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劳的青年

有那么一段时间，我在阳明山的山道上，常看到一群头顶云雾缭绕的袈裟僧人，他们乐此不疲的皈依于崎岖和信仰之间，你问他们每日上山难吗？他们亦如此回答，难便是易，易便是难。好像难和易之间并无殊异，但是对于其他人并非如此，对患有佝偻的人来说，走几步往往要休憩片刻，对体力不逮的小孩来说，未至山腰就形如困兽

眷村刚刚侵入外省人时也是，以前大上海的军官姨太，捧着商贾巨资，委身于这偏僻的茅檐低小，很多人贪恋旧时的繁华财富，你问他们每日生活难吗？他们回答说，难，你看眷村多简陋，不过日子总要向前看。等到眷村的下一代、下下一代发达起来，他们对一切唾手可得，虽然这都是祖荫庇佑，但对大部分青年来说，又何曾有这样的福飨

十多年来，我上了很多山，也曾在一片晴空里眺望远山倩影，也曾在秋日雨水漫灌里无功而返。我总觉得上山没那么容易，当然前人告诉我们，下山也没那么容易，上山下山都难。虽然你有电缆车时容易，虽然你有精神和毅力时容易，虽然你是体育健将时容易，虽然你免去了登山之苦时容易，但那只是你

去年阿Q来信说，他觉得台湾人老是悲戚，老是无病呻吟，我将侯孝贤的《童年往事》推荐给他。我想让他看看如今青年的一代，又是经历了几多迷惘与阵痛。那条祖母回到大陆的路，那条采了芭乐的路，是阴翳岁月里飘来的些许安慰。以后一些人不会经受这些，而更多的人换了种形式在经受诸如此类的羁绊，你看得见他们吗？即使有看见，也许你会学学郁达夫，发发善心，以文为戈，唱着反调陈痛着沈从文的现状，"很多事情，譬如说高尚一点的，去当土匪，卑微一点的，去拉洋车等事情，你已经是干不了的了"，也许你觉得他们只是分母，视而不见是最自然的事，更有甚者，你会谈起自己的远大前程、光荣梦想，却浑然忘了菲茨杰拉德的告诫。这就是不徒劳的青年

给阿Q覆信后，我又帮他推荐了李沧东的《燃烧》，我喜欢这部剧里的凌厉，与台湾新电影的温吞相比，它鲜明的指出了一代人无法逾越的鸿沟。这些徒劳的青年们，他们徒劳的上山下山，你问他们上山难吗？他们无暇回顾，喘着气又趟过另一座山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