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死一只知更鸟(同名电影原著)
哈珀·李
69个笔记
第二章
“杰姆说我一生下来就认字。他读过一本书,在那本书里我姓达芬奇,而不是芬奇。杰姆说我的名字其实是琼·露易丝·达芬奇,我出生的时候被人调换了,实际上我是……”
现在我担心会失掉阅读的时光,在此之前,我从没喜欢过阅读,就像人呼吸并不是因为喜欢,这是一个道理。
即使沃尔特有鞋子,他也只会在开学第一天穿上一穿,然后就脱下来扔到一边,直到隆冬季节。
第三章
沃尔特站在原地不动,一个劲儿地咬嘴唇。杰姆和我只好放弃了。等我们快走到拉德利家的时候,突然听见沃尔特从身后喊道:“嘿,我来啦。”
沃尔特一边往自己的盘子里堆放食物,一边和阿迪克斯说话,就像是两个大男人在交谈,这让我和杰姆大为惊讶。阿迪克斯正津津乐道地说着农田问题
卡罗琳小姐脸上露出了笑容,她擤了擤鼻子说:“亲爱的孩子们,谢谢。”
当我和杰姆你追我赶地在人行道上赛跑,去迎接下班回来的阿迪克斯时,
你永远也不可能真正了解一个人,除非你站在他的角度考虑问题……
“你知道什么是妥协吗?”他问。
“绕开法律?”
“不对。是彼此都退让一步,达成一致意见。事情可以这么解决,”
第四章
我跟着梅科姆县教育系统的单调步伐慢吞吞地向前挪,不由自主产生了一种被欺骗的感觉。究竟被骗去了什么,我也说不上来,不过我也不相信十二年沉闷无趣的教育是州政府的初衷。
杰姆朝四下里溜了一眼,伸出手去,小心翼翼地把那个亮闪闪的小纸包掏出来放进口袋。
第五章
世界上就是有那么一类人,他们——他们只顾担心来世,根本不去学习在今生如何做人。你顺着街道看过去,就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斯蒂芬妮·克劳福德有一次还对我说,她半夜醒来,发现他正趴在窗口盯着她。
第七章
阿迪克斯对我说过,去掉那些形容词,剩下的就是事实了。
第八章
艾弗里先生说,罗塞塔石碑上写得明明白白:如果小孩不听父母的话,或者抽烟打架,季节就会一反常态。我和杰姆想必也都有份儿,为气候反常尽了微薄之力,为此我们感到十分内疚,因为这让邻居们不高兴,也让我们自己不舒服。
莫迪小姐让我大为不解。她的财产几乎全都毁于一旦,心爱的院子也变得破败不堪,她却还这么有兴致关心我和杰姆的事儿。
第九章
“没什么,”杰姆说,“去问问阿迪克斯,他会告诉你的。”
“阿迪克斯,你在替黑鬼辩护吗?”当天傍晚我就问了他。
“当然了。斯库特,不要叫‘黑鬼’,那是个蔑称。”
“在学校里,所有人都这么叫。”
“从现在起,从所有人里减掉一个好啦……”
总不能因为过去这一百年我们一败涂地,就放弃争取胜利吧。
“奶奶说所有的男人都应该学会做饭,男人要悉心照顾自己的妻子,妻子身体不适的时候要守在旁边伺候。”我这位侄儿说。
当一个孩子问你问题的时候,你要正儿八经地回答,不要东拉西扯,顾左右而言他。虽说孩子毕竟只是孩子,但他们会比成人更敏锐地察觉到你在回避问题,回避只会让他们糊里糊涂。
我还在等着杰克叔叔不信守承诺,把我的话说出来,但他仍然只字未提
第十章
你们射多少冠蓝鸦都没关系,只要你们能打得着,但要记住一点,杀死一只知更鸟便是犯罪。
知更鸟只是哼唱美妙的音乐供人们欣赏,什么坏事也不做。它们不吃人家院子里种的花果蔬菜,也不在谷仓里筑巢做窝,只是为我们尽情地唱歌。所以说杀死一只知更鸟是犯罪。
第十一章
我在接受他人之前,首先要接受自己。有一种东西不能遵循从众原则,那就是人的良心。
几个星期下来,他已经练就了一副礼貌而冷漠的表情,用来对付杜博斯太太捏造出来的那些最让人火冒三丈的诬蔑之词。
“她死得了无牵挂吗?”杰姆问。
“就像山风一样自在。”阿迪克斯答道,“她一直到最后时刻几乎都是清醒的。”他轻轻一笑,“头脑清醒,而且脾气很坏。她依然反对我做的事情,没有丝毫动摇,还说我下半辈子大概都得花在为你保释上。她让杰茜给你准备了这个盒子……”
阿迪克斯伸手捡起那个糖果盒,递给杰姆。
杰姆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朵洁白晶莹、完美无瑕的山茶花,用一团团湿棉花环绕着。那是一朵茶梅。
勇敢就是,在你还没开始的时候就知道自己注定会输,但依然义无反顾地去做,并且不管发生什么都坚持到底。一个人很少能赢,但也总会有赢的时候。杜博斯太太赢了,全凭她那九十八磅重的身躯。用她的话来说,她死得无牵无挂,不亏欠任何人,也不依赖任何东西。她是我见过的最勇敢的人。”
第二部
这座教堂是获得自由的奴隶们用挣来的第一笔钱买下来的,所以被称为“首购”。黑人们星期天在这里敬拜上帝,有些白人平日里则在此聚众赌博。
“一个人没必要把自己懂的东西都展现出来。这不是淑女的做派——再说了,人们不喜欢他们身边有什么人比他们懂得多。这会让他们气不打一处来。你使用的语言再标准,也改变不了他们。除非他们自己想学,否则一点儿办法也没有。你要么闭上嘴巴,要么跟他们说一样的话。”
第十四章
“你说怪人拉德利怎么从来不离家出走?”
迪尔长长地叹了口气,转过身去背对着我。
“也许他没什么地方可去……”
第十五章
那座房子门窗紧闭,空荡荡地矗立在那里,院子里的山茶花与约翰逊草等各色杂草交错丛生在一起。
他们顺从了我父亲的话,开始低声商量起来,简直近似于耳语。我后来才意识到,在这个并无喜剧色彩的事件中,这一幕是个多么令人作呕的滑稽场面。
“嘿,坎宁安先生。”
那个人仿佛没听见我打招呼。
“嘿,坎宁安先生。您的‘限定继承权’办得怎么样了?”
第十六章
“坎宁安先生本质上是个好人。他只是和我们所有人一样,有自己的盲点。”
第十八章
每一次的回忆,每一次的叙述,都会给受害者带来二次伤害。但是这似乎无法避免。
泰勒法官让她哭了一会儿,然后才说:“现在好了吧?在这里,只要你说实话,谁都不用害怕。我知道,这一切对你来说都很陌生,但你没有什么可羞耻的,也没什么可害怕的。你到底害怕什么呢?”
我心里暗想,她长这么大,有人用“女士”或者“马耶拉小姐”称呼过她吗?估计从来没有过,因为她把日常礼仪都当成了一种冒犯。她究竟过着什么样的生活呢?这个问题很快就有了答案。
汤姆·鲁宾逊强壮有力的臂膀在薄薄的衬衫下面微微起伏,若隐若现。他右手扶着椅背站起身来,整个人看上去怪怪的,不是很平稳,可这并不是因为他站立的姿势——他的左臂竟然比右臂短了足有十二英寸,疲弱无力地耷拉在体侧。左臂末端是一只皱缩的手,小得出奇。即使从看台上隔着这么远的距离望过去,我也能看得出来那是只废手。
第十九章
迪尔探身越过我,向杰姆问道:阿迪克斯这是在干什么?杰姆说,阿迪克斯在向陪审团显示,汤姆没有什么可隐瞒的。
“好了,迪尔,汤姆毕竟是个黑人。”
“我才不管呢。反正那样做不对,不应该用那种态度对待他们。谁也没有权利用那种口气对人说话——简直让人恶心透了。”
第二十章
他解开了马甲的纽扣,解开了领口,松开了领带,还脱下了外套。平日里,他总是穿得整整齐齐,一丝不苟,只有在上床睡觉之前才会宽衣,他现在这个样子在我们看来,无异于赤身裸体站在众人面前。我和杰姆交换了一个惊恐的眼神。
第二十一章
“杰姆先生,现在也不能过于自信。我从来没见过任何一个陪审团判定黑人胜诉白人败诉……”
第二十二章
“他们怎么能这么做?他们怎么能这样?”
“我不知道,可他们确实这么做了。他们以前做过,今天晚上又做了,将来还会再做,而且,他们这么做的时候……似乎只有孩子会哭泣。晚安。”
阿迪克斯眼里噙满了泪水,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告诉他们我非常感激。”他说,“告诉他们——就说千万别再送东西了。这年头日子太艰难了……”
第二十三章
一天晚上,我又提出一个问题:“如果他上诉失败,会怎么样呢?”
“那他就得上电椅了,”阿迪克斯说,“除非州长给他减刑。现在还不到担心的时候,斯库特,我们还有很大机会。”
第二十四章
在一个律师家庭里,你学到的第一点就是,凡事无定论。芬奇先生在没有十分把握之前,不能那样随便乱说。”
亚历山德拉姑姑跌坐在卡波妮刚才坐过的椅子里,双手捧着脸。她一动不动,没有发出一丝声息,我简直都怀疑她是不是晕过去了。我听见莫迪小姐正在呼哧呼哧地喘着气,就像是刚刚爬过楼梯,而餐厅里的女士们一片欢声笑语,聊得正起劲儿。
我以为亚历山德拉姑姑在抽泣,可是当她把手从脸上拿开,我才发现她并没有哭。她看上去憔悴不堪,说起话来,声音也干巴巴的。
我是说这个镇上的人。他们自己不敢做的事情,巴不得有人去赴汤蹈火——这样他们连一分钱也不会损失。他们巴不得有人不惜作践自己的身体,把他们不敢做的事情扛起来,他们……”
第二十五章
阿迪克斯拿出一个自由人所能采取的一切手段来拯救汤姆·鲁宾逊,但在人们内心深处的秘密法庭里,根本就没有什么诉讼可言。从马耶拉·尤厄尔开口叫嚷的那一刻起,汤姆就是死路一条。
第二十六章
小小的事情始终缠绕在我们心头,挥之不去,就像是在一个封闭房间里萦绕不绝的烟雾。
在我们国家,我们反对迫害任何人。迫害,都是来自那些怀有偏见的人。偏——见。
第二十七章
杰姆主动提出要带我去,于是,我们俩踏上了那段记忆中最漫长的路途。
第二十八章
我发现,如果我弯起膝盖,蜷在演出服下面,就能勉强坐下。我就这么坐了下来,耳边传来梅里威瑟太太嗡嗡不止的说话声和低音鼓的咚咚响,不一会儿就迷迷糊糊睡着了。
他安慰我说,我演得很不错,只是上场晚了点儿,没什么大不了的。杰姆现在变得几乎和阿迪克斯一样善解人意,总能让你在出了岔子的时候感觉好起来。
夜静得出奇。我都能清清楚楚地听见身边传来杰姆的呼吸声。偶尔会有一阵小风倏地掠过,吹在我的光腿上,不过这只是预报中所说的大风夜甩下的小尾巴。这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沉寂。我们屏息凝神。
“没有。估计我们快到那棵树跟前了。从那儿再走几步就能到路上,然后我们就能看见路灯了。”杰姆没有丝毫慌乱,语调平板而淡定。我不知道他还要让这个虚构出来的塞西尔跟随我们多长时间。
亚历山德拉姑姑根本不需要自报家门,在梅科姆,人们彼此都能听出对方的声音。
那个把杰姆送回家的男人站在一个角落里,背靠着墙。他看样子是个乡下人,我从来没见过。他大概是去看演出,出事的时候正好在附近。他一定是听见了我们的尖叫声,于是跑过去看个究竟。
让我纳闷的是,阿迪克斯为什么不给站在墙角的那个人也搬把椅子,不过阿迪克斯比我更了解乡下人的习惯,在这方面他比我要懂得多得多。有时候,他的乡下客户上门来谈事,总把耳朵长长的马儿拴在后院的大楝树下,阿迪克斯也时常在后门台阶上跟他们会面。眼下这位也许是待在角落里更自在吧
泰特先生把手钩在脖子上,揉来揉去。“鲍勃·尤厄尔躺在那边的大树底下,肋下插着一把厨刀。他死了,芬奇先生。”
第二十九章
他嘴唇微启,露出了一个羞怯的微笑。我的眼睛里突然噙满了泪水,这位邻居的面容瞬间变得一团模糊。
“你好,怪人。”我说。
第三十章
“如果我们掩盖了事情的真相,那就等于完全违背了我一直以来教育杰姆如何做人的原则。有时候,我觉得自己作为一个父亲很失败,简直一无是处,可我就是他们所拥有的全部。在这个世界上,杰姆最先看的人是我,然后才去看别人,我一直努力让自己活得堂堂正正,能够直视他的目光……如果我默许这种事情发生,坦率地说,我从此以后再也无法坦然面对他的眼睛,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就知道自己已经永远失去了他。我不想失去他和斯库特,因为他们是我的一切。”
有个黑人小伙子平白无故丢了性命,而那个应该为此负责的家伙也一命呜呼了。这回就让死者埋葬死者吧,芬奇先生。让死者埋葬死者吧。
第三十一章
怪人也是我们的邻居。他送给了我们两个用香皂刻成的娃娃、一只坏了的怀表外加表链、两枚吉祥币,还有我们的生命。邻居之间总是要礼尚往来的,可我们只是从那个树洞里取出一件又一件礼物,却没有往里面放过什么东西作为回报——我们没有给过他任何东西,这让我心里泛起一丝伤感。
“斯库特,大多数人都是善良的,等你最终了解他们之后就会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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