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程序员的那些狗日日子》（四十三）绝缘空间

不久后的一天下午，敖总急匆匆地走进研发部的办公室，告诉我说，半小时他要去华师找祝老师，我也一起去，让我准备一下。

半小时后，敖总再过来告诉我，让我先到楼下去等他，他要去地下停车场开车上来。

于是我先来到楼下，却也见到了有两位其他部门的同事在那里等着了。其中一位是业务部门的，我算是认识，另一位则第一次见到，不认识。简单地聊开后才知道，这位不认识的同事也是刚到公司不久，此时还没过试用期。然后和他互相说了各自的姓名，然后他就按公司的习惯叫法叫我“X工”，而他姓凌，所以我就按公司的另一个习惯叫法叫他“阿凌”。不过后来阿凌也随敖总对我的习惯叫法叫我“阿X”了。

在简单的聊天中得知，阿凌比我小三岁，广东潮汕人，原来也是计算机相关专业毕业的，但毕业后却一直没搞过编程，此时在公司则是负责市场推广方面的工作。从阿凌的言谈举止中，我还是觉得他是个精明干练之人，善于场面上的事情，看上去其心智要比其实际年龄成熟很多。阿凌说他毕业后这几年经历过很多事情，所以可能才显得成熟一些。

我们边聊天边等，然后敖总就把他的座驾开上来了，是辆咖啡色的宝马，但空间不算大，就是普通大小的那种。听小钟说，敖总的这辆宝马，大概是五六十万，所以算是宝马中的低价车了，但毕竟是宝马，比起二三十万广本之类的来还是强多了。我们三人坐上去后，敖总就挥洒着他的驾驶技术，往华师快速开去。

在祝老师所在学院的一个会议室里，祝老师就像上课时老师们讲课一样，在讲台上给我们讲了一通有关系统开发上的事情，提了很多新鲜花哨的业务需求，听得我有点心虚，心想如果都得将这些业务需求做出来，那可不是一件轻松容易的事情。然后祝老师倒是说了句像样的话，他说，阿X你不用紧张，很多内容都暂时不用急着开发出来，可以放到二期升级的时候去做。我总算松了一口气。他在台上讲倒是轻松啊，然后他所讲的东西就够真正去做的人累死累活的了。然后敖总也“哈哈”地冷笑着说，阿X你觉得怎么样。于是我说，要做的东西确实不少。

不过后来，祝老师这次所讲到的东西，经过去繁取简、去伪存真后，很多东西都并不需要做的，可见这些人也只是一时大脑发热，讲了这么多，或者说他们根本就没经过大脑思考，乱讲一通。

但是这一次之后，阿凌便被敖总多安排了一项工作任务，那就是负责跟进我对视频管理系统的开发情况，说白了就是督促我的开发工作，而宗则相应地基本上不再过问我的工作了。所以后来阿凌便成了除研发部外和我接触最多的其他部门的同事，而真正的工作上的接触，和我接触最多的就是阿凌了。

不久前那次讨论上敖总所说到的想做一套功能相对简单的视频管理系统的事情，不知为什么又没有了下文，最后事情也不了了之。

阿凌也开始履行他的工作任务，不时过来研发部先向我了解系统开发上的事情，我自然也耐心地跟其一一讲解。阿凌对我还是挺客气的，毕竟我和他不是在同一个部门，在职位上他没有权力来管我，而且他也是刚来公司不久，我比他还早来一段时间，他还不能一上来就管着我。

视频管理系统继续按照祝老师原先提出的业务需求来开发。管理员后台到最后要做到的功能，就是启动录制和停止录制的功能，即是通过录播主机软件程序所提供的程序接口对录播主机进行“启动录制”和“停止录制”操作的功能，以及对应的视频数据展示的功能。而在此之前，还需要先将文件传输程序开发出来，而这也是涉及录播主机软件程序所提供的程序接口的。

所以开发中有关程序接口的问题我就需要问到宗，虽然宗的态度不算太差，但仍然不算好，特别是当中我觉得某些程序接口所提供的参数或所返回的值并不能很好地满足我对程序逻辑进行处理，我希望宗能对其作一些简单的修改时，宗有点不高兴地觉得是我自己程序没写好的问题，他并不想作修改，然后我只好再费唇舌跟他解释一番，最后他才勉强地为我作了修改。

宗就是觉得他的技术比我强，我的水平不行，所以才怀疑是不是我的程序没写好的问题。但事实上就是，他只要稍作修改，调整一下程序接口所提供的参数或所返回的值，我就可以少作很多处理，少写很多代码。很简单的其中一个问题就是某个程序接口所返回的视频文件ID的问题，这些ID原来是没有作排序的，所以我在处理时就要先进行排序，但同时又涉及其他方面的不少问题，不好处理，但后来宗在返回这些ID时就先作了排序后，我处理起来则方便和容易多了。

程序接口本来就是需要双方共同协调好后再确定下来的。没错，程序接口是你提供的，你一早就定义好了，但在实际应用中有不完善的地方，你是不是可以再改一改呢？毕竟你做的软件程序是要跟我做的系统互相对接的，在接口的问题上，并不存在谁服从谁的问题。虽然我不会用C/C++，但我不认为我的逻辑思维就比你差。

但是在这件事中我就觉得我就是要上赶着服从宗所提供的程序接口似的，好像视频管理系统是为我自己开发似的。

对于从录播主机上下载下来的视频文件在视频管理系统上的播放，用到了Windows Server 2003自带的组件Windows Media Services（简称WMS）。虽然此前我没有用过WMS，但稍作了解后还是很快就熟悉了其用法，只要在WMS中创建一个目录位置指向视频文件所在目录（即文件夹）的发布点，以后就可以引用自动生成的URL地址来播放视频。录播主机上所录制下来的视频文件都是WMV文件或ASF文件，正是WMS所支持播放的文件格式。

严格地说，用WMS的方式来播放WMV文件或ASF文件，应该没有将文件转换成FLV格式的文件后再进行播放好，但是因为要将WMV文件和ASF文件转换成FLV格式的文件，当中所涉及的技术问题并不容易解决，所以宗表示可以先用WMS的方式来播放视频。

阿凌负责督促我的开发工作后，原来我可以直接跟祝老师联系解决的事情，也改为由阿凌去跟祝老师联系了，总之涉及视频管理系统需与外部联系的事情，都由阿凌去处理，然后再由阿凌将有关情况传达给我。很显然，敖总给阿凌安排这项工作任务的其中一个目的就是，使我不能接触到有关视频管理系统的业务上的事情，我只需埋头敲代码，开发系统，而无需接触到除此之外的其他事情。

其实另一方面的情况，也可以证明这一点。我从阿凌的口中得知，他们那边办公室（即主办公室）的同事都是有公司员工通讯录的，但通讯录上唯独没有研发部各人的联系方式。而事实上研发部各人也没有公司员工通讯录（立经理和宗也许除外），而且也没有公司的电话分机。所以很明显这是公司的有意而为，目的就是不想研发部各人与其他部门的同事有更多的接触。

事实上研发部办公室完全独立于其他部门办公室的特殊安排，也是出于这样的目的，就是让研发部各人不能与其他部门的同事有更多的接触。虽然刚进来公司时我还没有清晰地认识到这个问题的存在，但随着在公司的时间越来越长，我也就越来越感觉到了这个问题的真实存在。

每天中午到外面去吃午饭，棠石路两边的快餐店和大小餐馆都几乎吃遍了，最后只有三个字：都难吃！所以每天的午饭都成了很头痛的问题，吃吧食之无味，但不吃又不行。

最后林工实在不想再这样折磨自己了，于是决定每天自己带饭过来。所以中午去吃午饭时从这个时候起就少了林工的踪影。

研发部上下班时间与其他部门不一样，去吃午饭的时间也不一样，这也很可能是公司的有意而为，就是为了使研发部各人少与其他部门的同事接触。

敖总在公司的行踪不定，有时在公司，有时不在。研发部这边办公室的前台后面，客厅的当头，有一个不大的空间，可以算是一个简单的开放式厨房，公司专门请了一位阿姨，平时除了负责公司办公室的清洁工作外，如果中午敖总在公司，那么还负责为敖总做午饭。通常到吃午饭的时候，敖总都叫立经理和宗一起吃，并藉此和他们两人讨论技术上或工作上的事情，那感觉就好像他们此时要讨论的问题都很秘密似的。

所以通常在这个时候，一起到外面去吃午饭的就只有小钟、良子、小陆和我四人了。立经理和宗没在一起，小钟和良子似乎也比较放开地聊了。小钟和良子说，研发部的办公室单独在另一边，就是敖总故意这样安排的，就是为了不想让研发部的人跟其他部门的同事有更多的接触，特别是不想让研发部的人跟业务人员有接触。显而易见敖总这样做就是为了避免研发部的人与业务人员在私下里进行合作，从更远的方面来说也是为了防止其他公司的人来挖角。

敖总的做法，从他自己的角度来说，也许无可厚非，但对于像我这样的员工来说，却要受到这样的活动限制，就很不合理很不公平了。我只不过是个搞ASP.NET的小程序员而已，是“二奶仔”名下的次要角色，只不过是在做一套基于ASP.NET技术的、说不上有多高深的视频管理系统，至于要得到这样的“待遇”吗？如果你开出的工资高到可以让我忽略因受到这样的活动限制而带来的间接损失，那么我会觉得合理和公平，但你开出的工资并不是！

什么是间接损失？就是不能与其他部门的同事正常接触和交往，不能与外界接触，除了写代码和开发系统外，不能向更多的方面去发展自己的综合能力，连最起码的交际能力都不能得到发展。不要告诉我程序员就只需要写代码，不需要学会交际。

小钟和良子还说，立经理和宗都是有公司的股份的，他们都是公司的股东，入的是技术股。由此看来，敖总要限制的对象，可以不包括立经理和宗，因为他们有公司的股份，在收入上应该很可观，没有后顾之忧，即使受到限制也没多大关系，他们可以一心地为公司、为敖总卖力。所以敖总要限制的对象，更多的是研发部的其余各人。

宗是公司的股东，这似乎也可以很好地解释了他对我的态度及他的高傲。开发出来的软件程序是录播主机的“灵魂”，又是公司的股东，在公司的地位自然就不一样了，再加上如果其本人有点“自我感觉良好”，那就可以不将别人放在眼里。

由此看来，立经理和宗就是敖总的左膀右臂，一个负责录播系统的硬件开发，一个负责录播系统的软件开发，研发部其余各人则跟在他们两人后面，在他们两人的安排下开展工作。这也难怪敖总在公司吃午饭时，通常都会叫立经理和宗一起吃，他们就是要在这个时候讨论一些关键和秘密的问题。

从与小钟和良子的聊天中，我还是能感觉到他们两人自认为在公司没有立经理和宗的地位，身份有别于立经理和宗，他们更多觉得的是，与我和小陆是同一级别的员工。言语中，我也似乎能感觉到小钟和良子对敖总这种做法的不满，尤其是良子。不过小钟和良子始终还是敬畏和臣服于敖总的权威，并没有说得太明显和说得太多。

如果中午敖总在公司，有时他会单独叫上研发部全体同仁一起到外面去吃大餐。什么是单独？就是他从来都不会再同时叫上其他部门尤其是业务部门的同事一起去吃。在餐桌上敖总总是表现出一副唯我独尊的派头，而研发部各人则乖乖地以他为中心两边坐开，看他点菜，听他说话。当然立经理和宗会比较多地插上几句，由此也可以看出立经理和宗的作用和位置，不管是他们自己认为还是在敖总看来。而其余各人则一般都是在敖总问起话时才回敖总的话，说上几句。

你可以说这是敖总对研发部的特别关照──事实上敖总在表面上也说他最看重的是研发部──但其实我觉得研发部的人很可怜，这就像笼中鸟，养鸟的人高兴的时候就给鸟喂一些食物，逗鸟唱歌玩乐，鸟见到有吃的了，就高兴地边吃边叫起来，平时养鸟人则把鸟放在一边，任其在笼里跳来跳去，但怎么都走不出那个笼子。

这就是敖总的手段，把研发部的人单独地关在一个小房间里，不让他们与其他部门的人及外界有更多的接触，偶尔对他们施舍一点好处，请他们去吃一下大餐，不但可以让他们对他感恩戴德，而且更可以让他们更卖力地工作。

所以，在这样的情况下，虽然到此时我进入公司已有好几个月了，但对其他部门的同事大多都是只见其人，不知其名，有的甚至连面都没见过。这可是只是一家小公司，并不是什么大公司啊。

所以走进这家公司、走进研发部后，就像是进入了一个绝缘空间，不再与外界“来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