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我与化学竞赛

 
      往事依稀浑似梦,都随风雨到心头。
                                                                  ——题记
      初见化学是在初三,在那时候,化学其实没有什么特别吸引我的地方(可能是初三主要教授理论知识的缘故吧),它对于我来说仅仅是一个实验多一点的物理,普通又枯燥。
      偶然在b站上观看了“真·凤舞九天”制作的《实验室的魔法日常》系列,视频中那激烈的铝热反应、五颜六色的过渡金属盐、神奇的震荡反应,无不挑逗着我的好奇心。我也学着视频作者一样,自己购买试剂与药品,在家里捣鼓起了实验。也是在那个时候,化学的大门向我缓缓打开,我开始主动搜寻一切可获得的知识,从高中课本到百度贴吧。那时,我的知识还以零碎的点为主,理论没记几个,但“久置乙醚开盖爽,铝热过量火葬场。”“十个电解九个锑,还有一个赵明毅。”之类的顺口溜倒是记了不少。然而,这些零碎的知识远远无法满足我对知识的渴望,也正是这种渴望,让我在高中时选择了化学竞赛的道路,而这,注定是一条充满坎坷的道路。
       仅仅在高一,我就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困难。我们仅用两天就学完了所有的高中课程,还没等消化完,一本厚重的《无机化学》就摆到了我的面前。分子轨道,斯莱托规则,钻穿效应......一个个复杂又晦涩的概念让我慌了阵脚,量子力学更是因为数理方面的短板让我学到怀疑人生。渐渐地,我开始怀疑自己,我为什么要选择竞赛?只是为了逞强吗?我真的喜欢化学吗?竞赛对我是不是难度太大了?我是这块料吗?一次又一次的小测失利也让我的信心跌至谷底。后半个高一我都是浑浑噩噩,课业也只是追求听懂,习题往往是理解到半懂就过。升入高二时的初赛考试,我的成绩自然是不尽人意,倒也在意料之中。我想,也许我的竞赛之路就该迎来终结了吧。
        然而危机往往是转机,也许是时运作祟,自从10月我们开始考王沐焓学长的题目,我的成绩就一次比一次好,甚至有一段时间蝉联竞赛小组魁首。我发现了自己的可能性,就算菜鸡如我,也可以做到“不可能”的事情。封藏已久的激情之焰又被重新点燃,信心又重新回到了我的身边。初赛临近,时不我待,我向老师提出了完全停课学习竞赛的请求。是的,这是一场豪赌。老师觉得这太过冒险,父母也批评我太过理性化。可我相信,人,绝不能平凡地度过一生,总要为了自己冲一冲。高中三年如果只是循规蹈矩,按部就班,又有什么意思呢,我学竞赛不就是为了做出改变吗?随着王沐焓开班消息的传来,我毅然踏上了前往他乡的列车,只身追逐最初的梦想。
       王沐焓那里的资源不可谓不雄厚,小班制,文献资料应有尽有,每七个人配备一个集训队助教,甚至每天给我们出一套试卷。那里的作息非常固定,上午考试,下午讲题,晚上自习。虽然时间仓促,但试卷质量却是相当的高。王沐焓总喜欢从外国文献中寻找出题点,为了题目的质量,他常常肝到通宵。有一回,王沐焓为了出好一道Favorskii重排,竟然把从十九世纪到去年所有关于Favorskii和类Favorskii的论文全看了一遍,他的敬业,由此可见一斑。在这里,没有老师,全靠自主学习,我也成长了很多。第一次学会定番茄钟,,第一次看完2000页的《格林伍德》,第一次读完全英文版的《SANROS》,第一次整理出超过100面的笔记……同时,也许是框架完善的缘故,新的知识不再是负担和累赘,而变成了快乐源泉。每一个分子都是那么灵动,他们就像有自己的意识和性格一样,有的分子甚至还会坐在势能图的最高点向下看,哪边能量低往哪边下。我开始主动去看全合成,发现其中的闪光点。“哇,这一步实在是妙。”“哇,这个试剂还可以这样用。”遇到有疑惑的地方,我便会主动与同学探讨,或是在画图群(一个化学竞赛生俱乐部)里询问大佬。遇到***钻的题目,我也不吝于与大家分享,仅仅一声“屑题!”便能拉近同学间的距离。不知为什么,尽管没有了父母与老师的约束,我在这里显现出了前所未有的自律。虽然每天都在学习,但却一点也不感觉累。在王沐焓这里,每一位学员虽然来自不同的省份,虽然有着不同的基础,但却有着同一个梦想,同一个目标。我原以为来这里的人都是我的竞争对手,如今才发现,他们都是我的朋友,任意一个人都可以与我相谈甚欢,我们都在为自己的梦想而拼搏,我也十分荣幸与这样一群同学为伴。明明是在千里之外的石家庄,我却感受到了如同家一般的温暖。
与本省同学的交流也令我惊喜,我在武汉外校的队伍中发现了东方众,与襄阳五中的同学一起撸串,与黄冈中学的同学谈论p社游戏,与武汉二中的同学称兄道弟,当然,我们还有一个共同的爱好,那就是化学。竞赛就是这么一个能把全国志同道合的朋友聚集在一起的平台。我们互相鼓励,互相提携,共同走在追求知识和真理的道路上,有他们为伴,旅途就不孤单。
        只可惜天算不如人算,尽管刷过的卷子已有半人高,但当我真正坐在初赛考场上时,我慌了。明明考前对自己很有自信,到那时却只剩下猜忌和顾虑,总是胡乱揣测出题人的心思,导致频繁出现低级错误而不自知,有一题甚至把设问都看错了。坐在回襄的大巴上,我看着估分答案,冷汗直冒。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结果?难道两年的努力就要付诸东流?在惶恐中度过了一个星期,直到最后一题放分的消息传来,我才松了一口气,成功压线进入省队选拔。省队选拔只考实验,整个九月,我都是在实验室里度过的,从湖北文理学院到华中科技大学,再到湖北大学,为了寻找一个空闲的实验室,我们费尽了心血,用尽了所有的资源。
谁都没有想到省选的题目居然是去年的原题,迎头一击打得我有点懵,有惊无险地做完合成,可是分析又出了岔子。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可是锥形瓶里的样品还是没有溶解完,我急了,拿乙醇直接灌了上去。滴定时,那熟悉的“先变红再褪色”的现象没有出现,如血一般的红在瓶中漂荡,挥之不去。
        实验成绩出来,虽有那触目惊心的纯度102%,但还好合成部分做的相当出色,所以分数还算过得去。然而,省队选拔看的是初赛和省选的综合。自知这个分数十分危险,我像着了魔一样,疯狂地询问省内其他同学的分数,计算着自己的入选率,从一等奖名单中找寻蛛丝马迹,连首字母排序都用上了。连上课也总是心不在焉地望着走廊,期待着教练把我喊出去的那一刻能到来。
        这时,我收到了北大金秋营的邀请函,北大那么神通广大,把我叫过去,难不成我还有戏?满怀着喜悦的心情,我在金秋营中获得了二等奖,终于不是那个寡淡的“省一”了,我想,自招资格听起来也不错。临走时,还不忘逛了逛北京的化工博物馆。
        我没进省队,差了0.5分。
        0.5分是什么概念,哪怕是随便一个题目做对,一个操作规范,甚至是设问看对,都可以弥补上来的啊!随便哪一个扣分点得分都行啊!要是我思路再灵活一点,要是我那个题目没看错……千算万算,算不过造化弄人。而自主招生取消的消息更是让我倍感沮丧——我真的一无所有了。为什么政策会朝令夕改?难道高校真的不需要竞赛生了吗?就这么无情地让那么多恋上化学的人无路可走吗?未来的竞赛会是什么样?又会有多少后辈向现实妥协?……我不敢再往下想。紧紧地闭上了眼睛,希望这一切只是一场梦。
        睁开眼,事情也许没有那么坏。看看省队名单,他们都是我的挚友,再仔细看看,好像每个人进队我都很服气,早先的多次交手已经证明了他们都比我要强。让他们进省队,代表湖北参加决赛,反而是更好的选择。这个位置配得上他们。至少在湖北,这已经是最好的安排。只是考试而已,谁说一定要成王败寇?
        我们抬头仰望星空,迷醉于星光闪耀而渴望伸手摘星。虽高塔险峻,困难重重,却依旧不言放弃。就算失足坠落,却也无怨无悔,因为我们走过了自己心中向往之路,看到了他人看不到的风景。这便是吾之所爱,这便是心之所在。
        从竞赛中走出,回到高考的大部队。我想说,竞赛所带给我的远远多于高考,它不仅让我增长了知识,更重要的是,它让我产生了心灵的蜕变。
        前段时间,有人在空间里发问:“如果再来一次,你还会选择竞赛吗?”
        我敲下了自己的回答:“如果还有机会,我还会选择竞赛,就算知道是这样的结果。”
         “那么原因是什么呢?”
         “我也说不清楚。”
 
 
附:罗伯特·弗罗斯特《未选择的路》
 

黄色的树林里分出两条路,

可惜我不能同时去涉足,

我在那路口久久伫立,

我向着一条路极目望去,

直到它消失在从林的深处。

但我却选了另外一条路,

它荒草萋萋,十分幽寂,

显得更诱人、更美丽,

虽然在这两条小路上,

都很少留下旅人的足迹,

虽然那天清晨落叶满地,

两条路都未经脚印污染。

啊,留下一条路等改日再见!

但我知道路径延绵无尽头,

恐怕我难以再回返。

也许多少年后在某个地方,

我将轻声叹息把往事回顾,

一片树林里分出两条路,

而我选了人迹更少的一条,

因此走出了这迥异的旅途。

 
 
写这篇文章的动力来源于武汉大学的新生任务,但在看了某信息竞赛同学撰写的回忆录后,我也决定从自己的角度写一篇回忆录,记录我从初见化学到结束高考的所见所闻与心路历程。回忆录将以上面的文章为纲,可能要花费数月才能完成。至于为什么要专门发一篇日志,因为:
“话没说出去,事就办不成。”
                                                            ——张麻子
posted @ 2020-09-16 13:10    阅读(1347)  评论(0)    收藏  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