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们开始谈论实体经济

在央行宣布降息降准之后，股市的波动在持续。一些乐观者相信股市正在靠近市场底，但是悲观者认定调整远未结束。值得注意的是，海内外投资者对中国经济前景的分歧在加大。有人联想及1998年的亚洲金融危机，猜测中国可能要经受的考验不输于那一次，更有甚者指称中国就是风险的源头。

持续下挫的股指将更多投资者注意力拉回了实体经济，这应该算是一件好事。这么说是因为大部分投资者在疯牛中根本不关心宏观经济——严谨靠谱的研报不如朋友圈的荐股消息和各种看起来很美的概念更有说服力——在非理性掌控了股市的阶段，这些消息和概念似乎真的可以点石成金。

而今更多的投资者谈论宏观经济。他们开始重新关注基本面，对经济下行压力和企业盈利预期忧心忡忡。然后一个有意思的现象出现了：投资者现在的悲观一如5000点之上的乐观。他们好像是突然意识到，原来经济下行压力这么大，企业盈利还在下降，出口数据也没有一点亮色。新增加的一些变数，比如人民币汇率中间价形成机制改革触发的贬值预期，新兴市场震荡和美联储加息可能引发的种种效应，似乎都加重了悲观氛围。

但也许我们不必如此悲观，正如之前本没有道理那么乐观。中国经济进入中速增长阶段，面临巨大的结构调整和转型压力，但很显然，至少在某一个时段，我们曾希望借助股市以比较小的代价实现调整——修复资产负债表，通过并购等方式，在股市完成传统企业转型升级，对接资本通道，给新兴产业提供跨越式成长的翘板，终极目标则是实现经济引擎的润滑切换，中国经济告别对大规模基建投资的依赖，转而靠新兴产业撑起经济增长的大部分天空。

股市的疯狂和非理性繁荣扭曲了这一路径，资金投入股市也是对实体经济的支持，一步步幻化为大众的资本狂欢和吹起的财富盛宴，是啊，在换个名字就能换来涨停板的市场，有谁会真的在意转型和升级呢？直到剧情突然发生转换，股指一泻数千点，断续的救市也并不能改变市场的意志。几十万亿财富灰飞烟灭，这时候更多人如梦初醒，假装突然看到了泡沫的存在。

股市是经济的晴雨表。即使股指可能偏离，但最终还是要回归到基本面。就前期而言，救市是为了避免一场流动性危机演化为系统性风险。当市场重新主导一切，股市必然经历去杠杆和去泡沫的过程。我们当然要反思市场机制和监管体制，由此重新凝聚市场信心。不过牛气重来和市场信心之根本所在，还是要看实体经济是否企稳向好，企业盈利是否改观。也正因为如此，越来越多的观察者寄望于提振实体经济，寄望于企业和企业家真正站到舞台中央。

中国经济处在增长速度换挡期、结构调整阵痛期和前期刺激政策消化期，这一判断仍然适用。在这种“三期叠加”的新常态下，我们很可能要接受低于7%的增长速度，但再来一次强刺激却既无空间也无条件。实体经济去产能、企业去杠杆的过程仍会继续——我们几乎忘记了这一现实，持续的大跌则提醒我们，这绝非一个轻而易举就能迈过去的坎。市场主导下的去杠杆和去产能是一个粗暴和残酷的过程，会有一批企业退出市场，也可能面对更大的就业压力。

困难还在于，中国已经是世界第二大经济体，正在深度融入全球经济，这一进程还在加速。我们主动作为，希望在国际经济金融新格局中占据更有利的位势，但这种互动关系增加了宏观决策的关联性和复杂性，一旦失误意味着放大的风险和连锁反应。

这考验投资者的心性，更考验宏观决策者的智慧和勇气。对中国经济来说，坚定而持续的改革仍然是最大的红利，投资者视之为市场信心的源头。当下中国经济在一些领域遭遇的瓶颈，很大程度上显示了改革在这些领域率先破局的紧迫性，尤其是在国资国企、财政和金融等领域，每一项改革都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犹疑和迟滞必然掣肘其他领域改革议程的落地，宏观调控的有效性也可能因此打折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