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明天是我生命的终点
我知道中国人很讲究“忌讳”,我也想了很久要不要提这个事情。死亡,跟爱情一样,如果我们漠视它的存在,对它讳莫如深,或许带给自己的只是迷惑。我一直很不解我该怎么过完我的一生,我想不明白,是因为我感到我的生命还很漫长,我还要娶妻生子、劳碌奔波,因此我背负着很多生命不该承受之重,使我无法站在人生苦短的角度去思考。
伟大的歌手黄家驹,31岁就离世了,今天是他的逝世纪念日,我不由得不想:假如明天是我生命的终点?我也奔三了,如果老天爷恰巧不再眷顾我,谁也说不准明年的今日我是怎样的景况。我甚至都来不及跟爱我的人说一声抱歉:对不起,我没能成功,我让你失望了!对不起,我的收入太低,没有资格上缴党费了!
我总跟我爱的人挂在嘴上的一句话:“注意安全!人身第一,财务第二!”这是我的真实想法,我深刻的体会到人活在世界上“生命”和“健康”是多么的可贵,而“平安”和“富足”又是多么重要。因此那些拥有健康和富足的人们动辄选择轻生种种,通常让我不齿。如果自残甚至死亡都不怕,那世界上还有什么困难是你无法面对和度过的?!
有些事情我要惋惜一辈子,我的奶奶、外婆在我生活逐渐变好的时候依次离开了我。这是一件非常伤人的事情,因为我永远不能再表达我对她们的爱,永远无法回报她们早年对我的关照。而从这些事情后,我学会了善待我周围的人,因为人生苦短,一些事情现在不做,可能将来永远没有机会。生活中我变得很主动,但凡我喜欢谁,我会毫不吝啬我的关爱之情;我生怕衰老抑或死亡将带走一切,让我带着懊悔度完我的余生:当初我应当告诉他我并不怨他,可惜欲言又止直到成了习惯;当初我应当告诉她我很爱她,直到她成了人妻、陌路天涯。只是我从没有学会善待我自己。
老天爷真的很照顾我,虽然我一直还是在抱怨。如果奶奶她们还在并且身体也还健康,她们会逢人就夸这个“懂事”的孙子,我还记得去年外婆站在楼梯口泪流满面的样子,我不过做了一些很不起眼的小事情,乡亲们却给了我不错的名声。亲人们的呵护以及期望才是我从善如流的动力,年幼时一个穷人缺失的尊严我渐渐的在现在一一找回。可这正是我肩上背负的沉重十字架。上帝让我做一个好人,我却在陌生人社会里渐行渐远……
假如明天是我生命的终点,我还会在乎别人对我的评判吗?在一般人眼里,我是个好儿子,在弟妹们面前,我是个好哥哥,将来我或许还会是一个好丈夫、好父亲,可所谓的“好”,到底是在用谁的道德标尺?是那些朱门酒肉臭的官宦士大夫?还是那些市侩攀比虚荣的小市民?或者只有我临死前的那一刻我才能放下我的沉重包袱,我才能用心眼看清这世界。
假如明天是我生命的终点,此时此刻,我仿佛真能听到自己的心声:与人为善、律己从宽。哪怕是只猫、是只狗,我都忍不住我的怜爱之情,因此如果有好人遇到麻烦,并且我能帮上忙,我一定不要推辞,工作中如此,生活中也应当如此。我偶尔会对着镜子顾影自怜,想清贫孤单的时候几乎无助到绝望,如今既然有了一定的物质基础,那么无论你想吃什么、穿什么,我自然会全力满足你。做到这些大概就是李开复曾经说过的“追寻内心的声音”的意思吧。而如果这二者发生矛盾,具体情形就要具体分析了。若二者恰好一致,我有什么理由拒绝上帝的美意呢?
假如明天是我生命的终点,刚刚那个被同事批评到哭的小女孩,我肯定会去帮一帮,可惜我没有。我想到了工作上的复杂关系,想到了可能给自己带来的无法预见的问题,我忍住了我的怜悯之心,甚至忍住了我的眼泪。因为工作、生活中存在着利益,所以哪怕我把道德提到再高、把自我的感受放到再大,也敌不过我对未来功利的计算,这正是我对自己不放心的地方。可大概是刚才我糊涂了,我完全可以找一个他们俩都熟识的人来进行调解,但我却愣在了座位上。在突发情况面前,我发现我是那么的紧张害怕。
是不是我太保守了?或者是我太功利了?我过于害怕一件事情带来的最坏后果,而不敢承担甚至不敢面对。这种谨小慎微让我好生厌恶,但又无法放弃,因为这么多年来正是我的“稳重”才得以让我没有那么的“轻浮”。这些词汇现在用来显得多么得讽刺。我想要让自己“追寻内心的声音”,却十分严厉的绑住了自己的手脚,连劝架的勇气都没有,哪来的胆量去承诺别人那一生的爱?
人们总是能够把一个道理说得头头是道,却在执行的时候冠以各种“特色”。我的稳重渐渐让我失去了血性,我却徜徉在保守、懦弱、封闭的自我精神世界里难以自拔。试问人活着真的只是趋利避害吗?为什么我那么的害怕去为陌生的事物担当?真的要等到我成了亿万富豪,我才有胆量去接受种种挑战?可真到了那个时候,我们早已没有了青春,衰老又能让我面对怎样的命运考验?
终究,我们都曾有过理想。站在理想的面前,我踌躇不前,我害怕失去我的工作,我害怕失去我的收入,我害怕失去我的尊严,唯独我不害怕失去我的信仰。我总在问,理想多少钱一斤?
理想,是我站在你的校门外,我多么渴望教授你们做人的道理;理想,是我拉住你的手,我多么渴望陪伴你们直到老去;理想,是我看着你们顶着烈日酷暑、穿着破旧的二手衣服,为达官贵人盖着高楼大厦,我多么渴望为你们呐喊。理想,是我看着这一切化作泡影,我多么渴望逃出这国度、回避这一切!
再见理想,假如明天是我生命的终点,我也不再有理想,我注定懦弱地接受命运的宣判,却不敢做一点点的争取或者有一丝幻想。而实际上我的生命大概早就到了它的终点,从我拒绝理想的那一刻起;现在我所能感觉到的“我”不过是一个躯壳,我正扮演着一个市侩卑鄙懦弱的小市民,同时做着荣华富贵的美梦。我在权势面前俯首称臣,我在世俗面前百依百顺,因此我在工作上稳稳当当,而我在生活中也波澜不惊。
等到自己鄙视自己,那么我肯定也会做一个轻生的人了。不会的,我相信我自己,如果我想做一个好人,我就可以做到,因为那些爱我并且我爱的人,我一直都没有放弃。相爱是人生最大的幸福,一些只是爱我或者我爱的人我只能选择漠视,对不起,因为我是那么的平凡而渺小!
最后,感谢家驹,纪念家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