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貼) 比K書更重要的事 (Misc)
以下是台大校長李嗣涔寄給所有台大學生的電子郵件,是很有名的化工系呂宗昕教授的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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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多人認為我是「K書高手」。在畢業自台大之前,這句話應該算是正確的,因為我曾經得過局長獎、市長獎、品學兼優獎、書卷獎等無數獎勵。甚至,服兵役當預官時,也屢獲記功嘉獎。
等到我由台大畢業、前往日本東京留學後,才發現這個世界上,還有許多比K書更重要的事,是自己從未經歷過、也從未認真思考過的。
二十四歲那一年,我搭上飛往東京的班機,那是這輩子第一次坐飛機。從機艙的小窗戶,我看見了夕陽。我知道,明晨的天空仍會升起朝陽;但是萬萬沒有想到,自己人生的朝陽卻一直不見蹤影,我走入了人生的黑暗期,而這段黑暗期竟然長達數年之久。
我也時常在想:如果我沒有經歷這長達兩千日的黑暗期,就不會如此珍惜自己所學過的事物,也不會成為真正的「K書高手」。
大學裡學過的學科對自己最大的幫助是:讓我以高分通過日本研究所的入學考試。考試結束後,教授當面誇獎了我幾句,但那幾乎是留日最初的兩年中,教授對我唯一一次的讚美,因為我除了K書之外,對其他事物的瞭解實在乏善可陳。
留學需要說的日文,我不會。
研究需要做的實驗,我不熟。
實驗需要看的論文,我也不懂。
我會的都是課本上有寫的及老師課堂中有教的。考試不會考的及作業中沒出現過的,我都不會。
大學時曾選修了兩個學期的日文。由於教授的慷慨給分,我上學期得了一百分,下學期則得了九十九分。我懷著日文得高分的錯覺到了東京,才驚覺自己的日文程度完全不足以應付日常會話及生活所需。當年的「營養學分」帶給自己一種虛榮的滿足。等到真正赴日留學後,我的蹩腳日文,卻在生活上、學業上、人際關係上,構成了沉重的負擔和無形的障礙。
有時想想:自己是該感謝當年「送」我一百分的日文教授,還是該埋怨他對我過份仁慈、要求不嚴呢?
我在日本瞭解了「有用學習」的真正意義。
對工學院的學生來說,做實驗是必修課程,但我在大學時期卻很少真正動手做,大多時候都是在「寫」實驗。同組的同學多半手腳俐落,可快速做完實驗,我則精於計算,可快速得到答案。
在「天衣無縫」的配合下,我們往往是最早完成實驗的一組。我以這種模式「做」了四年的實驗。原本以為這是最聰明的方法,沒想到這其實是最糟糕的方法,因為我根本不知如何動手做實驗,更遑論要親自設計實驗。
我在日本學的第一項實驗技巧並非什麼高深的研究,而是洗燒杯。我在日本學長的面前被徹底的打敗,終於領悟到「號稱」高材生的自己真的不會洗燒杯。
如何將一只沾滿黏稠物質的燒杯徹底洗乾淨,不僅需要技巧,也需要耐心。能將燒杯洗得晶瑩剔透、沒有絲毫花紋,這不僅是從事實驗的第一步,更是成功研究的基本功。
我在日本學會了「動手實作」的精神。
在研究所中,我選擇了材料科學做為自己的發展方向,對我而言,這是全然陌生的領域。我苦苦等待教授指點迷津,告訴我該做什麼研究;教授卻什麼都不說,足足讓我等了兩年。
教授只告訴我:「你自己去找題目!」
為了找尋自己的研究題目、為了畢業、為了拿到學位,我充當起自己的老師,從最根本的學科開始自修,充實基礎知識,開始大量閱讀課外書籍和報章雜誌,積極搜尋工業資訊,嘗試瞭解產業動態,並且分析電子業界成長報告。另外,又整天在圖書館裡查閱相關期刊論文,以尋找電子產業的明日之星。
經過兩年的自修與資料收集,我終於找到了自己的論文題目,教授也欣然同意了我的選擇。
我在日本也學會了「獨立研究」的精神。
經過六年的時間,我從一個不能開口的日語「啞巴」,變成一個可在台上用流利日語報告的能手;從一個對陶瓷材料一竅不通的低手,變成一個電子材料領域的研究高手。
我很想告訴台灣未來的年輕生力軍:在吃日本拉麵、讀日本漫畫、看日本偶像劇之外,也不要忘了學習日本的達人精神。
希望莘莘學子在認真讀書之餘,也要記得世界上還有許多比讀書更重要的事。我們應該在「讀書」與「不讀書」的兩極之間求取平衡,也希望學生在計較考試分數的高低時,應當瞭解世界上還有其他更重要的無形分數,等著自己去努力追求。
許多「課本上沒有寫的」及「考試不會考的」的事,都是人生學習中很重要的一環。這是我在遠赴東京留學兩千日所得到的一個最珍貴的教訓及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