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梦》Revisited
寝室里有本《美丽新世界》(Brave New World),书页翻过灯塔里上升的螺旋阶梯,还有大概三分之一的篇幅是《重返美丽新世界》(Brave New World Revisited)。我记得读到这里的时候我恰好生病了,中午回寝的时候,预感到下午可以请假回家,便留了个心眼儿把书带上了。于是,我躺在床上坚持过完了这一大篇“包含社会学、心理学和传播学的论著”——现在只记得赫胥黎分析希特勒演讲的片段了。
我大概的确完全没读懂这篇“内容最精简、信息量却最庞大的作品”,希望它不会被选为信息类文本阅读题!但是我觉得这个 Revisited 取得很有意思,赫胥黎大概将自己的认知与精神精心藏在了《美丽新世界》的角落,无奈像我这种 weak reader 根本没用心找。为了颠覆被误解的宿命,他又拉着一群人 revisited 了这个精妙的世界,把明明带着巧思的设计拆成论述条条摆在人们面前。我倒是想起了工作人员带一群菜鸟回顾密室的事情:他只能把恐怖密室的灯打开,然后告诉我们哪里哪里有线索,哪里哪里会蹦出来鬼。我,赫胥黎面前的 weak reader,只能回答说:“哦!”
上面这些是标题“Revisited”的道理。正巧年末,想着写点什么随笔呢?想起《入梦》的解析,我提过自己想写——也许根本没人记得——迟迟没有动笔。《入梦》发了之后我缠着 Tiw 问读后感,他说这是不是 OI 相关,我说“啊?”,原来这就是被误解的宿命。当然这也不怪我的读者,上面的批判也只是发发牢骚,毕竟我看别人的随笔也是当快餐吃的。但作为我自己目前最喜欢的作品,我自然不希望《入梦》成为快餐,因为单就快餐属性而言,它必然不如其他更乐的闲话有意思,那它可就得成为快餐中的华莱士了。
如果你忘记了,请先回顾一下吧,《入梦》。
我当时为什么写它呢?其中一个原因是偶然看到这幅图(放图影响观感,给大家挂一个识图链接)。有个湖,有个天依唱歌。正巧,在我的一个叫 Wfurent 的架空文明设定中也有这么一个很有意义的湖,我觉得也许可以来一段,顺便带出一点科幻点子。
但是,在一个设定都不怎么完善的世界里,写一篇记叙一个女孩儿认知变化的诗化小说,属实不在我的能力范围内,所以《入梦》的前一小段并不令我满意。后来在五一节放假的时候,因为一些有的没的的小事糟了心情,单曲循环了《视线网》这首歌很久。以歌入文大概是我一个糟糕的执念吧,我确定了湖边歌者将要唱的歌,接下来需要构造一个安放词中所有意向的情景。“重力悬空”“蔚蓝的梦”“夜风”“湖泊倒影”,第二段主歌的开头的确上了一个很抽象的难题。听着倒是舒服——我们的词作 SuYa 究竟在描绘着什么呢?
我想到了童话,这是一个比科幻还能摆脱现实逻辑束缚的载体。其实写到湖边哼歌那里的时候,我以为《入梦》就要收工了——只差个小童话而已,十几分钟的事儿。
最终写完,是国赛前一天。我发现,整个《入梦》变成了给这个童话故事包的一盘饺子。
小绒尾是一个讨人喜爱的孩子。
平时,她和大家一起玩耍,一起在学校学习水魔法,也有很多很多小伙伴。她的水魔法很厉害,大家都很羡慕。当大家还在学习聚集身边的水滴时,她就已经可以操控水流捉弄玩伴。当玩伴们也可以用水流还击时,她却可以用水凝聚出一朵小花来向他们道歉了。
可是,她的水魔法实在是太厉害了。老师布置的魔法练习她都可以立马完成,魔法理论功课也从不落下,于是她比伙伴们越来越厉害、越来越厉害,就快变成伙伴们的老师了。伙伴们就算很喜欢小绒尾,也渐渐没有可以和她分享的话题,于是小绒尾的身边的伙伴一个接一个地走散,最后一个也不剩了。
小绒尾是孤单的。
用写着最快的口语表达(童话嘛!)拉了小主人公的“扁平形象”。硬要让读者从这里开始分析或许是有点强人所难。小绒尾魔法很厉害,所以没什么朋友,就这样。
她很伤心,但她知道自己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在水之王国的边界,有一处耸立的高山。这座山很高很高,王国里还从来没有人望见过它的顶端,于是它被命名为无限山。起初,很多人都尝试过攀登无限山,但他们发现,好像有不处不在的妖精偷喝着山里的每一滴水,越往山上走,妖精就越贪婪,一大壶水眨眼间就消失无踪,就算用王国最好最深的瓶子装的水也不能幸免。没有水,人们都不敢再往更高处走,只好放弃了攀登。
人们想到了水魔法师。水魔法师的确可以感受到被妖精悄悄带走的水分,然后用魔法将它们从妖精手中拽回来,一滴不落地封回瓶子里。但是,魔法师们越登越高,越来越疲惫,妖精的力量却越来越强大。起初,一个魔法师就可以保护五个瓶子里的水。后来,五个魔法师要一起控制一个瓶子里的水,才能和妖精打成平手。最后,就算是王国最厉害的一群魔法师也只能作罢,放弃了继续向前。
所以,小绒尾想要成为更厉害的魔法师,想要成为第一个登上无限山顶端的人,这样或许就可以和她最好的朋友见面,她也再也不会孤单了。
我以为——可能真的只有我这样以为——这里的喻指,联系 Wfurent 世界的设定,已经能够猜出主旨了。无限山,是真理无限,是水之王国探索的永恒目标。瓶子里的水则象征登山者——所谓学者,个人的生命与研究精力,水魔法是使用这些精力的途径或方式,也就是个人的智慧、灵感、研究策略等等因素。要理解妖精和“妖精偷喝着山里的每一滴水”,我们不妨做一个想象:
如果你穿越到伽利略的时代,并且能够逃脱或者利用宗教因素传播你的知识,那么你带整个人类社会速通牛顿力学(的基础)应该问题不大。就算你没学过 \(F=ma\),你总知道比萨斜塔吧?你总会做实验吧?实验设计几天,做几个小时,整理一下数据,你直接叫各位观众全体起立,"Now I demonstrate the frame of the system of the world!",根本不成问题。我觉得这很适合拿来写网络小说。
那么,妖精们便是并无恶意的未知之物,但当真理的低垂之果被摘折殆尽,“越往山上走,妖精就越贪婪”,科学家们再无精力单打独斗。攀登于此停滞。以上就是“无限山”“水”“妖精”的设计。
作为启蒙阶段的登山者,小绒尾之所以孤独,是因为它很难找到精神上登山的伴侣。这和 Wfurent 世界那近乎乌托邦的假设矛盾——小绒尾的水之王国,其实只是我们的现实世界而已。
做一个小调查:某人给你一把刻度尺,叫你量某个东西有多长,然后把数据报给他。你报的数字是“日常的”(“六厘米”)还是“严谨的”(“六点零零厘米”)?我记得我因为“六点零零”被吐槽过,“生活没有你做实验那么严谨”,我被经验与阅历教训了。哈哈,如果“某人”不是同学或物理老师,建议你还是“六”回去吧。
“生活没有你做实验那么严谨”,所以连刻度尺的读法都可以划分为“实务派”和“学院派”,然后抓住“六点零零”的机会把象牙塔里的傻子拉出来见见什么叫现实。现实和塔真的有那么分裂吗?当我的身边没有同学和物理老师的时候,我是否还会使用我的逻辑和语言?精神上登山的伴侣?现实中的“小绒尾”还是很容易证明自己的孤独的。
有一天,因为这个想法,小绒尾还和她的爸爸闹了矛盾。爸爸是王国里有名的建筑师,虽然天赋比不上自己亲爱的女儿,但他利用自己的水魔法给王国修建了很多漂亮的楼房,所以国王很器重他。爸爸还是一个善良的人,他总会无偿帮街坊邻居修整房屋,所以大家也都很喜欢他。爸爸希望小绒尾用自己的力量为人们修更多更漂亮的楼房,让水之王国的人民更加幸福。而且,这样还能像爸爸一样挣花不完的钱,像爸爸一样让自己的孩子无忧无虑地长大。
小绒尾却说,她只想登上那座山,她只想和“朋友”见面。
小绒尾好像变得更加孤单了。
“爸爸”确实不是现实所指(我还是得澄清一下),他算是“世俗成功”的符号化人物。善良、责任、为国为民,要是我不交换一下“爸爸希望……”和“而且……”里内容的顺序,他的形象可就更加高大了。
但他又什么错呢?
回想一下教你“为了什么读书”的名言吧。
任性的只是小绒尾。任性的只能是小绒尾。除了在 Wfurent,谁对谁错都是无可辩驳的。
我想起大刘的《朝闻道》里“公款嫖娼”的比喻,然后又想起不愉快的生活实际了。高三的同学们确实该考虑不远的未来了,关于大学、专业、就业的一系列言语在课间尤其常见。
队长(一个绰号)经常发表如下内容:
“我要去信科。”(他的约允许他轻易做到这件事。)
“bun(ny) 老师,你去学物理吧,让我学信科。”
“bun 老师别学信科了,我觉得我到时候赚钱赚不过 bun 老师。”
越发离谱的“打趣”就不列了。然后,在这样的舆论氛围下,某数学一字班经常落到鄙视链底端。(略过一句过激表达。)
我能怎么办?我要说什么?我说“我只想登上那座山,我只想和‘朋友’见面”?我自己都绷不住。我不说。我绷住了。
前几天 Helen(物竞教练)来给我们班代常规课。不知道从什么题扯到了一个闲聊:
“小升初班上那几个物理竞赛分儿高的,全是你们数竞的信竞的。数学得好嘛。
“我问一个同学说同学你要不来学物理。
“他说不我要学信息。
“问他为什么要学信息?
“他说我要赚大钱。
“欸你说我就纳闷了,你这一辈子除了钱就没别的东西啦?”
台下哄笑。此时有五种笑法:
一笑,笑这个段子。
二笑,笑这个“赚大钱”学生。
三笑,笑第二笑者。
四笑,笑这个教练教着不赚钱的学科还在这里道德绑架。
五笑,笑第四笑者。这个我试过,不怎么笑得出来。
每当感觉孤单的时候,小绒尾就会和她的朋友们说话——她的朋友是天空上遥远的星星。小绒尾觉得,每个星星里肯定都住着一个和她一样大的小朋友。小朋友们在白天关灯睡觉,在晚上的时候就点上明亮的大灯泡,那是他们向彼此和自己打招呼呢。
后来,小绒尾知道,那些登上无限山山腰,可以从更近的地方观察星星的魔法师们说,原来每颗星星的样子都是固定的,它们不会给自己换颜色。他们说,原来星星并不会眨眼睛,那只是大气中调皮的小分子玩的把戏。他们说,原来星星并不小,也并不可爱,它们有的就像太阳一样,甚至是比太阳更大的大火球。他们说……
小绒尾觉得魔法师前辈们说的可能是真的吧。只是,她在和爸爸吵架的那个晚上,她做了一个奇妙的梦……
初中语文课有一轮课前演讲,我似乎讲的关于观星的内容?现在知记得语文老师的一句感慨,大概意思是:
“月亮上没有吴质与桂树,没有玉兔和月宫,月亮变成了月球,我们知道了真理,却不可避免地失去了一些浪漫。”
小绒尾所迷恋的是真理还是真理的裙摆呢?答案藏在登山的路途中。但世界的杂音让她不得不逃离入一个梦中的,她所爱恋的世界。“入梦”,虽然这个标题是文章写完后半分钟内速成的,但的确挺有味道。
“小绒尾梦见了自己的朋友,不过它们仍然挂在天空中,小绒尾仍然站在大地上。”
小绒尾开始与星星对话,《视线网》的歌词随之推进(这里信息密度不高,就不复制原文了)。“纯白 / 世界静谧”起,我想象着一个栖息于恒星内的“星星的灵魂”。恒星的深处,应该是光芒迸射而寂静无声的铁元素的海洋。“并不会被在意”,对于这小小的光点是必然的宿命。
你(如果是我的校友)知道吗?秋天早晨从寝室出门,走到操场中央,回头正对寝室,右转大概 \(30^\circ\),抬头大概 \(50^\circ\) 的地方会有一颗很亮的星星。即使天已是微蓝泛白,只要天气晴朗,几乎一定能看见。你大概不知道吧,毕竟怎么会有人在冲向食堂的路上回头看天呢?
“他们 / 眼中的你 / 像太精巧剔透玻璃”,小绒尾对星星诉苦。你,星星,和你所在的未知的海洋,只是象牙塔里的小孩子喜欢的饰品吧。精美剔透的星星手链,只会戴在天真的孩子手上。接下来的歌词都不难代入理解啦。
突然,小绒尾正滚落的泪水停在了她的脸颊,是小绒尾——不,是小绒尾的双手不自觉地施展着水魔法。小绒尾觉得很奇怪,自己明明什么都没有做。但小绒尾没有刻意停下来,她觉得这里没有别人,自己是该释放一下堆积的情绪了。小绒尾是第一次这样舒服地施展水魔法——她不需要像往常一样思考每一滴水的运动,而只需要想象着水的姿态,小水滴们就会自己排好队形。
眼前,平静如镜面的水之王国的圣湖,像是被顽皮的鸟雀投入石子,四处生出小小的水花。更神奇的是,没有一朵水花会消失,那些破开镜面的水花向上生长着,挣脱湖中水的拉扯,带着更多小水滴聚集到小绒尾身边,把她的双脚都托离了地面。
小绒尾被水滴们带到湖心上空,她没有感到害怕,她觉得自己能感受到湖中每一滴水的心跳,它们正好奇地向自己问好。小绒尾的确没有见过晚上的圣湖,湖水不似白日里蔚蓝,水滴们褪去了天蓝色的衣服,从睡梦中被小绒尾唤醒,只能映出深沉的天空,倒像是悄悄舀了一勺星海装在心里,小绒尾很喜欢这样的水滴。
肆意地挥洒着灵感,描述或是创造梦中的世界。这“水之魔法”或许是少数人追求的极致享受吧。
很羡慕她。我现在,比起写这段文字时,更渴求这片梦境。讲几个故事吧。
第一个故事,题为“\(-5\)”,我猜有人开始笑了。某次数学周考的数列题第二问,需要证明 \(c_1+c_2+\cdots+c_{2n}\ge 14/3\),根据第一问,\(c_1+c_2=14/3\) 可以算出来,\(c_k>0\) 那是极致的显然。所以第二问我写了三行。我写完说了句“这()题”,走了。
但我知道要被扣分,因为这()题的出题人肯定想让我算 \(c_1+\cdots+c_{2n}\) 的通项,那是得分点。考完下来,这道 \(12\) 分的题,出现了包括我在内的零星 \(7\) 分。氮老师(一个绰号)对此的评价是:“最喜欢数学老师的一集。”
第二个故事,是关于我的物理老师 L 老师。从这一段开始,后边的内容就都是我高考之后写的了。我不知道春节时恰好卡在这一段是不是因为有所顾忌,说现在是背后说“坏话”也罢,我还是想记录一点“高三最难忘的事”。
某道电学实验题是探究溶液导电率,我质疑“通电时忽略化学变化,认为溶液为定值电阻”这一模型,遂与 L 老师讨论,对话大致如下:
“L 老师,这道题真的能把溶液看成定值电阻吗?”
“人家说明了不考虑化学变化(电解作用)。”
“就算是这样,阴阳离子向左右极板聚集的时候不会在溶液内部逐渐产生反向的电场吗?”
“你要理解出题人的意图。”
“L 老师,我完全明白出题人想让我干什么(而且确实是怎么做的),我只是想知道在现实中存不存在这样的效应。”
“高中阶段它不会考。不要想这么多。”
我的确记不清对话细节,请自动将我们的对话换成最为得体的同义转述。我离开办公室后想了很久,“高考不考这物理现象就不会发生?”晚上回寝,问室友阿源(化竞集),经讨论获知如下结论(不排除他给我“科普”的时候作了些许简化):
- 实际上通电必然伴随着化学变化;
- 离子的迁移的确会产生反电动势阻碍电流;
- 在工业生产中会考虑此阻碍作用,琼脂中用氯化钾做电解质是因为阴阳离子迁移速率相近,这一设计也跟此效应有关。
此外,他很惊讶地告诉我,这是物理化学的内容,他今天看书刚好看过相关内容。
第三个故事,是关于一道物理真题(似乎是上海 2023 高考?还是学考?记不清了),题意大概是:一半径为 \(r\),近似恒垂直于地面的滚轮,绕地面一点作半径为 \(R\),线速度为 \(v\) 的圆周运动,轮与地面无相对滑动。求某时刻贴在地面上的轮上一点的加速度大小。
很容易求出大圆周的向心加速度 \(a_1\) 和小圆周的向心加速度 \(a_2\),但这答案怎么求?首先排除简单地将 \(a_1\) 和 \(a_2\) 矢量求和,因为这俩的对象不一样。后面我的下饭分析不提,的确是半猜半推的错解。但答案就是 \(\sqrt{a_1^2+a_2^2}\) 呢,错的人少之又少。
什么一回事呢?看解析(我不知道是否为官方解析),还真就是矢量和?这不对吧?!我问物竞老哥,他们说这个加速度一般用柯氏力算,参考答案数值恰好正确但分析完全错误:实际上的加速度是偏离大圆周圆心的,但参考答案中认为它偏向大圆周圆心。我问有没有高中生做法,他们说要不你硬算——我硬算,这不就滚轮线 pro max?列运动方程轻轻松松,但放弃了,我得把坐标式微分两阶,有点恶心。
L 老师又登场了!我问:“L 老师,这个参考答案对嘛?”
“对的呀。”
“这个加速度方向也是对的?”
“对的呀。”
“但我听他们物竞生说……”
“(笑)实际上,……(告诉我和物竞老哥们说的类似的‘事实’)”
“好吧。但这题高中生真的能做吗?”
“有时候,你要有物理直觉。”
你在开玩笑???——可惜我没有说这句话。我有点无语地笑道:
“我的物理直觉就告诉我答案这种做法肯定是错的啊。”
难道我的物理直觉要有,但不能太多?
“渴求着这片梦境”,因为与这梦境的自由相对,高中的知识是有一道明显的边界的,这边界就像小王子用来保护玫瑰的玻璃罩。认为玻璃罩遥不可及者,自然享受着它带来的安定与公平;与玻璃罩一线之隔者,或许正享受着触碰边界的喜悦;但玫瑰如果莫名其妙地长出了很长的一枝,长得撞上了玻璃,然后不得不弯折,它会感到一种痛苦,这种痛苦是怪异的——它来自任何人吗?还是来自玻璃罩?恐怕归根结底还是来自玫瑰自己的“莫名其妙”吧?
“谁将 / 重力悬空 / 坠入一场蔚蓝的梦”,小绒尾放任自己的想象将自己托入星空,“等待着一种 / 不经意的重逢”。遇到一个小意外?小绒尾下意识地运用了“高级的水魔法”脱险:
“刚才的水垫……摔上去好舒服,我成功了?”小绒尾还没有从刚才的惊险中缓过神来。其实她从来没有成功使用过刚才的魔法,凭空凝聚出一个大水团并不困难,但是不管小绒尾怎样小心地模仿教科书里的步骤,也没有办法把无数细小的气泡均匀地塞入水团里。但这次,她只是知道自己需要用水垫接住自己,然后凭直觉想象着那团已经接住自己的融着泡泡的水团,水团就成功被凝聚了出来,多么自然。
我猜 Tiw 是看到这里想歪的,“多么自然”这种全知视角评价确实有点魔怔。欠考量。我只是想说明这样的自然:“真理穿了衣裳 / 觉得事实太拘束了 / 在想象中 / 她却转动得很舒畅”。
By the way,这个“把无数细小的气泡均匀地塞入水团”来缓冲的“魔法”,出自我很早以前看过的美剧《Scorpion》。剧中是利用潜艇鱼雷水下爆炸产生的气泡接住从高空掉下来的主角。我觉得我直接说它是高级水魔法还合理一点。
回到高空,“小星星”,那位无名的女孩儿,迎接了小绒尾。
“是你吗,啦……小星星?”女孩儿的名字好像一下子来到小绒尾嘴边,她不明白为什么想到那个名字,最终还是没敢叫出口。“是你吗小星星!”
这个 /la/ 音开头的名字的确是指 Lorain,算是一个我“希望让读者发现这个插入很生硬”的插入。设定上,这篇童话自然出自 Wfurent 的作家,那么自然会有一些对 Wfurent 小朋友的引导啦!
女孩儿没有回答,她从正面一下子抱住了小绒尾。水雾弥漫,将相拥的二人捧在云海星河的交界。小绒尾想要看清女孩的脸,但被抱住的姿势可没办法回头。她只好低头,看女孩儿飘荡的纯白色长裙,看她轻踮在水柱上的裸足和右脚踝上星星的足链。她灰色的长发轻挠着小绒尾的脖子,让周身的空气带着银白闪烁的星尘的味道。小绒尾舒服地闭上眼睛,享受着这份温暖。女孩儿贴在她的耳畔,像是在低声说着什么……
女孩儿的形象来自 TID 那张叫 Espejo(镜)的天依图,目前是我的博客背景呢。
“或于某一天苏醒 / 抖落轻盈羽翼满载晨曦”,小绒尾与星星对话,认真思考着自己的未来。
“在我们相逢视线里 / 将我一生的意义 / 赠予长夜 谱作温柔梦境”
星星离开之前,似乎向小绒尾耳语着自己的使命——
“——这是我一生的意义。
“——我将光芒藏入夜的深处。
“——我为仰起头的孩子们照亮梦境。”
呼……“在我们相逢视线里,将我一生的意义,赠予长夜谱作温柔梦境。”这是《视线网》中我最爱的一句词。虽然我在春节动笔前就知道,我一定会不自觉地从这句话出发走向一个很高远的话题。但,现在我得到了一个不错的抓手。
37,Thirty Seven,它首先是一个素数,其次是二游《重返未来:1999》中一个角色的名字。数字岛上的天才少女 37 走入真理的祭坛,向至高的神灵请示应对颠覆现实世界的灾难“暴雨”的方法。祭坛深处,37 的母亲 77 的幻影浮现——
…………
77 这世界是一个巨大的废墟,37。而占据其中的多数造物,那些沉默、拥塞、行色匆匆的芸芸众生,他们此生从未抬头仰望过一次星空,从未俯身嗅闻过一次花香,从未聆听过那至高音律的一次鸣响,从未让心灵的琴弦为此颤栗过一秒。他们受困于躯体的坟墓,沉沦于感官的坟茔,却自以为能用暴力统治这颗星球。他们嘲笑我们,背弃我们,屠杀我们,放逐我们至历史的边缘,视我们为胡言乱语的疯子,我们挚爱的一切为无价值的垃圾。
——可是我们从未放弃,也从未真正被打垮。因为他们是错的,他们总有一天会知道。我的女儿,我最珍贵的海贝里的珍珠。来吧,到妈妈这儿来,让我们回到争论和灾难之前,回到只有你、我与数字证明的海滩上。我将分享于你无穷无尽的奥秘,万事万物的本质,超越一切的真理。你正是为了它到这儿来的,不是吗?
她的目光真诚而热烈。
37 走上台阶,几乎就要握住那双温暖的手。
而后,她抬起头,困惑地问出了一个问题。
37 可是,妈妈。我的数字是 37,不是无穷大。——我为什么要知道无穷无尽的奥秘呢?
——我不想知道无穷无尽的奥秘,这不是我的数字!我知道,我是 37,仅是 37,一个有限的数字,沙滩上一粒微小的石头,海潮随时可以没过我,摧毁我,碾碎我。即便如此,我也为此骄傲!因为我知晓自己的有限——而所有伟大的存在都对此一无所知。
…………
对 \(a,b\in\mathbb N^*\),你知道为什么我们常将“\(a,b\) 互素”记为 \(a\perp b\) 吗?
——如果把 \(a\) 的唯一分解 \(a=\prod_{i}p_i^{\alpha_i}\) 中的指标写为一个无限维向量 \(\boldsymbol{a}=\begin{pmatrix}\alpha _1&\alpha_2&\cdots\end{pmatrix}\),那么 \(a,b\) 互素的确就等价于 \(\boldsymbol{a}\perp\boldsymbol{b}\)。
我想诗意地解释这个空间。这里有无穷无尽的数,也有无穷无尽的轴向。没有哪个数字能成为无穷,但无穷多的轴中总存在属于它的一个方向,这个方向上,仍然蕴含着无穷无尽的数,无穷无尽的可能。任何人都可以画出一条新的轴——让正整数的空间多一个全新的素数;甚至可以“天马行空”地画出某条轴的负半轴——让正整数的空间扩展向正有理数的空间。我们走过了多少个世纪呵,你看这数之空间的繁荣。
"I am Thirty Seven.
"It's a prime number, fortunately.
"Thus it's my axis, my fate, and my dream to be dreamt."
那个方向是……仍然不见顶端的……无限山。
蔚蓝的颜色,在小绒尾的心中留下的清晰的答案。“我始终会记得”——记得这温柔的梦境。
“我睁开双眼,等待许久的星光闯入,竟有些刺痛。我缓缓伸出手,想要抓住天上的光点。我仍然不知道“法则与真理”是什么,只是在我血红色的眼睛上小小的光的液滴,让我保持着对这个世界理所当然的好奇。我或许不真正爱它们,但它们让我记住属于我的梦,和小绒尾一样美妙的,一个荒诞的梦——一个关于祂、关于镜湖、关于星星、关于众生的梦。”
——至此,小绒尾的故事、Rainy 与 Ring 的故事一起结束。
信仰着对真理的追求。爱着追求真理的攀登者。这是无限山与水魔法的谜底,又是一个温柔的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