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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城尽带黄金甲—天下能悟有几人? [转]


     元旦,从网上下载了老谋子新拍的大片《满城尽带黄金甲》,这个片子在上映之前宣传就铺天盖地的,看到介绍中的几个镜头,似乎是个大场面,于是随手下了下 来。一直以来,对张艺谋的导演水平,心里是很不以为然的,感觉他的电影里除了一些大场面,什么都没有。他的片子除了能在闲时看看之外,与我们的社会、我们 的人生毫无补益,连基本的教育意义都缺乏。
    然而,这一次,我错了。也许是老谋子终于拍了一部言之有物的电影,又或许是因为我个人阅历的成 长,使我终于能看懂老谋子的电影了。总之,这一次,看完了影片,我很震撼,老谋子想说很多话,他想表达很多东西,而这些话,并不能明着说,他只能把这些东 西通过这部电影来表达出来,把他想说的话,用那些含义深刻而又隐晦的台词说出来。而其中的报时,尤为神来之笔,于整个影片中起到了画龙点睛的作用。
     梁王,是一个窃国之贼,他从王后父亲那里窃取了国家的权力,喻示着独裁者。王后是那深受奴役的人民,权力本是由她赋予梁王的,可她却反受其制,当她有所醒 悟之时,已无力回天。当梁王意图进一步控制她时,她终于想起来反抗,而能够帮助她反抗的,只有她的儿子,杰王子,杰王子喻示着爱国的青年,他无法坐视自己 的母亲受那样的痛苦,他终于选择站在母亲这一边,为母亲而战斗,然而他终究不是老谋深算的梁王的对手,一切,都未能改变。西域草乌头,自然是那愚民之教 育,独裁者使用的精神控制。

    故事发生在五代十国,一个乱世。整个影片是从梁王回宫,宫中众人迎驾开始的。许多旁枝情节就不赘述。

镜头一
     第一个报时:“风雨如晦,朝野满盈,平旦,寅时。” “风雨如晦”出自诗经,原文为风雨如晦,鸡鸣不已,原意为它描写一个女子在风雨交加、天色阴沉、鸡鸣 不已的时刻,更加强烈地思念她的丈夫。而今日人们用“风雨如晦”比喻社会黑暗、前途艰难, “鸡鸣不已”则比喻在如此黑暗的环境中,君子仍不改自己的气 节。第一个报时,便含蓄的告诉众人,当今之世,风雨交加,天色阴沉,充斥着整个朝野,为全片定下基调。

镜头二
    梁王回宫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见杰王子,当梁王在杰王子面前显示了其不可战胜的力量之后,梁王告诫了杰王子这么一句话:“朕趋驾前来,就是要你记住,你以前犯的过错,天地万物,朕赐给你,才是你的,朕不给,你不能抢。”

镜头三
     第二个报时,在御医监督下,一整套制药的宫人为梁王布置中药熏椅,梁王坐上之后,在宫人“善行无迹,恒德乃足,岁丰,卯时”的报时声中,一个阴谋显露在我 们面前:原来梁王安排了御医给王后每天必服的药里下了慢性毒药—西域草乌头,每日半钱,连服数月,则神智昏聩,好一个“善行无迹,恒德乃足”!善行无迹出 自老子,原文为善行,无辙迹,善言,无瑕谪。意为高明的驾驶,不会留下辙迹;高明的言谈,不会有缺点为人指责。原来我们的梁王恒德足,乃是因行无迹!
     西域草乌头的药性很有意思,它并不是一剂杀人的毒药,它仅仅是让人神智昏聩而已,换句话说,梁王并不是要杀死王后,他仅仅需要王后神智昏聩,梁王和王后不 和,为何不和?电影里没有提,观众自也不知,然而不和的结果竟然是梁王想要让王后神智昏聩,这就不能不让人疑惑了,这其中的意义就极其值得玩味了。中国历 代封建统治者通过儒家来控制天下人思想,以德育之名,行愚民之实,而御医的名字叫做蒋亦儒,这,难道是一个巧合么?(注:王后与祥王子的奸情始于三年前, 而与梁王不和始与十几年前)

镜头四
    第三个报时:当御医之女蒋婵将西域草乌头放入王后药碗后,宫廷内报时声再度响起:“开 国承家,无往不复,升平,辰时”,又是一个极具讽刺意味的报时啊,开国承家,无往不复均出自易经,原句是“大君有命,开国承家,小人勿用”,“无平不陂, 无往不复”。第一句意为大君要开创新的王朝万世基业,就不能任用小人,后一句意为平地总是会变成起伏的斜坡,外出离开的终归要返回。梁王并不是任用小人, 而是他自己,做了一个小人。无往不复则很有点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的味道。

镜头五
    菊花台上,梁王告诫众人:“在这方圆之 中,你们各居其位,这就是规矩了,忠孝礼义,君臣父子,规矩不能乱。”是啊,对梁王来说,即便是风雨如晦,朝野满盈,又如何呢,规矩终究是不能乱的。紧接 着,梁王要王后把漏喝之药补上,王后答道:“大王,臣妾根本就没病。”梁王道:“那是你的看法,吃药,就需按时按量,这也是规矩。”在这大梁国之内,若统 治者认为你有病,你便有病,统治者认为你需吃药,你便需吃药,这便是规矩。王后不肯服药,祥王子劝道:“母后,都喝了这么多年了,就这两口,何苦呢?”王 后道:“是啊,都喝这么多年了,何苦呢?”于是将药一饮而尽。

镜头六
    药膳房,梁王召见王后,对王后说:“朕给你配的每一 味药,都是精挑细选的,专治你的虚寒症。”王后冷冷的答:“多谢大王费心。”梁王道:“良药苦口,你脾胃虚寒,阴阳失调,脾气烦躁,遇事毫无兴致,整天冷 言冷语,这就是虚寒症。”王后答:“十几年了,臣妾的病不是大王的药能治好的。”梁王大怒:“因为你父王,是梁国的王,朕看他的面子,才对你如此客气。你 要明白,既然朕做了王,你做了后,我们就要象个样子,王室家族要垂范天下。为了这个家,很多事情朕都可以忍,因为朕怕乱了规矩”
    此时,第 四个报时响起:“鸡栖于埘,君子勿劳,河清,巳时。”好一个臣妾的病不是大王的药能治好的,这一句话揭破了梁王的脸面,不由得他不恼羞成怒,而这个报时, 又堪称经典,何谓鸡栖于埘,君子勿劳?从字面上理解,可以这么解释,快晚上了,鸡都停到墙上栖息了,君子也可以不要再劳动了。然而读过论语的人,应该知道 这么一句话:爱之能勿劳乎?忠焉能无诲乎?意思是君子爱一个人能不使他劳累么,忠心做事,能不教诲他么?想想看,这边梁王刚刚“教诲”过王后,那边就响起 “鸡栖于埘,君子勿劳”的报时声,老谋子用意不可谓不深啊。
    再来分析梁王的话,梁王是希望治好王后的病么?王后要的,梁王给的了么?王后 脾气烦躁,遇事毫无兴致,整天冷言冷语,是谁造成的呢?难道不是因为风雨如晦,朝野满盈的缘故么?梁王的话说得很分明了,对王后客气,是看她父王面子,而 不是他爱王后,梁王追求的是面子,王与王后之间要象个样子,这样才可以垂范天下嘛。所以呢,梁王装模做样的爱王后给天下人看,王后也必须配合之,装模做样 的拥护王,给天下人看。如此一来,规矩定矣!

镜头七
    王后:“每天,在你父王面前,我都要装作毫不知情,每个时辰我都要平平静静地喝下这些毒药,没有人知道真相,我会按照你父王想要的方式死去,可我不想这么死。重阳夜,我要结束这一切。”
    杰王子:“你会杀死父王么?”
    王后:“我会逼他退位,我不会杀他。”
    杰王子:“母后,孩儿无法跟父王刀剑相对。”
第 五个报时响起:“春祈秋报,康宁是臻,嘉禾,申时。”“春祈秋报,康宁是臻”出自明洪武三年朝日乐章《凝和之曲》,原文为:春祈秋报,率为我民。我民之 生,赖于尔神。维神佑之,康宁是臻。祭祀云毕,神其乐忻。春祈秋报意为春天开农之时祈祷上天,秋天丰收之后再报告天神,康宁是臻即为达到富足安宁的生活境 界。
    在第五个报时后,之前不敢反抗父王的杰王子因无法忍受母亲在自己面前喝下毒药,为了母后从此不再服药,终于答应助王后一臂之力。春祈秋报便能康宁是臻么?唯有让梁王退位,才可能康宁是臻啊!

镜头八
     重阳夜宴,王宫之前,广场之上,万人喋血,杰王子在母后的注视下力战不屈,终于力尽被擒,梁王对王后明知祥王子已泄露兵变之事后仍然发动兵变大为不解,骂 道:“你真是个疯子。”菊花台之上,梁王对杰王子说:“朕本打算,重阳节后,废掉元祥的太子位,赐立你为太子。我说过,朕不给,你不能抢。”杰王子回答 道:“这一仗,儿臣知道胜不了,要杀要剐,任凭父王处置,儿臣只是要父王知道,儿臣造反,不是要抢王位,儿臣是为了母后。”
    第六个报时响 起:“天地人和,至福恒昌,夜半,子时。”无数烟花礼炮响起,宫廷内礼乐声震云霄:“凤昭祥,日月光,四海升,开城疆,仁智信,礼义忠,敦厚德,列圣王, 承天道兮,寿永昌。昊天成命,化万邦。”无数宫廷奴仆在粉饰一新的王宫前穿梭,跪拜在那曾被无数人鲜血染红的广场之上。
    又到王后吃药的时 辰了,蒋婵死了,可王的手下是永远不会缺少给王后服药的宫女的,梁王对杰王子说,只要他肯侍侯自己母后吃药,就可以不处置他,杰王子在给王后跪拜谢罪之后 毅然自刎,梁王在那一刻被震撼了,他这样的独裁者永远也不会明白,什么叫做不自由,毋宁死。王后崩溃了,她将那满浸着自己儿子鲜血的药碗拨向空中,那混合 着鲜血的毒药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洒在那天圆地方的桌子中央。
    好一个天地人和,至福永昌啊,菊花台前,天圆地方,当所有的反抗者们都喋血于前,还有何人不和?还有谁敢不和?拥有兵权的独裁者,又怎能不至福永昌呢?他可还列圣王,他还能化万邦呢!
    王后的药,仍旧将是每个时辰的服下去,永无休止。广场之上的喋血,其意义,又在何方呢?我痛恨这个结局,然而我明白,这是个最接近现实的结局。
“很多事情是可以改变的。”王后说。“其实什么也改变不了。”祥王子眼神闪烁的回答道。王后盯着祥王子的眼睛,定定的说:“我倒想试一下。”不知为什么,这个镜头总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这试一下的勇气,世上又有几人能有?
    菊花都绣好了,总得开一回。即使,那需要用无数人的鲜血,来染红。
    苟活者在淡红的血色中,会依稀看见微茫的希望;真的猛士,将更奋然而前行。

    补记:本片的片名取自唐末农民起义领袖黄巢的一首诗《不第后赋菊》:“待到来年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透天香镇袭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
不由得让人联想起“百花齐放,百鸟争鸣”之后的血色十年,一花开后百花杀,我中华的文化,上层的精英,国人的人性,几乎被抹杀殆尽,剧中满城的黄金甲终究也无声的消逝于广场之上,恰似历史上不经意的一个浪花。
posted on 2007-03-09 10:22  denovo  阅读(987)  评论(2编辑  收藏  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