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半个完整
我父母关系最僵的时刻,我记得我正在读小学三五年级。从那开始,家庭状况每况愈下,直到我工作的这两年。
我已经记不清是父亲返乡谋生在先,还是母亲离家分居在先,只是知道他俩之间的总是大吵大闹;而那时我还很小,但已经开始生活在别人视角的夹缝当中,可想而知这个人的童年时光,该是怎样的惨淡!
当然父母关系也有好的时候,可惜只是昙花一现。估计应该是在小学一年级甚至幼儿园的阶段,他还在外地打工,每年春节会回来探亲个把月,当时他们俩个还算和气。我印象最深的就是某天上午两个人都在床上睡懒觉,而我已经饿得眼冒金心,然后我就体会到了什么叫“两个和尚没水吃”。
每年他返乡,村里人还以为他挣了不少钱,差不多年纪的都吆喝他去推二八杠;他脸上看上去挺风光,不过是输的钱不少而已,大体上相当于当时普通劳力的两三个月工资。从那时起,我对“赌博”怀有很深的厌恶,一直到今天有人在我面前炒股、炒楼,我也从来嗤之以鼻。
后来母亲不知道受到了谁的蛊惑,哭天抢地的要求父亲回家工作,让他结束长期外出打工的日子。经过双方的博弈,他真的就长期驻家了,但结果却让那对母子大跌眼镜。那时候我大概就是三五年级。
我坚信我的母亲让他回来的初衷,是想让这个家庭有个平常可以依靠的肩膀,而不是从前那样的遥远,一年里几次沟通都要通过村里初中生代写的书信。但是我更相信母亲其实不了解他嫁的这个男人。我现在对很多同龄人反复强调恋爱不能马虎,很多就是因为我从我父母不幸福的婚姻里总结出来的东西:你必须花上几年、深刻的了解你身边的这个人,是不是你想要的、以及今后能够相处的,不然你这一生几十年,很可能就毁掉了!
我妈妈的青年时光算是毁掉了,我的童年也毁掉了差不多一半,这一切都源于她嫁的那个男人责任心不够,在生活中没有花心思去照顾好妻子和孩子。在他得意的阶段,他做过一段时间的小包工头,但是他除了在城里将钱花光、用光以外,剩下的就是每年春节多了一些到家堵门的债主。而和他同等工作的人,甚至工作比他辛苦、比他挣的少的人,都会让老婆、孩子安安心心的过活,只有他不会,他做事很少会考虑到那对母子的生活。
我也曾问过母亲,可能带着点抱怨:“为什么当初你叫他回来呢?他在家不如不在家,眼不见心不烦;在家反而变得更差,眼高手低的人,谁都看不起!”她只能苦笑,比起我,她真的很不幸。我只是搭进去我的十几年光阴,但她却搭进去了大半辈子。
所以啊,从大学开始,我每个月会给妈妈打个电话,打到前面的德富家,让好心的邻居帮忙叫一下那个苦命的女人,因为她一生都在和我相依为命。而毕业工作后,老太太用上了手机,我更是设置了周循闹钟,每周六都要和她通个电话,长则几十分钟,短则三五分钟,算来,三五年过去了;如果党政府打算继续炒房地产的话,我想这个习惯还会持续三五十年。
但是我极少主动给他打电话的。大概当初他很少把我们母子当亲人,因此现在突然让我把他当至亲,我始终都有一些别扭。感情淡到这种程度,我理性上也知道不对,可每次回家试图跟他好好相处时,却发现彼此过去的影子还是那么的深,他当我是不值得一提的、和那个女人一样土气、成不了气候的东西,而我则当他是某个熟悉的、时常让人可怜却也可恨的人。“我只是尽量不要去为难他,但也不用刻意讨好谁”,我这样告诉我自己。
有人说我热情,我可以全心全意的为某个人或某个团体好,而不会太在意回报;也有人说我冷漠,我可以突然翻脸可能因为某件看似很小的事情,从此老死不相往来。我该怎么解释呢?我想说,人情冷暖,老子什么没经历过,除非我没得选择,否则一切又有什么大不了的?血缘关系,那是我没得选择的,所以我才会这样维系着一段让自己偶尔会有些为难的关系;国家时代也是没得选择的,所以我才会在人权冷淡的畸形社会里,学着巧舌如簧、尔虞我诈。与其说我在学坏,不如说我在学着关爱自己、关爱我的家人、关爱我的小圈子。
一个男人只要在工作上勤勤恳恳,能够让妻子不用为柴米油盐发愁,能够让女儿买得起钢琴、让儿子读的起大学,双方老人颐享天年,那他就算是合格的丈夫、父亲以及儿子。如果更进一步,身为男人能够争取到一定的身份和地位,那么他就达到了良好的标准了。除了能力较强,平常生活中非常具有亲和力,家庭和睦、家人幸福感强烈,那么他肯定是优秀的男人了!这是我从反面教材身上吸取来的经验教训,这也是我一直教育自己的话,因此无论生活中我怎样的随便,工作上我从来不敢马虎,这是我自身要求的底线,我只是希望能做一个合格的丈夫、父亲和儿子,哪怕只是合格!
什么样的人最痛苦?其中之一就是被迫突破了底线的人。当年在我已经成年却还在求学的时候,我感到我突破了我的底线,因为那时候我真的没有能力挣钱。我没有足够的能力和心力去看望我心爱的人,因为我一年只回一次老家,暑假都在学校凑合着过;甚至毕业的时候三十元的班裳我都拒绝购买,我不知道伤了多少人的心。我只知道当初我的内心始终都在挣扎,但只能寄希望于毕业之后我能挺起脊梁做人!
如今我开朗了,生活中我越来越多的在“卖萌”,那是我曾缺失的半个童年突然活了过来。如今我成熟了,生活中我越来越多的放得开,那是我意识到了,我的时代开始了,只要我想做、肯做,一切挑战都没什么大不了的!
很多单亲的孩子会羡慕有一个完整的家庭,我家庭看上去完整,其实只是大半个完整,我也一直羡慕有一个真正完整的家庭:我希望在那个家庭里能有一个大男人为每件大事出谋划策、有所担当,还有一个小女人将家人的衣食住行打理得井井有条、童叟无欺。说到底,一个人早年越缺少什么,那么后来就会愈发的去汲取;我那“大半个完整”的家庭,让我对人与人之间的真情依赖产生不少的遐想,只不过我不希望自己是一个眼高手低的人,如果有什么梦想,应该拿出行动来实现它、支撑它,而不是画饼。
所以啊,你要努力的挣钱啊!(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