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构往事」入梦
“Rainy!这边这边!”
绕着湖面的走了快要半个小时,我终于找到了 Ring 口中的“秘密基地”,这块湖边的滩涂并不算辽阔,但也不必担心被并不存在的卫星所拉起的潮水淹没。眼前这位与我年龄相仿,站在长椅边的女孩儿,就是“基地”的主人了吧。
“您好,Ring……很高兴见到您。”
“不许紧张哦 Rainy,快坐到这边来,夕阳很快就要走啦!”
Ring 是名声渐躁的歌手,我是名声渐躁的歌手的粉丝。Ring 似乎每周都会约一位留过言的幸运粉丝到某个“秘密基地”,虽然直到昨天我才知道这不是谣传。
“Rainy,陪我看一次镜湖星奏吧。”
镜湖啊,Wfurent 文明的发源地,也是这颗可怜的星球唯一的大型自然水源地。祖先们从平静湖水的倒影中第一次认识了“自己”,“镜湖”因而得名,或说“镜子”因镜湖的名字而得名?久远的传说无从考证。不过有迹可循的是,自星灾后,“镜湖”一度易名“星翕之湖”,“镜湖”这个名字直到破云纪元才被物归原主。比起单纯的“星翕”,或许人们觉得“在镜中窥见自己融于星空”更加浪漫吧。
当然,光是前者的浪漫就已足以让人沉醉,出现在太多童话故事中的镜湖星奏每夜都于镜湖上演。橙黄的天空随着夕阳的落幕变得深沉,被拉长的树影渐渐淡去了轮廓。我和 Ring,同沉默不语的湖面一起,默契地望向东南方向,夏明出场的地方,它是夏季星奏的淡入的第一音。墨绿、墨灰、终于沉入的黑……伴着夏明的长音,天空的帷幕缓缓移动,带动镜湖周围无数观众的呼吸。零星鹭鸣在最后一群灰白掠影散入林中后沉寂,如此沉寂,万千生灵不约而同于此刻肃然,等待着如约而至的星空合奏。
沉醉着,无心留意身侧人儿的动静,片刻回过神来,微凉的双手却已悄悄覆上我的双眼。
“Rainy,你脑海中今夜的星空是什么样的呢?”
“唔……”
星空是什么样的呢?自从来到坐落镜湖边的 Wfurent 中心学园,我几乎每晚都会到镜湖边看星星。这几日天气无甚波澜,所以,今夜的星空应该和昨日相近吧。昨日的星空又是怎样的呢?我好像从未曾留意过那些光点的具体位置……
首先是夏明,略北侧是夏鸢,还有两星中垂线上的夏花,夏季三角很容易定位。不过考虑到今天的天空条件,三角内的菟草座和绒尾座的主星应该也能看见。然后是,然后是……我还得想想如何描述它们,修辞手法……为什么我从未有过描述星空的记忆呢……
“Rainy?”
“啊?抱……抱歉,请让我想一想。”
我找不到让自己满意的回答,所有描述下的星空都是一样璀璨,但穷尽华丽辞藻的话语都带着同样的苍白。被我描述的星空不过是黑幕下闪着光芒的天空,还是说我要描述“聚变产生的光子抵达行星时处于可见光波段的恒星”这样的东西?我对天空不感兴趣,也只认识所有人都认识的恒星,那我如何能描述出一个让自己如此爱恋的星空呢……
“Rainy……”,Ring 的手松开,紫雾银河早在夜空澎湃,地下有一泓湖水的星星,天上有一泓星星的湖水。
“上周来这里的,是一个比你小一点点的男生。”Ring 绕到长椅的另一端,坐下,和我空出一段如天上的星星之间的距离,继续说着,“出我意料的是,他描述的星空,很美。对了,我觉得他的口吻更像是热恋的少女,哈哈。”Ring 好像并没有看着我,她也轻扬着脑袋。“再上周,是个小女孩儿,她的描述更像一个关于星星的童话,虽然类似的故事我儿时读过太多,但她稚嫩的声音的确配得上星星们……总之,你肯定也认为,这个星球上的人们,真的都爱着星星吧。”
“而 Rainy 你呢,虽然我在看了你给我的留言后也隐约察觉,你是一个特殊的存在。不敢描述星空的人,我只遇见过两个。”
“下周,此时此地,不许早到,Rainy。”说罢,她起身,从我身后绕过,离开。长椅那侧留着一张淡蓝色的便签。
真是一段难熬的回忆呢。
第二天,第三天……我仍然会在日落之时去到镜湖,一如平常,只不过我的脚步却悻悻地带我沿着东侧的步道前去。在脚程内,这一侧的植被明显更加茂密,只不过伸出的枝桠让人无法站在岸边看见天空的全貌,因而在夜晚,多数游人选择了另一侧。随便吧,星奏肯定开始了,来自天空的光芒变幻着色彩,但快步走着的我抑制着抬头的冲动,谁知道我还有没有看它们的资格呢。
“不敢描述星星?……”
步道偶尔会绕开湖岸一段距离,顺着起伏地势蜿蜒,步道未触及的湖岸便是我想要找到的藏身之地。扶着不知名的矮树攀上一块岩坡,找到一处隐蔽的角落。确认四下无人,清理掉零星落叶,索性背靠树干坐下来,面对着镜湖,任头顶被厚实的树冠遮盖。
“多么奇怪的症状……”
待我找到这隅安宁,夜的序章都已落幕。镜湖区域内,任何人造光源都被严格禁止,但眼前的湖面却是那样璀璨,不过这些光点若再从我的眼睛反射,在旁人看来,一定只剩下暗红色的沉寂吧。
“我的信仰,真的虔诚吗……”
烦躁,烦躁间不觉踢下几块碎石,碎石砸向镜面,镜面乍破响起惊心的撕裂轰鸣,轰鸣间裂纹游走扩散吞噬无辜的光点,光点跌宕弄影,这碎裂天空的残象又成为了谁的梦魇。
但是,破裂的镜面在重力作用下默不作声地愈合,微弱的水声无法在林间衍射,光点仿佛从未叫嚣,连那些锐利的石子都按照既定的物理法则沉入湖底,它们,Lorain 所创作的秩序,不曾理会谁的梦魇。
“星星,这个名词,不是一直都很幼稚吗?”
“古老的传说,新生的仪式,长辈的言传身教……难道没有人觉得,这维系文明的精神崇拜,只是一个建立在童话世界里的信仰吗?”
光点仍然沉默着,它们也不会对我这异教徒愠怒,毕竟连祂也不会。我的视线躲开那些光点,下潜入镜湖深处——在日光都淡去,游鱼尚难至的湖水深处,是 Quagit 中央实验室,以及维度笼里的庞大计算设备——Mirror 的迭代核心,如今“洞悉纪元”的名字取自它。从“破云”起,每个纪元的名字都取自上一个纪元的科研或工程成果,无数个纪元更替着,每个名字都浓缩着群星迸发的光亮。
“这个文明,到底是如何做到这一切的。”
荒诞思考的时间安能烂柯,甚至没带走头顶树冠的一片叶子。我只知道夜空中的它们见证过这一切,下意识抬头,视线撞上叶片,星都不见。
一周后的我,准时赴约。我独自沿着一周前走过的路向她的秘密基地寻去,一切和一周前的那天似乎别无二致,除了太多次望向天空的念头被抑制。
此时此地,准时到达。Ring 指间夹着一张淡蓝色的便签,轻轻朝我晃着。
“嗯,我去了。”
“那群孩子们怎么样?”说着,Ring 招呼我走近长椅,坐下。
“都……挺好的。大家思考的角度都很有趣,而且有几个年幼一点的孩子在课上很活跃呢。”
高学段的学生可以报名为低学段的学生授课,这是学园延续至今的传统。值得一提的是,学园的学段是可以自由申请认证的,所以一间教室里学生的年龄参差不齐并不罕见。
“L4 呀……值得怀念的一段时光。”
L7~L5 是必修学段,此后的 L4 是最低的选修学段,这里学生们算是学术世界的初生牛犊吧。具备基础知识,也留有着未经雕琢的“荒诞”的直觉。给他们授课倒是很容易得到惊喜吧。
“说起这个,Rainy 你知道吗?上上周学园周报的头版?”
“啊……我记得是社科报告,没有认真读。内容是关于……受荐学者进修放弃率的调查?也就是调查受推荐晋升到更高学段的学者放弃晋升的比率?”
“是的。让人印象深刻的是,放弃率最高的是 L5 到 L4 的晋升,数值估算为 \(13.26\%\)[1]。”
“将近五分之一吗?”
“嗯。这个数值非常骇人——在我们的社会中,每五个人中就会有将近一个人完全放弃选修学习。这还只计算了被推荐入选修学段的学生。在生活资源完全富足,教研[2]领域作为战略级发展对象,教研系统在常规时期甚至获配 Mirror \(10\%\) 的算力使用权的情况下,进修学者规模居然和数十个纪元前没有数量级上的区别。”
“怎么可能呢?”
“哈!Rainy,问得好,‘怎么可能呢’?所有从我口中听到这个数据的人的发问都是‘怎么可能’而不是‘为什么’。那么我问你 Rainy,这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呢……我的确难以编造出任意可能的理由。在我脑海中浮现的只有几天前教室里那些孩子们如熠熠繁星的目光。
“Rainy,你还记得你两天前上的那节课,教室最靠窗一列第三个孩子吗?”
“欸?”
“那个时常看向窗外,只在上课和下课时为你鼓过两声掌,在最后那道例题演算完成时甚至没抬头看你一眼的孩子?”
“Ring 当时也在?啊……可能是我还是没有准备充分。你知道要让自己在初等的推导上放慢脚步确实需要非常小心……”
“Rainy”,Ring 打断了我的话,“这不是你的问题,你得明白。”
我怔住,呆望着湖中倒影的目光抽回,看见正叹气的 Ring。她又望向哪里呢,目光却也没有向着星空。
“自注意到他起,我观察了他几乎整节课。他完全能听懂你的内容,他的笔记完整无缺,他早在你讲解最后那题之前就放下笔了。我同你一样也不相信,不相信会有人在第一次尝试用代数工具把如此繁杂的组合对象‘约分’到如此简单的形式时没有一点点惊喜的流露,但这样的他的的确确就坐在你的教室里。我们这些问出‘怎么可能’的人的视线,太容易忽略他们了。”
——有人不爱知识,有人不爱探索,甚至有孩子也是如此,难道是这样吗?
镜湖无风,沉默显得有些单调。
“Rainy,闭上眼睛吧,我想讲给你听一听,当前辈问我‘眼中的星空’那个问题时,我的作答——”
“假设,我们随意向着某个小小的光源飞去,在一段漫长的时光后与光的主人相遇。幸运的是,它是一颗正值壮年的恒星,我们熟知这些光子的来历。氢聚变,简单的方程式书写满恒星表层的每一簇粒子,震耳欲聋的寂静之声是能量的高亢歌调。”
“我说:‘我们的旅程才刚刚开始。’”
“我们跟随着一群光子飞去,不,它们可是漫无目的的。我们得小心地避开星球和尘埃,在每一次气体折射和引力偏折时小心地校准方向,好在总有些漫无目的的光子会跟着我们,在同样漫长的时光后抵达我们的始发站。就这样,每一个瞬间,都有大量足够幸运的光子抵达我们的星球,有的甚至在无休止的物理作用下奇迹般地带着可见光的波长。”
“我说:‘“可见”尚未被定义,我们还未见到光孕育的生命。’”
“这里数十亿年前的新生星球。殊途的光子从整片宇宙汇聚向这里,在地表与大气间雀跃着散播能量。在声波找到介质的天地间,这里的寂静显得那样的温柔。在无数微观的珍珠弹跳撞击下,温度升高,坚冰融化,四面八方的磅礴之力推动了第一滴水珠的运动,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
“我说:‘接下来是漫长的等待,不过我们不缺时间。’”
“呵……”
讲述中断,颤抖的叹息声取而代之,我下意识偏过头……
“别看我,别睁开眼睛。”
她在抑制这何种情感?视觉的中断带来听觉的敏感,我小心地捕捉着她呼吸的声音,想象着她的神情,我喜欢她的歌声,但我好像真的不了解她,Ring,是一个怎样的存在呢?不过,我似乎也喜欢她描述的星空,给人一种安全感。
“Rainy,你我都喜欢这种描述。”不容置疑的肯定语气。
“严谨得令人发指的描述。简单生物体,动植物,一个 L5 的孩子都能续写这段话——Wfurent 人,毛毯时代,星灾时代,破云纪元……我用我所学的知识描述了这一切,星空与 Wfurent 的历史,然后用星空作结,希望人们同我一样喜欢这片星空。呵……星空,这个理性的文明似乎很吃这一套,‘人们说他们爱着星空。这份爱是广博的大道理,是不说也罢的薄情’[3],仿佛真是如此。”
“我的前辈说,虚伪的爱。我明明鼓起勇气向她描述了这一切,却仿佛犯下了比沉默更严重的罪过。”
缄默之人,妄言之人,我好像看到悲哀的星光渗着她的眼角。
“那天之后,我得出的结论是,我并不爱星空。”
“Rainy,我该说,你也如此。”
“你不会接受的,不敢睁开眼睛却仍然扬着头的你。我们今天大概就会这样不欢而散吧。”
“别低下头,Rainy,请你最后听我唱一首歌吧。”
“——不敢描述星空的人,在三年后送给她的前辈的一首歌[4]。”
“纯白 世界静谧
孤独渺小 深不见底
蜷缩的声音
并不会被在意
她不由分说地唱了起来,疏叶风与清唱词那样相配。她或许略压低了声音,但气息仍然稳定,不像我混乱的思绪。我像被遗弃在星空的角落,该是黑色调的环境与黑色调的心境,一时间便难以想象出满眼纯白的世界。
他们 眼中的你
像太精巧剔透玻璃
说你 只需美丽
不必思虑复杂命题
“他们”?“我”?
若剥离精致外衣
是否会留意 最初那个你
无数交织的视线里
渴望谁带你逃离
漩涡的中心 指责的话语
被无关之人塑造的你
共鸣之处难寻,或许“我”并非我,仅仅是悦耳的歌声难免空洞,有些遗憾。
惯将自我都藏匿着
挣不脱偏执懦弱
视线交叠着
你的色泽 你的轮廓
早已被抉择
或者,这是 Ring 的自白吗?还是某种象征体系的展开?
或许斑驳 或许枯涸
或许消失下一刻
从此被淹没
你并非无可替代的”
如此对我说
break
又是谁在对“我”说呢?
谁将 重力悬空
坠入一场 蔚蓝的梦
等待着一种
不经意的重逢
撞入 一阵夜风
湖泊倒影 不再匆匆
谁清澈眼眸中
漾开熠熠繁星一捧
“重力悬空”?“湖泊倒影”?“眼中繁星”?我好像……还记得某个童话。
或于某一天苏醒
抖落轻盈羽翼满载晨曦
在我们相逢视线里
将我一生的意义
赠予长夜 谱作温柔梦境
未来 惊喜 都藏好伏笔
那么……这首歌……是童话最后一幕的场景……
为所有视线涂抹上
一片蔚蓝的颜色
融化了苦涩
听我为你唱这首歌
请你靠近我
我明白了。双眼仍轻阖,随着激动的内心温润。
不曾寥落 不曾干涸
不曾遗忘下一刻
从未被淹没
“因为我始终会记得”
如此对你说
“因为我始终会记得”!我几乎在心底喊了出来。
那是……父母最爱给我讲的童话。
小绒尾是一个讨人喜爱的孩子。
平时,她和大家一起玩耍,一起在学校学习水魔法,也有很多很多小伙伴。她的水魔法很厉害,大家都很羡慕。当大家还在学习聚集身边的水滴时,她就已经可以操控水流捉弄玩伴。当玩伴们也可以用水流还击时,她却可以用水凝聚出一朵小花来向他们道歉了。
可是,她的水魔法实在是太厉害了。老师布置的魔法练习她都可以立马完成,魔法理论功课也从不落下,于是她比伙伴们越来越厉害、越来越厉害,就快变成伙伴们的老师了。伙伴们就算很喜欢小绒尾,也渐渐没有可以和她分享的话题,于是小绒尾的身边的伙伴一个接一个地走散,最后一个也不剩了。
小绒尾是孤单的。
她很伤心,但她知道自己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在水之王国的边界,有一处耸立的高山。这座山很高很高,王国里还从来没有人望见过它的顶端,于是它被命名为无限山。起初,很多人都尝试过攀登无限山,但他们发现,好像有不处不在的妖精偷喝着山里的每一滴水,越往山上走,妖精就越贪婪,一大壶水眨眼间就消失无踪,就算用王国最好最深的瓶子装的水也不能幸免。没有水,人们都不敢再往更高处走,只好放弃了攀登。
人们想到了水魔法师。水魔法师的确可以感受到被妖精悄悄带走的水分,然后用魔法将它们从妖精手中拽回来,一滴不落地封回瓶子里。但是,魔法师们越登越高,越来越疲惫,妖精的力量却越来越强大。起初,一个魔法师就可以保护五个瓶子里的水。后来,五个魔法师要一起控制一个瓶子里的水,才能和妖精打成平手。最后,就算是王国最厉害的一群魔法师也只能作罢,放弃了继续向前。
所以,小绒尾想要成为更厉害的魔法师,想要成为第一个登上无限山顶端的人,这样或许就可以和她最好的朋友见面,她也再也不会孤单了。
有一天,因为这个想法,小绒尾还和她的爸爸闹了矛盾。爸爸是王国里有名的建筑师,虽然天赋比不上自己亲爱的女儿,但他利用自己的水魔法给王国修建了很多漂亮的楼房,所以国王很器重他。爸爸还是一个善良的人,他总会无偿帮街坊邻居修整房屋,所以大家也都很喜欢他。爸爸希望小绒尾用自己的力量为人们修更多更漂亮的楼房,让水之王国的人民更加幸福。而且,这样还能像爸爸一样挣花不完的钱,像爸爸一样让自己的孩子无忧无虑地长大。
小绒尾却说,她只想登上那座山,她只想和“朋友”见面。
小绒尾好像变得更加孤单了。
每当感觉孤单的时候,小绒尾就会和她的朋友们说话——她的朋友是天空上遥远的星星。小绒尾觉得,每个星星里肯定都住着一个和她一样大的小朋友。小朋友们在白天关灯睡觉,在晚上的时候就点上明亮的大灯泡,那是他们向彼此和自己打招呼呢。
后来,小绒尾知道,那些登上无限山山腰,可以从更近的地方观察星星的魔法师们说,原来每颗星星的样子都是固定的,它们不会给自己换颜色。他们说,原来星星并不会眨眼睛,那只是大气中调皮的小分子玩的把戏。他们说,原来星星并不小,也并不可爱,它们有的就像太阳一样,甚至是比太阳更大的大火球。他们说……
小绒尾觉得魔法师前辈们说的可能是真的吧。只是,她在和爸爸吵架的那个晚上,她做了一个奇妙的梦……
“Ring,你……还在吗?你可以……再念一遍这首歌的歌词吗?慢慢念一遍就好。”
这段童话在我脑中淌着,我不知道过了多久,仍然靠着长椅仰着头闭着眼睛的我甚至不知道 Ring 还在不在身边,直到她同意了我的要求。周身仍然安静,耳畔似乎只有镜湖的风,和小绒尾渐入梦乡的呼吸——
小绒尾梦见了自己的朋友,不过它们仍然挂在天空中,小绒尾仍然站在大地上。
小绒尾问:“呐,小星星,你们的灯泡真的向太阳一样大吗?”
“这样的话,就算开着灯,住在灯泡里面的你们也只能看到白茫茫的一片吧。你们是不是其实看不见其他朋友,也看不见我呢?这样……不会很孤单吗?”
纯白 世界静谧
孤独渺小 深不见底
“还有,原来你们灯泡的颜色不会改变,看来我是真的分不清楚你们……肯定还有很多灯光没有你们那么亮的小星星吧,我甚至都看不见他们……”
蜷缩的身影
并不会被在意
“今天,我和爸爸吵架了。他想让我和他一样在王国里做东西,但是我只想登上那座山……”
“我说我想见到你们,但爸爸却说你们只是天空的装饰,你们也不会告诉我正确答案……小星星,你们是不是也觉得爸爸说得对呢?”
他们 眼中的你
像太精巧剔透玻璃
说你 只需美丽
不必思虑复杂命题
“嘿!你是那颗喜欢从无限山背后出来的,蓝色的星星,我肯定没认错……吧。”
若剥离精致外衣
是否会留意 最初那个你
“原来,那一直是你呀。我还以为每天都有一颗小星星会被安排从那里出来呢。”
小绒尾感到很自责,她居然不分不清自己喜爱的朋友们。闪着光的小珍珠在她的眼睛里聚集。
“但……是不是如果魔法师们没有理会无限山,没有那么近地观察你们,你们还是可以自由自在地选择从不同的地方,带着不同的颜色出现呢?”
“……是不是如果我也没有理会无限山,爸爸就不会生小绒尾的气呢?”
无数交织的视线里
渴望谁带你逃离
漩涡的中心 指责的话语
被无关之人塑造的你
“小绒尾一定……一定要听爸爸的话吗?小星星……你们……你们为什么一定要听魔法师的话呢……你们不要理他们……也不用理我说的话……你们……你们一定还可以像以前那样千变万化吧!”
小绒尾再也止不住泪水。她独自一人站在一泓平静的湖水前抹着眼泪。
惯将自我都藏匿着
挣不脱偏执懦弱
视线交叠着
你的色泽 你的轮廓
早已被抉择
“对了,魔法师们还说……有一天……或许就是明天,你们会再也没有力气点亮灯光……然后我就永远永远看不见你们了……是这样吗?”
“不!他们说星星还有很多,但你们……眼前的你们是不会离开我的,对吧……”
或许斑驳 或许枯涸
或许消失下一刻
从此被淹没
魔法师好像让小绒尾明白了一个道理……
你并非无可替代的
小绒尾小心地向小星星们询问着,如此对它们说着,是这样吗?却未得任何应答。
突然,小绒尾正滚落的泪水停在了她的脸颊,是小绒尾——不,是小绒尾的双手不自觉地施展着水魔法。小绒尾觉得很奇怪,自己明明什么都没有做。但小绒尾没有刻意停下来,她觉得这里没有别人,自己是该释放一下堆积的情绪了。小绒尾是第一次这样舒服地施展水魔法——她不需要像往常一样思考每一滴水的运动,而只需要想象着水的姿态,小水滴们就会自己排好队形。
眼前,平静如镜面的水之王国的圣湖,像是被顽皮的鸟雀投入石子,四处生出小小的水花。更神奇的是,没有一朵水花会消失,那些破开镜面的水花向上生长着,挣脱湖中水的拉扯,带着更多小水滴聚集到小绒尾身边,把她的双脚都托离了地面。
小绒尾被水滴们带到湖心上空,她没有感到害怕,她觉得自己能感受到湖中每一滴水的心跳,它们正好奇地向自己问好。小绒尾的确没有见过晚上的圣湖,湖水不似白日里蔚蓝,水滴们褪去了天蓝色的衣服,从睡梦中被小绒尾唤醒,只能映出深沉的天空,倒像是悄悄舀了一勺星海装在心里,小绒尾很喜欢这样的水滴。
谁将 重力悬空
坠入一场 蔚蓝的梦
小绒尾想要去更高的地方。这个念头才闪过她的脑海,身下的水滴们就欢呼着将小绒尾冲上天空。仿佛天地倒置一般,圣湖里升起了更多的水花甚至转着漩涡的水柱,汇聚到小绒尾身下,想要助她一臂之力。惊喜的小绒尾期待着,期待着天空尽头……
等待着一种
不经意的重逢
小绒尾很快冲破了云层,云朵里居住的小水滴也向着水柱汇聚,现在小绒尾身下满是水雾,连湖面都快要看不清了。
“小星星?小星星?”
她向朋友们呼喊着。她离星星更近了,她的声音越大了。群星仿佛听到了她的声音,在头顶开始轻轻晃动起来。小绒尾惊讶地看着天空,身下的水滴好像被吓坏了,它们下意识逃走,小绒尾便失去了支撑,向下坠去。失重感一下子来临,小绒尾不假思索地在后背一段距离的位置凝聚出摔落水垫——这是高级的水魔法,不管接住从多高落下的东西都不会让东西损坏。水垫成功让小绒尾停在半空,那些逃走的小水滴内疚地返回小绒尾身边,将她继续向上带去。
“刚才的水垫……摔上去好舒服,我成功了?”小绒尾还没有从刚才的惊险中缓过神来。其实她从来没有成功使用过刚才的魔法,凭空凝聚出一个大水团并不困难,但是不管小绒尾怎样小心地模仿教科书里的步骤,也没有办法把无数细小的气泡均匀地塞入水团里。但这次,她只是知道自己需要用水垫接住自己,然后凭直觉想象着那团已经接住自己的融着泡泡的水团,水团就成功被凝聚了出来,多么自然。
小绒尾回到了刚才的高度。高空的风很大,水雾腾飞间,她好像看到一个女孩儿从星空走来,走到她的身边……
撞入 一阵夜风
湖泊倒影 不再匆匆
“是你吗,啦……小星星?”女孩儿的名字好像一下子来到小绒尾嘴边,她不明白为什么想到那个名字,最终还是没敢叫出口。“是你吗小星星!”
谁清澈眼眸中
漾开熠熠繁星一捧
女孩儿没有回答,她从正面一下子抱住了小绒尾。水雾弥漫,将相拥的二人捧在云海星河的交界。小绒尾想要看清女孩的脸,但被抱住的姿势可没办法回头。她只好低头,看女孩儿飘荡的纯白色长裙,看她轻踮在水柱上的裸足和右脚踝上星星的足链。她灰色的长发轻挠着小绒尾的脖子,让周身的空气带着银白闪烁的星尘的味道。小绒尾舒服地闭上眼睛,享受着这份温暖。女孩儿贴在她的耳畔,像是在低声说着什么……
或于某一天苏醒
抖落轻盈羽翼满载晨曦
一团水雾突然扬起,松开了女孩儿的怀抱。小绒尾可以肯定这团讨厌的家伙不是自己控制的,但回过神来时,女孩儿早已不见踪影,似从来就没有存在过。脚下无辜的水滴寂静无声,只见一小簇银白的星尘向某个方向流去,上升,消失在小绒尾的视线里。
在我们相逢视线里
将我一生的意义
赠予长夜 谱作温柔梦境
那个方向是……仍然不见顶端的……无限山。
未来 惊喜 都藏好伏笔
“是这样吗?我的小星星……”
“谢谢……谢谢你……”
为所有视线涂抹上
一片蔚蓝的颜色
融化了苦涩
听我为你唱这首歌
请你靠近我
小绒尾不觉间耗尽了魔力,水滴们轻轻托着她返回湖面。水滴们发现自己的主人睡得很沉,嘴角却挂着甜甜的笑,她听到了她最爱的朋友的答案——
不曾寥落 不曾干涸
不曾遗忘下一刻
从未被淹没
“因为我始终会记得。”星尘远去时,留下了这样的答案。
“因为我始终会记得。”梦醒后,小绒尾再也无法忘记这个答案。
“因为我始终会记得。”临近曲终之时。
“因为我始终会记得。”
我睁开双眼,等待许久的星光闯入,竟有些刺痛。我缓缓伸出手,想要抓住天上的光点。我仍然不知道“法则与真理”是什么,只是在我血红色的眼睛上小小的光的液滴,让我保持着对这个世界理所当然的好奇[5]。我或许不真正爱它们,但它们让我记住属于我的梦,和小绒尾一样美妙的,一个荒诞的梦——
一个关于祂、关于镜湖、关于星星、关于众生的梦。
——如此,对你说。
我知道应该在一开头就说,全文约万字,但不想破坏氛围嘛。
仍然是 Wfurent 世界,你可以在虚构往事 (1) (2)和星空依存症中找到零星的设定。
含有一些密集的隐喻,如果呼声高的话我可以发一个解析版。(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