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走了

    外婆走了，我还正在车上。其实这一天我早就想到了，只是一直在静静的等着。“离开”对于这样一个老人，实际上是一种解脱。

    还记得当初奶奶健在的时候，两位老人同坐在我家的院子里，晒着太阳，拉着家常。我还有一张照片，清晰的记录着那时的夕阳、安详。只是时间过的很快，等到我大学结束的时候，两位老人依次地离开了我。她们离开的时候，我还都在外地，或是在公司，或是在路上。

    当分不清活着与睡着之间哪个更幸福的时候，你便不会对死亡产生太多的畏惧。值得欣慰的是，无论活着的时候是不是快乐的，老人总是在年纪足够大的时候闭上了浑浊的眼睛。年轻的时候为了下一代甚至下下一代付出很多，年级大了，是时候享受那恬静，即便永远不醒。

    真的，眼泪真的滴不下来，就像最近上海的大火，夺去了很多生命，只是我的眼里始终没有泪水。是人变得善恶不分、麻木不仁，还是工作、生活太多的压力导致情绪异常、人性渐失。我只是不想假装。不想假装我很伤心，不想假装我很在意，因为老人活着的时候，我无法照顾她，看着她在小小的屋子里受苦，被血腥的人的劣性折磨，我早就在做最坏的打算：如果您离开了，我会好好的设法寄托我的哀思、相思。

    人的一生或许本来就是如此，年少的时候你以为你能主宰整个世界、改变社会的一切，年青的时候渐渐的转为有心无力，进而慢慢的忘记。因此，老人在的时候，逢年过节，在我见到她的时候，就像小的时候她塞给我压岁钱，我会塞给她压岁钱。与其说这是一份爱，不如说这是一份歉意。除了那买药的零花钱，其余的我也无能为力。

    即便是零花钱，她也不敢多收。她不知道那可怜的几张纸币其实解决不了我的婚姻问题、解决不了我的住房问题，但能解决他的药品问题。但她不懂，她朴实地认为，农民过日子，就是要一点一点积累，哪怕是一粒米。所以今年的春节她站在楼道口满是眼泪，手里攥着几张钱要还给我。

    如果，如果我在生活独立的时候你们都还独立的生活，而不是依附于你们的某个子女；如果，如果我在生活独立的时候你们都还独立的生活，而不是病患在床健康恶化，我想，我是有机会帮助我最爱的人改善你们艰苦的生活的。只是上帝太过捉弄于人。农民集中住上了高楼，却在生活上被孤立了，我连一个插手的地方都没有。

    今年国庆回家的时候，我特意买了一串玉制手链、一条玉制耶稣十字架，我知道您将不久于人世，营养品您已经无法下咽，我想挂上我的祝福，只是见到您的时候，脸已干枯、眼已下陷，我想，算了，不要给您带来任何的心理负担，不要让您挣扎着起来再想还我。最后一面，带着遗憾。

    农村就是这样，生产力有限，人们为了蝇头小利甚至模糊了人性；我虽然读过一些书，但我想“入乡随俗”更重要，因此，我通常不搀和、不聒噪，只是在我能出力的地方稍微的尽一些我的力量。我曾数次的嘱咐我的妈妈，让她把自己的妈妈接到我们的家，好好的招待；可是早年的生活实在太困难，即便是现在，我的妈妈还在外辛苦劳作，所以根本顾不上她自己的母亲。外婆您不要怪她，她跟您一样，是一个苦命的好心人，不是她不用心，是真的有心无力。

    有道是“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庶深山有远亲”，一个人，在他境况不佳的时候，那些对你好的人，才是真正的关心你、爱护你的人。我幸运地有几位这样的好亲戚，一直对我们母子不离不弃。当然，您当年是舍不得您的小女儿，舍不得我这位亲外孙；可在人情比纸薄的今天，您能用爱温暖妈妈和我，您大概不知道这份情有多么的重！

    您走了，希望是安详地离开。我没能去送您，希望您相信，我是真的爱你。这些不便的告别仪式希望您原谅我的缺席。我正在人生的列车上远行，并且刚刚走出这一小步。将来有机会的时候，我会告诉所有人，我的成功离不开妈妈的支持，还离不开外婆您的照顾。终有一天，我会告诉所有人我对您的爱！

    春节的时候，如果妈妈愿意带着我去，我会去看您，还有太久没有见到的外公。你的子女都过的很好，您不要牵挂，一路走好！

    （2010年11月22日14点30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