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 | 青年论艺术
临时做诗一首:
艺术不给人答案
艺术的表征都是答案的结果
你要花费很长时间,甚至一生去得出仅仅一个答案
然后拿着这个答案到艺术里去匹配结果
这个结果将会反映失败抑或成功?
艺术无成败之分
只有与所期望相符与否
可若不相符仍是会逼人落泪的
然后想起社会中自己的身份(同时进行、无法回头)
痛苦直到自杀。
人一生可以刨根问底得到两个答案
一个于社会,一个于艺术
所谓可以,便是不得也凑合,甚至令人嫉妒
这也许是求艺术者一贯痛苦迷茫之处
艺术向内,社会向外
向外总会得到什么,甚至得别人加之
向内总有惶惶不可得者
要了命了;得者,更要命了,没有人懂
一个卡夫卡作品幸免遇难,流放传世
千万卡夫卡作品被烧了。
艺术究竟是什么?
若说灵魂只是肉体的一部分
艺术附属于社会这一可能性终于在这两个世纪暴露出来
人类离真理越发近了,越发近了,越发近了……
和平时期的求艺术者
痛苦到没有目的地艺术着
艺术永远是如此神秘,在亲临艺术时不觉已至,在远离艺术后倏然一日以足以令人目眩之速杀入原已浪静的生活,打乱所有规划好的社会性行为,让人不得却终得停下、接受挑战,惶惶几日而过。但这终究是求艺术者所历,常人(姑且将求艺术者称为非常人吧)乐观好事也不求甚解,免去不少自戕性质的麻烦。而这原已认定的艺术的独特性与社会不容性,是否仅为社会的不稳定性与阶段性,又不得而知。故题曰论艺术,终究是不知何论却似论而论者。
今天要作如此论的冲动也不得而知,于图书馆一觉醒来,尚较世界有了某些大不同,片刻静思,猝然自觉起平凡无故的行为来。若再论,仍是因“文人相轻”这一警句带来的连锁反应——细看一位年龄相仿者的公众号里的推文,比喻、意象信手拈来,语句文体竟与我有某种类似,是那种一眼能瞧见共性的相似。由于经历了一段时期的惘然,我对艺术的表现形式产生疑惑,对艺术的行为动机产生怀疑,总觉这艺术出来是要发生些什么的,否则无为艺术。而这种有为,又恰是艺术的反面。故这艺术,在我意象里被翻来覆去,又失衡到无法否极泰来(兴许有这么一天),于是它渐渐失去原有光鲜的衣藻与锋刺,就如此无生命力般游荡在意识的边缘。在这段惘然期前,艺术很大程度上作为我自救和伪装的方式(这自救其实也是形而上的伪装),我的文体因这种认知变得畸形与主观。而当这种文体已被我否认却又再次出现时,“文人相轻”的特质就在我身上显而易见了。但事实情况是,这位比我小一届的女孩已被美国一位有名的高校提前录取,成绩门门A,对电影的方方面面都有浓厚的兴趣且小有成就;读的书多而精,不像我这种三脚猫。而如此有艺术天赋者的文字依旧要走这条路,且在不自知的状态下走得酣畅淋漓,自得其乐,那所谓艺术的独特性究竟是否存在。一条明显可以被规划出的路线在眼前訇然展开。似乎艺术越来越平民化,就像有点基础就可以写写代码般,尽管写的不好,但终究是可以拿来比较的。艺术是这样的东西吗?是可以说,我的艺术比你好,你的艺术还不够成熟吗?虽只是怀疑着,艺术也渐渐被拉下神坛,从天空拽下。
前段时间听耶鲁大学的公开课谈论死亡,前半部分重点放在讨论灵魂的存在与否。最后主讲人得出结论:灵魂是不存在的,只是肉体的一部分。人不是可以思考吗?只能说,这一思考的能力,也归属肉体的一部分——它的同类是吃、喝、玩、乐。人没有灵魂这一定义,仍能够思考,只不过这种形而上的神秘的思考能力,变为肉体的一项功能——思考。人思考着,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意义。这使得艺术这一原本高尚的领域退化为普普通通的生活方式,一种职业,某种片面的技能。主讲人通过多种角度,一步一步否定了灵魂存在的可能性,最后像是得出一个真理,使得人不再对死后重生产生幻想。这下一切清晰可辨了:苏格拉底笑着喝下毒药成了某种意义上的笑话(虽然人们还像歌颂圣经般歌颂着他的生平),庄子击鼓而歌的举动越来越刺眼,所有对死亡的病态理解得到纠正,迷雾被清除了。这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换句话说,艺术平民化,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且不论这究竟是好是坏,问题在于,那种以艺术为人生崇高境界的意识形态,终于在现代渐渐消散了。
如今我的艺术观依旧扭曲着:不想追求功利却太有功利性、不想有共性却太有共性,独立着又渴望分享。问艺术究竟是什么向来等同于问人生是什么,如今这两者不等同了,人生要大于艺术。但仍然你可以准确回答出科技是什么(尽管木心先生将科技与艺术当作人类文明的两翼),可以回答出代码是什么,甚至也可以回答出电影是什么,小说是什么,音乐是什么,却始终无法准确定义艺术究竟是什么。意识流写到这里,突然想查一下百度对艺术两个字的定义:艺术可以是宏观概念也可以是个体现象,是通过捕捉与挖掘、感受与分析、整合与运用(形体的组合过程、生物的生命过程、故事的发展过程)等方式对客观或主观对象进行感知、意识、思维、操作、表达等活动的过程,或是通过感受(看、听、嗅、触碰)得到的形式展示出来的阶段性结果。
我操,无懈可击。真是够艺术的。要抨击它挺难。先放一下。
诗是我在思修课时写的,而在我苦思时,课上发生的有趣冲突使我不得不停下来记录。一位知识渊博的学子揪出了几处思修老师口若悬河时犯的错误:在日本佛教与神教占比是三比七说成七比三;不知什么河的南边说成了东边。老师只能强行圆场,学子越说越得意,越不屑,终于在谈论三峡大坝建设的利弊问题上发生冲突。老师说大坝建设没有考虑当地人民的生活,学子说考虑了,还列出某本书里的一句话,说这是业已经过深思熟虑、考虑了历史等价值因素才做出的决定;老师说大坝建成后水速降低了,学子说没有,不信你测排量。老师作为老师不能骂学生,只能旁敲侧击,说学子现在处在叛逆期是很正常的,学子说老师应本着负责任的态度讲述自己提出的观点。老师说你可真官方,学子突然大叫:“我官方?!”开始大笑,这笑声被老师骂成三流子(并不知道这是什么)。允许我用一次比喻手法:“哈”字一个个肿着脸蹦出来,错落有致,像是将进战场、整装待发的骑兵部队。接着战争便开始了,学子骂老师情商智商俱低,老师说至少我头比你大(?),学子趁势说是是是,我头当然没有您大,我只想要保持正常大小足够了……最后老师以要讲课了收尾,学子鸣金收兵说,您讲您讲不打扰您。接着老师像无事发生般绘声绘色地讲课,学子低头玩起手机(手机在课上不允许拿出来)。虽说战事只进行两三分钟,我们众人却好像真历经兵纷马乱的激斗般大汗淋漓,心潮澎湃。战火止息了吗,没有,两者都不是宰相。
这位学子自我介绍时说,初中时便已读尼采、里维根斯坦,饱读历史。人都说,艺术这一领域,历史与哲学是最给人以胸襟的,这下我找到了反例:不是说学子针对老师的态度如何,而是从他的行为举止可以知道,他上头了。这再次使我对艺术产生了怀疑,这姑且不论。回到对艺术的定义,其实有一种方法,早在胡塞尔开创现象学就被提出:“悬置”法。不说它在哲学中的应用,这种方法也可被用在任何对事物的理解上。灵魂是什么,把physical views悬置出来,剩下的就是灵魂;艺术是什么,把百度给的那句话悬置,剩下的就是艺术。换言之,我们知道灵魂不存在这几乎一真理,我们知道艺术就是百度所说的那回事,但如果要真正理解灵魂,领悟艺术,不妨就认为灵魂存在,留给自己一个念想,然后艺术就自己艺术化了。
所以如何抨击呢?没有必要一字一句寻找表达上的漏洞,那几乎是无法完成的任务。最简单也最有效的方式便是,不理会而让它如此存在着便是。因为某些东西的证明,不需要制造冲突便可完成。
这是艺术观吗,我不知道,意识流的产物,谁知道合不合理。
艺术向内,社会向外(如果我们悬置定义,使得艺术果真不如言所论而成为与社会对立之存在)。则艺术的非社会性要使得求艺术者不由得恐慌了。社会能够给予人的,远远不止安全和生活之平衡,它甚至能提供给人在外行人看来艺术最终所追求的东西:永恒。在古代,除了战争,也只有作书能将自己的名字刻在历史纪念碑上(科技发明在古代零零散散,而古中国大抵是有一手人物的,奈何到如今姓名早成了应用的累赘品)。而在现代,社会提供给人以永恒的渠道繁冗纷杂,或说,这种从前追寻的永恒的意义,在现代渐渐被瓦解了。永恒是长久的事,与当今的节奏格格不入,不属于现代的主旋律。当今是什么今,什么样貌,都心知肚明,都无可奈何享受之。永恒也渐渐没再有人提及,或成为像苏格拉底般的笑话(当然苏格拉底作为具象的存在仍能使部分人畏戒,而永恒这一抽象名词就免不了落得枯枝败叶貌)。且不论永恒,艺术所追求的终极意义,会是那虚无缥缈却又寄生于社会的东西吗?求艺术者分别都会在不同阶段领悟到,艺术分为两种,一种叫别人的艺术,一种叫自己的艺术。在自己的艺术尚未形成时,别人的艺术代表了艺术本身。别人的艺术又有真艺术者和假艺术者,真艺术者和假艺术者实在都能分辨,奈何真艺术者所代表的艺术纯粹到刚踏入艺术之门的游子无法尽数理解只得一头雾水,假艺术者天生富有的亲和力长久吸引游子的目光,而一只脚踏进其能发现假艺术也别有一番洞天,故大群大群的人乐不思蜀,假艺术的势力愈发浩大。真艺术既难创又难懂,假艺术平易近人,再加旁人不懂艺术地鼓吹怂恿,艺术的本质与意义终于得到扭曲。真艺术幸得益于其永恒性,但仍不免焚书坑儒的事件发生。如今巴黎圣母院也已焚烧殆尽,假艺术借此击响号鼓,正式向真艺术宣战。说来说去这都是别人的艺术,艺术之所以为艺术者,在于自己的艺术之形成。就此“求艺术者”易名为“艺术家”。同样自己的艺术也有真艺术者与假艺术者,同理有真艺术家与假艺术家,鱼龙混杂,处境与艺术没有两样,不世态炎凉也快要世态炎凉了。且不论真假,自己艺术的形成,终究是要向内探寻的。而这种方式,向来存在概率性。这概率论体现在:一你能不能主动探寻下去。当自己的能动性弱或内部本就不深时,这种探寻的动作将会徒劳无功;二你敢不敢探寻下去。一个善人探寻下去遇见一颗纯真的心,从此晋身圣人。一个“善人”探寻下去发现了自己恶的一面,发现自己多年来的行为都是一种伪装,世界观崩塌,完蛋。三你会不会探寻下去。向内向外都会消耗生命力,人仅一生,社会提供的要远丰盛于艺术,甚至作为人想得到的都唾手可得,你会不会依旧像倔驴般钻牛角尖尝试认识自己到底是谁。求艺术者的痛苦始终在于此,不愿不想,不得不想。这种痛苦是个性的,也正如诗中所表露,艺术里没有答案,只有结果。
艺术也需要逻辑思维,因为逆推才是解读艺术的正道。
在阅读文章开头那位女孩的一篇推文时,我注意到她使用了我先前,或者说当今社会文坛普遍流行的一种写作手法:以两个人的对话作为过渡和主动抒发情感或议论的途径。这种对话不出现具体的语句形式,而只是一种介绍,一次说明。而对话的内容,大都是一些真艺术家。这位女孩讲她和一位男性朋友去live house听演唱会的过程中不停谈论着艾略特,加缪,还有一群我也不知道的作家们,且不论这种聊天的真实性与否,它引出了我即将要谈到的话题:如今人与人都在聊些什么。在古代,路途遥远的人们相见一次说上一句话可谓难于上青天,这时聊天所代表的意义不仅仅在于聊天的内容,而要更多于聊天这种形式,人们聚在一起,倒上一壶茶,话不必太多,慢慢随茶水流淌出来,这种聊天的气氛淡雅恬静,不必争抢什么。相对的便是坐而论道,是一定要争出些什么的,双方都要为此做好充足的准备,反复梳理自己语句的逻辑,争取真正推翻对方的观点。但即使推翻了,彼此之间也不会产生太大的矛盾,在道的义理上不存在作为人本身的参与方式,人是人,道是道,分得清,和和睦睦。在现代,能够对话的途径方式太便捷与纷繁,随时随地,想要说什么立马就能“脱口而出”;又增添了朋友圈等能够代替聊天的东西——一有什么想法想要广而颂之,也不经打磨,潦草添些图文,像是一副文案样了,一发了之。原本应在肚里憋出回味出些的真道理,真想法,如今尚未萌芽便已被连根拔起,哪能开出些什么花。如今浮躁的社会风气都众所周知,在这种情况下,当人与人不得已要聊天时,他们会聊些什么?一位日本人曾说,当他与女性聊天时,大多会选择聊聊政治。我的长辈们也是如此,闲下来没事了,在新闻三十分的背景音下,借着一个一个被支持人提及的话题,开始聊起天来,在饭桌上向来一聊会聊上许久。我主要想侧重我们这一年龄段,这一最受网络影响的一群人,聊天机会最少的一群人,我们会正经地选择聊些什么。我没有大数据,只能结合我自身经历和所见所闻谈谈。大多数人的聊天内容往往取材于他们聊天时从手机里刷出来的素材,例如微博上的热搜、一些逗趣的视频。这种聊天的形式其实是为了避免聊天。因为这种不经大脑思考的聊天只是用于渡过时间,以争取回到自己熟悉的生活惯性体系中。我比较好奇的是如我一般的文艺青年,当文艺青年遇上文艺青年,彼此聊天的内容就不会是枯燥无味的信息流,而是我们自己的一些想法。这种聊天,大抵可以认为是想法的交换——这有点像变了态的坐而论道。但问题就出在“文人相轻”上,文艺青年之所以称呼,于求艺术者大差不差,还不具备能够坐而论道,而人归人、道归道的本事,也没有形成自己的艺术或思想,大多借助别人的艺术或想法进行浅尝辄止的交流。而若有相似是好事,不相似就坏了,自己喜欢的作家没有得到别人的喜欢还反被提意见,总归要不爽,语言也不再像两人刚遇见般儒雅随和,开始藏些小小的刀刃;要是刀刃与刀刃没有撞在一起倒也相安无事,双方假装或都以为对方大度包容,倒也能够进行下一次对话。要是撞在一起了,双方都发现对方笑里藏刀、不安好心,冲突也就更加深,对话也渐渐从想法转向人,然后就像思修课那般,聊三峡水坝,聊着聊着开始比起头的大小了,真是令人啼笑皆非。艺术者们聊天还有另外一种形式,便是一个讲故事,一个听故事。例如在《一个时代的审美》中,李蕾采访马未都,马未都几乎都是在跟李蕾讲故事。讲故事的方式给双方提供的收益都是巨大的,且只要不犯上一些低级失误(例如错误预估了聊天双方的知识储备,一个并不知道太多的人拼了老命给早已知晓故事内容的人讲些什么),讲故事的人愿讲,听故事的人愿听,倒上一壶茶,倒是其乐融融。这种方式其实并不局限于文艺青年,不管是不同领域的人还是同领域的人,故事总是能讲下去的。还有种聊天方式便是孔子那般“述而不作”的“述”。老师大多会不时如此做,也不乏除老师外个别情况。写推文的女孩和她那痴爱并通读尼采的异性朋友聊作家,聊他们的思想,我着实是羡慕的,因为我还没有过去专一读一位作家,然后把他的艺术搞懂,从而慢慢陶冶自己的艺术。我和朋友聊天,有时也会聊及那些艺术家们,但奈何了解不多,说着说着开始胡编乱造,搞得自己和对方都下不来台。我不知道双方就着一位熟悉的艺术家聊天,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这也许会是我以后努力的方向。
夹在艺术与社会间的便是生活。有的艺术家将生活撇进社会一栏,只顾形而上的东西,并不追求生活上的完满;有些艺术家将生活也融进了艺术中,也造就出一种独特的艺术形态。生活向来是有韧性的,这不同于一板一眼的艺术和社会。这种韧性的尺度,向来用于衡量一个人作为的大小。当然,生活也是会断的。但这似断非断的零界点,长久吸引着众多自命不凡的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