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上的狐狸

$\ \ \ \ \ $临近中考仍然挥霍时间来写这些无用之物是罪恶的。但我还是想写，想用一个荒诞的故事纪念我绕了一下午的那八十多圈，或者用纪念这个词语并不合适，用缅怀可能会更好一点。事情发生在三年前，至于为什么到现在才写出来，主要是因为故事太扯了，以至于我自己都不信任我自己的记忆。但现在，我有勇气写下这件事。

$\ \ \ \ \ $那是一个炎热的仲夏中午，所有会动的生物都不见了，而所有不会动的生命却正值最好的年华。我独自一人沿着山路想要找点乐子，浓密的树荫和齐膝的杂草让我十分惬意。忽然，脚边的草丛里有些嘈杂的声响，我的左脚便保持着悬空的状态，大脑一片空白。我以为会出来一条蛇，结果却蹿出来一只兔子，深黄的皮毛在草丛里近乎完美地隐藏着。它定住了，看向我，艳红如血的眼球泛着浅绿的光晕，小巧的三瓣嘴似乎有些漏风。

$\ \ \ \ \ $“你知道那只住在树上的狐狸吗”

$\ \ \ \ \ $我比遇到了蛇还感到害怕，那只左脚不由地落下时差点踩到了它的脑袋，它赶忙闪开，用一种近乎于幽怨的眼神看了我一样，我更加害怕了。它开始用一种很不满的语气问我，狐狸是不是不经常出现在树上。我的脑中不由地出现了一只趴在树上的狐狸，嘴角便泛起了一丝嘲笑。兔子生气了，大声嚷嚷说：

$\ \ \ \ \ $“这是真的。”

$\ \ \ \ \ $然后它就蹦蹦跳跳地走了。后来回想这件事时，我真的觉得是不是我中暑而出现幻觉了。但第二天同一个时候，它带着一本用一叠硕大的树叶写成的书来找我，一脸不屑地说，看吧。

$\ \ \ \ \ $我翻开书，一头雾水。满纸横七竖八的兔子文，像猫爪子留在沙发上的杰作。它看我太不争气，抢过来，用尖细的声音给我解释了一遍，然后就又蹦蹦跳跳地走了，留下我一个人蹲在原地发呆。

$\ \ \ \ \ $小狐狸一开始和所有狐狸一样，生在地上住在洞里，幼年丧母使他比其它狐狸更为成熟。他两岁时发生了一些不太愉快的事情。那次初具规模的他和父亲合作捕猎，他负责在正面挑衅一只健壮的兔子，然而兔子对他贪婪的目光选择了忽视。他父母绕道准备攻其后背，火红的皮毛渐渐隐没在深绿的草丛中。突然，草丛那边出现了骚动，兔子再也无法强装镇定了，它回头一看，一条粗壮的蟒蛇凭空出现在那里，细密鳞片新生的末端反射着正午的阳光，根部却是象征岁月的暗黄角质。他看见父亲正被缠在中间，看着那团在草原上燃起的火焰愈发黯淡，禁不住本能的驱使，跑了。

$\ \ \ \ \ $“哦，孩子，所以他和树有什么关系”

$\ \ \ \ \ $他变得孤僻起来，也不能怪他。悲剧之后，他企图依附于家族中其它狐狸，但都没有什么结果，其中细节兔子了解得也并不十分清楚。然后，不知为什么，他就决定要搬到树上住了。

$\ \ \ \ \ $兔子自然十分不解，它们不是世世代代都住在洞里吗。当然对于敌人的这种迷惑操作它也只能嘀咕嘀咕，不能也不敢问对吧。只是听说在小狐狸一岁多时，有一次在树下乘凉时，头顶突然出现了一条蛇。他眨眨眼，问，你是住在树上吗。

$\ \ \ \ \ $无论如何，他出生在地上，自打记事开始，他的世界就局限于那个尘土飞扬的洞穴。每天早上阳光就从洞口照进来，虽然投射到隧道上时早已被洞口的浓密草丛切得七零八落。那时他总会起身，把爪子伸向阳光，奈何离洞口太远，他就只能看着空气中翻滚的灰尘反射着阳光，嘲讽他似的变幻着颜色。

$\ \ \ \ \ $蛇也被问懵了。但它还是诚实地回答了。

$\ \ \ \ \ $“哦，孩子，树从来不是我的家，树只是我的利用对象。”

$\ \ \ \ \ $兔子兔子，你是不是记错了，蛇怎么可能这么友善。

$\ \ \ \ \ $它一脸认真，殷红的眼球瞪得溜圆。

$\ \ \ \ \ $“真的。蛇只是把树当成一个伏击的场所。”

$\ \ \ \ \ $它并没有找到我语义的重点。它接着说了下去。

$\ \ \ \ \ $对啊，蛇这么睿智的动物怎么会住在树上呢。像我，住在树洞里，找一棵干枯已久、身上有洞的树，把它中间被蚂蚁啃得不像样的碎屑清理出去，就是一个干净温暖的家。

$\ \ \ \ \ $树洞不也是洞吗，我问我自己。

$\ \ \ \ \ $蛇接着说，树只不过是一个更为高大易朽的石头罢了。因为如此高大，所以如此易朽。

$\ \ \ \ \ $然而他还是选择了搬家。他一步一步艰难地向上爬着，每爬一步，就会迎来无数树叶的嘲笑。你见过树叶吗，对，就是树叶。。翠绿的树叶，每片不过巴掌大，显得如此渺小。他刚爬到顶端，千片万片的树叶便转过头来，静默了一小会，便笑着喊着让风之神降临这片大地。风之神欣然而来，它们便笑着翻涌起来，一片绿色或深或浅交杂在一起，交织出一片令人绝望的海洋。它们狞笑着，笑声甚至盖过了蝉鸣。我希望它们可以安静下来，但那叶子，那千片万千的叶子，一群魔鬼跳跃着。它们太吵了……

$\ \ \ \ \ $以至于到了使人听不见神的旨意的程度。还能怎么形容。

$\ \ \ \ \ $再次见到他已经是很久以后了，他突然主动出现在兔子面前。兔子吓了一跳，以为他是来寻仇了。很明显他与曾经那个挑衅猎物的小家伙之间已经有很大变化，但这并不说明什么。他跟兔子，用一种平淡的语气，说了声，我见过你。

$\ \ \ \ \ $这狐狸傻了吧。他当时的表情怎么说呢大概的状态就像《幽灵公主》里面的那个狗还是狼还是狐狸那个玩意的表情，妥妥的高冷面瘫。这种事情可不常遇到，兔子表示，你一定要把它记录下来。

$\ \ \ \ \ $于是我就把这件事忘记了。又过了一年，我突然在一次散步中与他相遇了。他用一种看煞白的眼神端详了半天，说，我认识你。

$\ \ \ \ \ $然后就走了，留下我真的像煞白一样呆立原地。不知道呆立了多久，只感觉脚背有什么东西在移动，一看，一条三指粗的翠绿大蛇正在爬过，它并没有要咬我的意思。

$\ \ \ \ \ $我跑了回去，也顾不上什么逃蛇战略了，吓得啊。

$\ \ \ \ \ $然后，我就上了初中，与一群新的人开始了一个新的故事，而这个略带传奇色彩的故事，也就被压在脑后了。那天太无聊了，我打开手机，突然看见一句话，是这么说的：

$\ \ \ \ \ $其实，兔子，蛇与狐狸都是住在洞穴里的，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它们并没有区别。同样，生活中那些可悲可叹的人啊，生于斯灭于斯又有何异。只不过，有那么一些人，曾经把手放在树干上，留下过叹息罢了。

$\ \ \ \ \ $作者想必是那只狐狸吧。记得之前爬树时，体验那种一览众山小的感觉，很是有些兴奋。后来，树被砍了，我还拉着几个小伙伴在他的坟前摆了几块石头，插了几朵花。然后，就再也没有然后了。前文也写了，就这么平平淡淡地上了初中，过上了一种平平淡淡的生活，在一个尘土飞扬的世界里和一群尘土飞扬的人演绎一个尘土飞扬的故事。

$\ \ \ \ \ $读者，不论你是谁，感谢你读到了这篇文本的最后，也感谢你花费时间听我讲述这段毫无意义的过往。只是，如果，我是说如果，你有一天，看见一只火红的狐狸趴在树上，请不要惊慌，说出我的名字，他认识我，那只住在树上的狐狸。

于2022年1月2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