个做法哪个更危险。他做了正确的选择,一言不发地走开。

 

田中沉默了很长时间,随后说出她的计划。

 

“我去查看其他线索。与此同时,联系信号情报部。把下面的消息传达给网络上的每艘飞船和中继:他们将在没有应答器的情况下搜寻,不过好在我们已经获得了‘罗西南多’号的引擎特征和船体特征。”

 

“收到。”波顿说,然后准备离开,柜台上他的第二杯啤酒大部分仍在。

 

“还有?重新查看我们通过星环门时获取的传感器数据,去除巴拉加恩,再次进行数据分析。也许我们忽略了某些东西。”

 

“是,好的,上校。”

 

“要确保他们理解,”田中说,“安全工作的重点是找到这艘飞船。不报告将被视为反动行为,将受到关进‘高墙’的惩罚。”

 

“我以为奥科耶少校下令拆除了‘高墙’?”

 

“我会新建一个。”

 

“明白。”波顿说,然后匆忙地离开了酒吧。

 

她调出自己的消息队列,开始查阅之前要求各部门提交的报告。对杜阿尔特的朋友和情人的询问没有进一步的探访,但是对二级联系的谈话仍在进行。看起来这似乎是一条死胡同,但拉科尼亚那些人的工作就是澄清这点,而且他们完全可以做到。内田尚未给她一份关于蛋形飞船的最新研究报告,她发消息催促他提供。消息还在排队待发,由于星环门的干扰,中继器网络出现了拥塞。情报部的3个通知等着她处理,关于圣埃斯特本星系以及那里的死亡人数,但她并不清楚应该做什么。没能及时找到杜阿尔特让她感觉很糟糕,找到他……干什么?让他阻止事件的发生吗?现在的情况无一例外地令她恼火。

 

酒保冒险回来问她:“上校,还有什么我能为您效劳的吗?”一边说着,一边向她面前的吧台露出最友好的微笑。

 

“苏打水。”她说,然后猜道,“你是位军官?”

 

“舰队中尉。”他回道,冒险抬起头,直视着她的眼睛看了一眼,随后又低下头。“长官不喜欢参军人员在此工作,说是对士气有害。”

 

“谁的士气?他们的还是我们的?”田中问道,一边喝了一口酒保说话时倒的苏打水。它只有一点人造酸橙的味道,喝起来感觉像高级肥皂。

 

“长官不会把他的想法告诉我。”酒保说,然后开始走开。

 

“不过,”田中说。这让他停下,走了回来。“对一个中尉来说,你倒饮料的细节很糟糕,哪怕对一个低级的人来说也是。也许你当年卖力学习时,没想过要做这种事。”

 

酒保现在看着她。他长得还不错,深色的头发和眼睛,下巴上有小酒窝。他必须知道她是谁,她的级别和身份。他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在说话之前尽量不显得害怕。“是的,上校,我没想过。但我是拉科尼亚舰队的军官,我很荣幸为高级领事服务。”他试着在语气中加入一些幽默的成分,尽管有点勉强。

 

田中的腹部感到一种熟悉的温暖和悸动,她不敢相信。她很生气,很沮丧,不管星环空间里的是什么鬼东西,都让她偏离了她想承认的事实。她毕生都在学习如何经营和保护自己的秘密生活,当不能完全控制自己时,冒险并不是什么好主意。

 

然而。

 

“你听说了圣埃斯特本事件吗?”在他走开之前她问道。“很糟糕。整个星系就那样被终结了。”

 

“听说了。”他说。

 

“我的工作与它有关。这是我的任务,当然,没有找到蛛丝马迹。但是……我不知道怎么说。我们降生,然后消失。没有预警,没有第二次机会。那也可能在这里发生,你、我,还有这个空间站的每个人都会……”她耸耸肩。

 

“你觉得那会发生吗?”

 

“我不知道,”她说。“但如果我是你,就不会拿钱购买长期债券。你懂的,以防万一。”

 

他笑了,笑容里透着恐惧。那是一种别样的恐惧。年轻人不喜欢凡人的感觉,因为这种感觉让他们渴望证明自己还活着。

 

“中尉,你叫什么名字?”

 

“兰德尔,”他回答。“金姆·兰德尔中尉,长官。”

 

他大概比她小40岁。他们的级别差距巨大,除非幸运降临,否则他穷尽一生都跨不过这个鸿沟。与级别较低的人发生风流韵事是违反拉科尼亚军事法典的,而现在她拥有欧米伽身份,除了舰队司令特雷霍之外,军队中所有人的级别都比她低。此外,她的身份也把她置于法律之上,使她可以做些值得做的事情。

 

她感到饥渴。不是因为想“双爽”,尽管她打算通过“双爽”消除饥渴感。她想操控,想要那种自己并不脆弱的感觉。通过这个男人的身体,她能够让自己的意志压倒这个充满敌意的宇宙。

 

“呃,兰德尔中尉,”她说。“虽然我的飞船停靠在码头上,但他们在空间站给我准备了一个房间。”

 

“是吗?”金姆走开,一边走一边擦拭吧台的顶部。

 

“是的,”田中说。“你想看看吗?”

 

金姆一愣,然后转身看着她。他上下打量一次,好像真的是刚刚见到她似的。他确定自己明白了他的意思,评估自己的兴趣。随后,金姆的目光落在她那张毁掉的脸上,看了片刻,几乎不易察觉地退缩了一下。田中感觉那像是一记耳光,甚至感到脸颊发热起来。

 

她心中涌起一股情绪反应,就像一辆满载着陌生人的公共汽车一样陌生。不安全感,羞耻感,悲伤,还有尴尬。她可以给每一种情绪加上名字,这些都是她之前吃过的苦头。但是其中还是有些不同:尴尬的刺痛像是第一次感受到,悲伤是从未有过的,羞耻感也与之前有着细微的差别。她清楚这些感觉,但它们不是自己该有的,是那些人把看不见的线头插进了她的心里。

 

金姆看到她的脸上阴晴不定,开始展现自己无畏正直的一面。“上校,我觉得这不是个好主意。”他道,强调说她的军衔。他拒绝了,以做一个好人、遵守规则的拉科尼亚人的方式拒绝了,而非嫌恶她糟糕的面容。

 

田中感到脸颊越来越热,眼角开始发痒。“艹,因为某个该死的军官觉得自己不够漂亮而不和自己‘双爽’就准备哭了吗?我这是怎么了?”

 

“当然。”她说,对这句模棱两可的话感到震惊。

 

她站起来,小心地不撞翻她坐的酒吧凳子,然后转过身去,避免被这个无畏傻笑、露出酒窝又年轻帅气的兰德尔中尉看到她眼中的泪水。“上校。”金姆道,声音里带着一丝惊讶或担忧。“很好,就让他担忧去吧。”田中没有回答他就离开了。

 

在出门途中,她通过挂在墙上的镜子瞥见了自己。脸上交织着愤怒的红色疤痕,皮肤牵引着眼睛,使得下眼睑略微下垂。那白色的缝合痕迹,是詹姆斯·霍顿榨裂她的脸后那个校医的手笔。

 

“我很丑吗?”她脑海里有个声音说。

 

这不是她的声音。这个声音很稚嫩,是小孩子的。田中几乎可以想象出说这句话的那个孩子的样子,卷曲的红发,绿色的眼睛,以及布满雀斑的鼻子。那张小脸仰起,看着她,几乎就要流出泪水,听到这句话从她的口中说出,田中感到心碎。记忆栩栩如生,仿佛她经历过那样的生活,女儿声音中的苦痛令她想要抹去这段记忆,并杀掉刚才那个把自己置于窘境的人。她清楚两者都做不到。爱,痛苦,无能为力。

 

田中从未有过女儿,也不认识那个鬼孩子。

 

她咬紧下巴,直到可以听到自己的血液在耳边嗡嗡作响以及记忆消褪。她打开包裹在手臂上的手持终端,说道:“给我预约一下医疗部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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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官,您需要预约什么?”一个女孩问。她大概只有30岁,深色头发,圆脸,橄榄色皮肤,带着职业的优雅举止。

 

“我的头脑有点不对劲,”田中想道,“有艘飞船成为‘飞翔的荷兰人’,然后又回来了,那个拯救它的力量,危害到了我。我的头脑有点问题。”

 

“我受伤了,”她说,一边指着伤痕累累的脸颊。“这里。自从受伤以来,我还没进行过正规治疗。我想……找医生检查下再生情况。”

 

“我会通知加格农上尉你是他下一个病人。”黑发女孩说。当拉科尼亚成为一个独立的国家时,她还没有出生,她从未见过没有星环门的世界。她似乎在对待一个不同的物种。“你愿意的话,可以在军官休息室等。”

 

“谢谢。”田中说。

 

20分钟后,她的脸就被轻轻地按压和刺激着。加格农医生身材矮小,体型瘦削,一头蓬乱的白头发几乎笔直地从头上垂下。他让田中想起一个儿童节目中的角色,不过他的声音低沉又严肃,像个牧师或殡仪馆馆长。每次他开口说话,她都觉得自己像被木偶责问似的。

 

墙壁显示屏上闪动着一系列图像,那是她脸部的照片,内外都有。对下巴和牙齿进行了扫描,可以看见脸部的其他几条血管。扫描过程中,她可以比在镜子中更清晰地看到旧皮肤末端参差不齐的痕迹,以及新机体的生长。想到新的东西在体内生长,用于取代原先的皮肉,让她感到不舒服。

 

“好了,”加格农低沉的声音响起,听起来有些沮丧。也许是为她。“损毁很严重,但是可以修复。”他朝着她下颌线的图像挥了挥手。断裂的牙齿和愈合的骨折在光滑的白色表面上呈现出锯齿状的线条。

 

“还有脸颊。”田中说,使用的是非询问的语调。

 

加格农不耐烦地挥走那幅图像。“现场救治还不错,但是没有进行皮肤纹理或色调方面的匹配。如果不这么做,那你的脸有一半看起来就像新生儿的屁股。不过,‘雀鹰’号上的医生在血管系统方面做得很好。我担心的是,可能对下巴造成伤害。如果骨头有坏死的危险,我们打算替换整块骨头。但是……”

 

他指了指图像,那是内部的骨肉,好像她能评估自己的健康似的。

 

田中想象着自己的脸,下颚骨被切除,等待着他们为她培育替代品,嘴巴松弛,不成形状——这幅画面令她头皮发麻。无论如何,这至少让她觉得有伤尊严。

 

“要多久?”

 

加格农浓密的白眉毛像一对受惊的毛毛虫一样竖起。“时间是个问题吗?”

 

“也许。”

 

他双手交叉放在膝盖上,像是圣母玛利亚的雕像。

 

“那最好等你目前的任务完成,然后再动手术。”加格农说,他的声音听起来含着对她人生选择的深深担忧。

 

那段记忆,一个红发小女孩问自己她是否很丑。她对孩子那原始、脆弱又带着难以承受痛苦的爱。耻辱像葡萄酒杯一样在她心中叮叮作响。

 

“妈的。”她低声道,摇了摇头。

 

“你说什么?”

 

“我说‘不行’。现在就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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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受了什么伤?”一个声音从遥远的地方问道。田中试着睁开眼睛,但是世界似乎正以20g的加速度航行,眼睑似有千斤重。

 

“嘛呒卟咳咳。”她说。

 

“哦,我去,很抱歉。”那个声音说,距离近了些。是个男人,声音沙哑,位于她左边。“我没发现你正睡觉,只是听见他们把你推了进来。”

 

“呒咳。”田中同意道,有人降低了加速度,随后她睁开眼睛。明亮的白光涌进来,刺伤了她的视觉神经。她倏地合上眼睑。她试着用手找寻自己的身体,而后什么东西像垂死的鱼一样软弱无力地从胸口掠过。

 

“哦,要等等,”那人说。“你刚做完手术。他们把你麻醉了,需要一些时间才能恢复过来。”

 

田中试着点头表示同意,而头却倒在了一边。这个世界的加速度继续下降,头能够挺直,她冒险再次睁开眼睛。房间还是太亮,但已经不像是激光射入她的大脑了。她犯了一个错误,但不太记得是什么错。

 

她低头看看自己。她穿着一件只到膝盖的医院长袍,那双马拉松运动员般的纤纤小腿满是疙瘩和伤疤,从长袍中伸了出来。她的双手无力地放在胸前,左侧一根管子从背部静脉引出。

 

她感到一阵短暂的恐慌,然后一个声音说“我在医院里,我刚刚做了面部重建手术。我很好。”这是她自己的声音,也是一个陌生人的声音,总之令她安心。

 

“你没事吧?”沙哑男问道。“要不要我叫人来?”

 

“没事,”田中设法说。“我很好。我刚刚做了面部重建手术。”她停下来,没有继续说他们在医院里。他应该知道。

 

现在,房间里的重力让她感觉只有盖维特空间站旋转的三分之一g,田中试着转头看他一眼。

 

可是,基本看不见他,他被大量的医疗设备围着。难怪他们把她推进房间时,他没能看见她。不过田中可以看到他的头顶,灰色的金发,留着高挺得军人发型。透过床底和几乎掩盖住他的机器,一只疤痕累累的脚露了出来。

 

“你的情况挺糟糕呀。”沙哑男说。

 

“我被击中了。”田中想都没想就答道。“我还没完全清醒”,她心里的声音提醒她。“慎言。保守秘密。”

 

“脸被击中了?”沙哑男喘息着笑道。“大多数人脸部中弹,不需要手术,知道吧?对我来说,脸上伤疤像是一场胜利,庆幸自己死里逃生。”

 

“不过,我伤得很重。”

 

“嗯,我想是的。”沙哑男又发出一笑声。

 

“你呢?”田中说。

 

“脸大概是我身上唯一完好的地方。我的巡逻艇正追捕走私者,跟踪他们到了一个地方,我们以为那里是他们的落脚点。那是一颗比我们的巡逻艇大不了多少的操蛋小行星,我近距离看了看……”

 

他拖着脚步走了。田中等待着,好奇他是睡着了,还是回忆太痛苦而无法继续说下去。

 

“然后‘砰’地爆榨了,狗日的!”沙哑男气呼呼地说。“整个小行星都榨飞了。不是什么走私者,是地下组织的混蛋想猎杀一些拉科尼亚人。巡逻艇合拢起来,就像是锡箔纸做的一样。瑞奇和杰罗当场榨死了,但是巡逻艇围着我,把我和生存所需的一切隔离起来,同时也避免我因流血而死。”

 

我的朋友们死了,我也可能永远无法治愈,这不可笑吗——里面蕴含着一曲悲恸的交响乐,她似乎能够听到。这并不新鲜,她的一部分和他有同样的感受。

 

“我为你的损失感到遗憾。”田中说。她感到针扎进胳膊和腿,便试着握紧拳头。她觉得自己像婴儿一样虚弱,但是现在手指可以动了。这是一个好的开始。

 

“嗯。”沙哑男说。

 

你对刚认识的、向你讲述他们凄惨故事的人说“我为你的损失感到遗憾”,这不是太扯了吗。沙哑男明白这一点,田中也明白。

 

“我失去了我的弟弟。”她说,声音里充满了难以抑制的悲伤。可她没有弟弟。

 

“死于榨弹爆榨?”

 

“攀岩事故。”她说。她看到了弟弟的脸,在悬崖底部,他的脸扭曲着,绳子像蛇一样缠绕着他。伴随这段记忆画面而来的,是汹涌的巨大悲伤。

 

“我这是怎么了?”她质问脑海里的那个声音。“别再对这家伙胡说八道了。”唯一的回应是一声牵动胸口的抽泣。

 

“嘿,”沙哑男说,“没事了。他们让我重新振作起来了。我想说,是,瑞奇和杰罗没能活下来,但这就是我们的工作,不是吗?”

 

“我不是为你的事哭泣。”田中想把这个念头告诉他,但她的一部分确实在为他而哭。她的这部分想起那个摔落悬崖的弟弟,想起他的四肢在崖底岩石上扭动的样子,以及那双空洞茫然的眼睛。这部分在为杰罗和瑞奇,以及被榨弹夺去生命的人哭泣。但是她的大部分感到的是害怕,“我这是怎么了?”

 

“嗨,我是伯德士官,”沙哑男说。“利亚斯·伯德。你是?”

 

我不知道。

 

田中还没来得及回答,门开了,加格农走了进来,用手使劲敲着手持终端。当他看到她已经醒来,他把终端挂到手腕,随后它缠在他的手腕上。

 

“上校,很高兴看到你醒来。”加格农说。

 

“我去,很抱歉说起来没完没了,上校。”伯德说。田中从他的声音中听出,自己的身份暴露后,他们之间那种自自然然的关系瞬间改变了。田中觉得有种遗憾之痛。

 

加格农完全无视伯德,开始通过床位上方的墙壁显示屏为田中检查生命体征。

 

“嗨,士官。”田中说。

 

“嗯,上校?”

 

“坚持住,士官。我们都会走出这个地方的,只是我比你早走一步。”

 

“收到,长官。”

 

加格农低头看了看缠在手腕上的终端,片刻后拍拍田中的手。“一切看起来都很好。你现在休息一下,我们明天会让你出院。我们计划一些后续跟进,安排在下个——”

 

“伯德士官呢?”田中说。

 

“谁?”加格农看起来很困惑。

 

“伯德士官。他在隔壁的床上,他怎么样?”

 

加格农朝伯德的床位瞄了一眼,几乎视而不见。“哦,我看到了。我想他不是我的病人。”说罢继续点触他的终端。

 

事情是在没有任何意识思维的情况下发生的,就像她的动力铠甲运行一个预先安排好的检查。突然间,她手脚并动,身影随之而上。前一刻她还在抬着头看加格农点触他的终端。

 

电光石火间。

 

她把加格农放倒在自己的床上,膝盖抵着他的肩膀,随着她握拳猛击,他那血淋淋且惊恐万分的脸望着她。

 

“我问你他是不是你的病人了吗?”她听到自己大声说着,左手一拳打在他的眼睛上,静脉输液管被带了出来。随着她挥舞手臂,鲜血飞溅着。“我踏马问你他是不是你的病人了吗?”

 

她感到热血沸腾。她感到自己宽广伟岸、充满活力,这是暴力经常带给她的感觉。随后,像被当头浇了一盆冷水,她完全清醒过来,非常害怕。她从床上爬下,向后退开。加格农滑落到地上,发出微弱、痛苦的声音。

 

“上校?”

 

她的目光转向伯德。现在她站着,可以看到他的脸了,他那双淡蓝色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她指着他。

 

“我会确保他们照顾好你。”她说。但在她内心深处,那一小部分的自己看着一地狼籍在想:“我完蛋了。”

 

“谢、谢谢。”伯德说。“我会没事的,上校。我很好。”

 

“我会确保这点。”她说。

 

她转过身,大步走出房间。两名武装警卫走近她,随后又退了回去。医院长袍从肩上滑落,她抓住它,避免了在走廊里露出双乳。她可能已经把自己屁股一样的脸展现在盖维特空间站一半的医务人员面前了。可是一切似乎都很遥远。

 

等她找到服务台,感觉像是过去了几个小时,又像是几秒钟。服务台旁,还是原来的那个女孩。当田中向她走来时,她温柔又年轻的眼睛睁得大大的。

 

“你知道我是谁吗?”

 

“知道,上校。”

 

“那好。”田中深吸一口气,站直身体,在绷带和伤口的阻碍下,尽可能说清每个单词:“我要预约一次心理评估。”

 

译注

①高墙(the Pen):“高墙”位于拉科尼亚首都,是拉科尼亚大学的一栋建筑,由保罗·科塔萨尔设计,营造出令人畏惧的氛围。墙壁由单层高冲击装甲板气密地焊接成90度角,形成一个25米长的无窗黑色金属立方体。该建筑在任何文件中都没有正式名称,拉科尼亚人称其为“高墙”。被判有罪的人被送往这里感染原分子,这样帝国就可以有无限的原分子以供使用。科塔萨尔在这栋建筑中有私人实验室,卡拉和阿赞在此被实验。科塔萨尔死后,艾薇·奥科耶拆除了“高墙”

 

by 印象

or https://www.cnblogs.com/rockyching2009/p/16257553.html

译:22.5.9,22.5.10,22.5.11

校:22.5.11,22.10.26

posted on 2022-05-11 13:15  yin'xiang  阅读(58)  评论(0编辑  收藏  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