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

窗

天之苍苍，其正色邪？其远而无所至极邪？

你重生了，重生在一座高塔里。

圆形的塔壁上镶嵌着陡峭残破的楼梯，看向塔顶只有空洞的黑暗。

你看到有人在攀爬，有的轻松，如履平地；有的艰难，四肢并用。

有人跌落，好像蝴蝶抖着翅膀挣扎，你突然明白，原来脚下那些石板，就是他们的墓碑，石板上的字，就是墓志铭。

于是你也开始攀爬，学习前辈的模样。可能是因为上一世在黑暗中爬行惯了，一开始，旅程还算轻松。

你碰到了很多人，有的和你一样初来乍到，有些人已经在这里多年了。你并不孤独，你们欢笑，打闹，塔中回响着笑声。

一开始你还有些自命不凡，也曾好奇塔顶的秘密。那些石板上记录了无数跌落者的悲剧，但也有少数成功者的记录。在这座高塔中，只有跌落和爬上塔顶两种结局，据说，塔顶有一切。

渐渐的，用来攀登石阶越来越少，甚至原本凸起的塔壁都变的光滑，有些人已经学会跳跃，甚至短暂的飞翔，你看到他们背后，似乎有翅膀的形状。

但你并不走运，在黑暗中爬行的伎俩根本无法支撑你继续攀爬，你尽力的学习一切技巧，才能勉强追上别人。那时你知道，跌落是你结局。

直到有一天，漆黑的墙壁上隐约有正方形的方框，上面是落满灰尘的古老花纹，框边隐约有光，你伸出手，有风。这是一扇窗。

于是你在墙壁上稳住平衡，用尽全力推。窗打开了。

然后，你看见了天。

你第一次看见天，这是你无法理解的高远。天空中飘渺的云似乎蕴藏着无尽的奥妙，狂风涌进塔里，要把你吹飞。
你充满敬畏的把手伸向天空，却只抓到一片虚无。对未知的好奇战胜了畏惧，你渴望飞往天空。你突然明白，塔顶，就是天。

从此，在攀爬之余，你喜欢在窗边看天。塔中的窗其实很多，都在高层。有些执着于攀爬的人不屑于打开窗，另一些则沉迷于此，直到跌落。你没有停下脚步，但仍忍不住看向窗外，甚至渴望与人分享。

你发现，天上并不空旷，甚至很拥挤。天上有“人”，他们长着华丽的羽翼，光洁的羽毛闪耀着太阳的光，或许，那就是神。他们在飞翔，而你还在塔里。

你更加尽力的攀爬，拼尽全力，只想靠近天。但你知道，最终的结果会是跌落。你没有天赋，更没有过人的努力，上天也不会因此将命运降临于你。你不甘，你坦然。

于是，你珍惜每一次看向天空的机会，你享受攀爬，享受狂风，享受塔里回荡的笑声。你逐渐接受一切，放弃一切，却更加热爱这一切。上方无尽的黑暗似乎在闪烁，下方无底的深渊似乎在为你护航。

终于，可能因为体力耗尽，可能是因为一次失误，你跌落了。

似乎一切在离你远去，那些你热爱的，不甘的，拥有过的，失去过的。你伸出手挽回，却又收回手释然。

你早就知道，飞向天空的方法根本不是攀爬，而是长出翅膀。

你即将回到黑暗，重新在黑暗中爬行，这会很简单，即使你早已不再熟悉。

你不知道跌落后的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

但是，你看见过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