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车司机

 走出公司大楼，已是深夜。明天就是新年，这时候的街道也比往常热闹了一些。

远处烟花在空中绽放，空气中弥漫着潮湿泥土的味道。我抬头望了望天空的月亮，一阵寒风吹来，脖子好像贴上了冰块，我不禁打了一个冷颤。

斑驳的树影在风中摇曳，我走的很慢，很怕回到家里。就在刚过去的半小时里，我被公司领导炒了鱿鱼。如今的我已经年过四十，我想不到以后还能做什么。这个国家在过去的十多年里，早已没有了高速增长的经济，失业率也在年年攀升。我走到马路边，想到家里还有要补课的孩子，我想破费打一次车吧。

我等了好久，终于停下来一辆出租车。我小心翼翼的坐到了副驾驶。“去青春小区。”我说。司机没有理我，车子没有动。

过了大约10秒钟，司机说“你第一次坐出租？”

“什么意思？”我说。

“先预付1000块，”司机说，“这些年穷光蛋太多，早就是先付钱了。”我借助车内微弱的灯光，从那个结婚时候老婆送我的钱包中抽出两张500块交到了司机手中。车子开动了。

司机烟不离嘴，整个车里都是烟味。我无奈把车窗摇低了一些。司机说“刚失业吧？”我没说话。“开心点，这年头不自己找些乐子根本活不下去。”我好奇的问司机怎么知道我刚失业的。司机笑着说“我不仅知道你刚失业，还知道你刚才给我的钱是你的遣散费，我今天在这一片儿拉了好多你这样的。” 他抽了口烟又接着说“我猜你是做IT的，对吧？我以前也是搞IT的，以前有个很出名的滴滴打车你知道吗，我是里面的架构师。后来经济危机我就开出租了。”

我好奇的打量着这位出租车司机，他看起来50岁左右，络腮胡好久没刮了，眼窝深陷，嘴唇干裂，脖子上戴着一个挂坠，身上穿着一件褪了色的针织毛衣，腿上的牛仔裤油光发亮。

司机问我说“以后做什么？”

我说“还没想好，也许和你一样开出租。”司机听了哈哈大笑，没有理我。车子飞快的穿梭在街道上，突然，车子在一个红灯口停了下来，他右手拿起水杯，使劲的喝了几口，随即又抽了几口烟，左手摇开窗户，往街道吐了一口唾沫。不一会儿，绿灯亮了，司机一脚油门蹿了出去。

街道两旁树上的装饰灯闪闪发亮，不远处的液晶屏幕播放着领导人的新年寄语。司机嘴里骂骂咧咧不停，说什么都是乱折腾才会有现在的下场。我虽然没说什么，但是心里很清楚这些年来的变化，身边的好多朋友也都纷纷移民出国了。我言不由衷的附和着他，他越说越高兴，把早些年的房地产、人工智能、共享经济的泡沫数落了一通。很快，便到了目的地。

我解开安全带，刚要下车，司机说，还差58快，今天和你聊的高兴，给50好了。我不情愿的掏出了几个硬币丢给了他。我刚下车，司机便180度大转弯，路边的污水溅了我一身。

下车走在小区的路上，我抬头看了看天空，月亮恰好被一片飘过的云彩遮住了，物业闹罢工，垃圾无人清扫，小区的路上也落满了厚厚一层的枯叶，我三步并作两步向家里走去。

回到家里，老婆在看电视，等着跨年夜倒计时。孩子还在做作业。“加工资了吗？”老婆问。“加了。”我说，接着便把遣散费交给了她。我走到孩子身旁，开始辅导他的功课。

不多一会儿，电视里传来新年倒计时的声音，“10,9，…0, 2030新年快乐”。与此同时，窗外鞭炮声也响了起来，一片欢快祥和的气氛。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