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给妹妹的信

亲爱的妹妹：

    最近过的还好吗？

    转眼过去了十年，十年来我无时无刻不把你牵挂。上次回家看望爸妈，还聊到了一些你的近况，大家都为你找到了好婆家感到高兴。哥哥本来还想为你买些像样的嫁妆，但你生性独立好强，为了不勉强你，哥哥只是留了点喜钱，希望你能接受这一点点心意，而不要为难父母，更不要难为我。

    十年前，你我都收到了录取通知书，可因为家里条件有限，最后抽签决定，你被迫放弃了大学梦想。我欠你的好多。还记得那天你跑得很远，在澎湖湾哭了很久很久。从那以后你就不再理睬哥哥。我当年和你一样渴望走出农村，和你一样渴望读书改变命运。到现在我才明白原来你和爸妈对我是多么的重要，我有些后悔当初没有为你做出牺牲。只是过去的事情无法改变，所以我从没有在你面前表现出我的悔意，甚至不敢提起，我不想让你再次难过。

    这次回家短暂的停留，爸爸还在睡觉，没能说上话。乡里照顾咱家的老村长，让他假期里去乡里守夜，是我让妈妈不要叫醒他。虽然我每次回家都会和他发生争吵，但其实我很佩服这顽固的老头。记得小时候每次我和你发生打闹，无论对错，他总是会把我教训一顿，但遇到大事，他并不偏袒你。抽签决定上大学的时候，他竟然没有半点劝我让给你的意思。我知道你的心里会有点埋怨他，怪只怪哥哥当初不知道疼你，放不下理想的包袱，更无法面对现实的压力；如果现在我能够为你做点什么，让你或者让我的内心感到好受那么一点点，我愿意尽我一切的力量。

    可惜你还是那么的要强。小时候你还吃我偷的地瓜，如今却连半分我的钱都不肯收。妈妈告诉我，你把过去我寄给你的钱都还给了她。如果不是去年约你单独吃过几次饭，我还真以为你还在恨着我。可是你越是这样不接受哥哥的爱，哥哥的心里越是痛苦不堪。从你一个人走出家门到镜州闯荡，到参加了成人高考，到自学会计或是考公务员，最终嫁入一个普通的当地人家，你付出了十年；哥哥却在江门的象牙塔里谈情说爱，然后留校直到现在。你曾经的孤独伤心，我很少体验到，而我的轻松悠闲，你也不愿分享半分。你常抱怨工作好苦、生活好累，为什么就不愿意把困难告诉哥哥，哥哥愿意为你买房、买车。

    是啊，你对我说，我自己还什么都没有，只不过是一个穷教书的。但是我有租得起的宿舍，而且条件很不错；而你除了艰难的供房，别无选择。你变了，你变得更加美丽动人，更加的开朗，只是你还是那么的善良，还是那么的要强。我很后悔，当时你说要陪我去镜州的明潭逛逛，我怕麻烦给拒绝了。现在想来如果带着你泛着小舟说说话该是多么的好啊，我可以把过去九年没说过的话全数补上。说说上学的时候是怎么一起回的家，说说我们同桌的时候发生的那些趣事，或者说说中学时我们通信的那段日子。知道吗，我还给你们中学的校长写过信，只是我想转学的要求没被答应。但我多少次重返你的学校，只是为了看一看你曾经读书的地方，想象一下你当初嚣张的样子，想象你如何呵斥着男生。如今学校已经改成了医疗站，再看不到孩子们读书的情景，再不能重现我深爱的妹妹的美好时光！

    早年的事情，好温馨，虽然家里穷，但我们惺惺相惜。后来我们都走出了王家屯，我们的联系慢慢的变少、变淡。算上去年两次的见面，我们十年来不过见过三次，对吧？第一次见面还是大二的时候，我提前回家，我们才“意外”的撞到了一起。你的男友一个人在那静静的吃饭，话都不会讲，你一个劲的掐他。看到你找了一个忠厚老实的人，我的心里很是安慰；看到你还是那样对我不理不睬，哥哥心里好生的不快。

    半年前，我升了职，回家和爸妈庆祝的时候，从妈妈口中得知一个让我终生愧疚的秘密。原来当初抽签上大学的时候，爸爸让你先选，不是因为照顾你，而是因为两张纸条都写着“不上”。这是爸爸的主意，因为他觉得男孩子不能没有出息，而女孩子只要嫁个好人家就行。我这才理解为什么当初他一反常态地不偏袒你，因为一开始，你的前途就被哥哥牺牲掉了。想到你现在为生活艰辛的奔波着，我的心里好是不安。想到我让你受了那么多的委屈，我的良知一刻未停止对自己的自私的谴责！

    几个月前你告诉大家你要结婚了，哥哥几个夜晚都无法睡的踏实。我总在担心那个老实的男生能不能照顾好你，我还在担心你将来还有没有时间陪哥哥去明潭散散心。成家的人毕竟和单身的时候不一样，有了家庭，就有了责任，你也就不那么的自由了。可哥哥还没有关心够你，还没有做好把你拱手送人的准备。可是婚姻自由，哥哥有什么权利反对呢？这次从家里回江门的路上，我一直反复告诉自己：我自己的妹妹要出嫁了，我应该高兴才对，我的亲妹妹终于有了归宿，我应该高兴才对！可是天知道，为什么我的眼里流出的、却是伤心的泪水。

    昨天下午，妈妈打来电话，说你已经有了身孕，让我劝劝你不要上班，安心的在家生孩子。妈妈哪里知道，自从知道了那个秘密，我再不敢见你，我虽然一直心里想着你，却再没有勇气面对你的眼神。我知道将来你更不可能完全的属于我们自己的家庭了，你已经成了别人家的人，为他人妻，为他人母。我的内疚感越发的强烈，仿佛是我把你推向了一个深渊，却又不能把你拉回一点点。你我的距离好像越来越远，远到我不敢接你的电话，不敢回你的短信！

    亲爱的妹妹，无论哥哥怎样的不搭理你，你要相信，哥哥真的爱你，如果你有怎样的困难，哥哥一定为你倾尽全力！但是现在，哥哥真的好难受，我好伤心，当初是我伤害了你，却永远的没有任何好的办法补救。或者无论怎么补救，我都感觉我欠你好多、好多。怪只怪时代残忍，是贫穷让你我不能拥有一个美好的过去。而如今我不再贫穷了，你却不能再像儿时那般和我亲昵。多少年来，你再没拉过哥哥的手儿，哭着喊着要我给你买五角钱的糖葫芦。

    这次回农村，你的侄女玲儿说太阳都把她晒黑了，如果爸爸有了车，就不怕晒黑了。哥哥今年就准备买车，哥哥在你离开后突然知道家人是多么的珍贵，付出了再多，只要我爱的人觉得幸福，我没什么不能放下的，哪怕是沽名钓誉的理想，哪怕是面对现实苛刻的压力！

    老家的栀子花快开了吧，还记得当初你摘花送我上大学的情景吗？没想到那美丽的花朵，成了你我兄妹情谊的祭奠。要么你在恨着我，要么我在躲着你。人如果有来世，妹妹，记得还跟哥哥在一起，下一次哥哥绝不再欺负你，哥哥一定好好的用一生去疼你；而你，你要答应哥哥不再那么的要强，你要听哥哥的话，安心的辞了工作在家养着，哥哥会用一生偿还今生欠你的债！

    已经两天没怎么吃东西了，可跟你说了这番话，自己突然感觉到好饿，喝的几杯酒，醉意似乎已经散去。妹妹，记得没事多给哥哥留言，原来和你说说话，比吃什么药都管用些。好了，不早了，今天就说到这里吧。

    祝：

    夫妻和睦，母子平安！

    爱你的哥哥：王小帅

    2011年3月2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