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飞机,维克多的耳朵仍在嗡嗡作响。

上海八月的热浪让人窒息。

出租车让更是闷热无比,劣质皮革的味道让人作呕。

维克多讨厌旅行。

 

即使他的脚踝没有受伤,即使他与最好的朋友们一起出游,他也会感到疲惫。

朋友们安排好了行程、酒店、车辆,即使风景还不错,即使与朋友们玩得很尽兴。

只要他回到家里,一种空虚感从心底升起,让他感到时光如此地不真实,似乎从缝隙中溜走了。

 

躺在旅店的床上,空调的嗡嗡声让 维克多无法入眠。

他想起还年轻时走过的那些地方。

在太湖的凤眼莲丛生的岸边钓龙虾,在小镇上看着水乡里污浊河面上的蓬船,还有那些在乡镇工厂上班的小姑娘们。

在武昌长江桥下,棚户区那些在郊外大棚里劳作的老人和光着屁股跑来跑去晒得黢黑的小孩儿。

在惠州的渔排上,那些妇女用不熟练的普通话站在船头招揽客人,游客们吃出的海产贝壳和鱼刺堆满了屋侧的垃圾堆。

 

 如果真要是出去走一走的话,维克多不会对那些风景旧地拍照感兴趣。

在尼罗河里钓尖吻鲈,抑或是埃塞俄比亚的乞力马佳罗山下的游击队,或者刚果河边的村落。他都可以想象出那是一幅怎样的画面。

平凡的生活真是无趣,人们蚂蚁缘槐般,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拼命地折腾,寻找那么一点点新鲜感。

似乎这就是生命的全部。

 

此处的生活太过沉重,总想体验着别样的生活方式。但几乎没人能够脱离那一成不变的生活,直至老死方休。

 

维克多也是如此。但他不想浅尝辄止做一个彼处的过客。在一个陌生的地方,酒店,平庸的景点中匆匆走过,尚不及接触到那些别样生活的皮毛,只看到那些光鲜的外表便又匆匆跌落到现实之中。

维克多喜欢那些朋克的东西,他好歹能通过文字使自己的灵魂离那些体验更近一些。

无人深空,废土殖民之地,以及克苏鲁邪神的低语,都让他如此着迷。

维克多有时想想造物之神李奥克斯创造的那些世界,便足以自娱。

维克多想起了那些杰出的制作人,席德梅尔、泰勒、越名捻洋他们,他们的作品总能给人以别样的生活体验。

 

维克多心想。自己能否有一天能够创造出这种体验。

也许,我永远是一个二流的游戏制作人。在文档和表格之中永远无法脱身,制作那些乏味的作品。

如同那些人一样。

那些工厂的少女,会在流水线上重复多少个日夜,直至她们的手指变得粗糙,直至结婚生子,成为烦絮的中年妇人。

那些黢黑的小孩也许永远走不出棚户区,在网吧和乡镇上混迹。

那些妇女在海产的腥味中度过余生,任由扇贝和鲍鱼的贝壳在双手上留下痕迹。

 

想到明天的行程。

维克多将脸埋进枕头里,慢慢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