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回关键词:金角大王、银角大王、紫金葫芦、羊脂玉瓶。

 

上回说到师徒四人离了宝象国,一路饥餐渴饮、夜住晓行,转眼又来到了三春景候。本回一开始,猴哥又以一副长者的姿态来教育师父了:

  师徒正行赏间,又见一山挡路,唐僧道:“徒弟们仔细。前遇山高,恐有虎狼阻挡。”

    行者道:“师父,出家人莫说在家话。你记得那乌巢和尚的《心经》云‘心无挂碍;无挂碍,方无恐怖,远离颠倒梦想’之言?但只是‘扫除心上垢,洗净耳边尘。不受苦中苦,难为人上人’。你莫生忧虑,但有老孙,就是塌下天来,可保无事。怕甚么虎狼!”

  长老勒回马道:“我当年奉旨出长安,只忆西来拜佛颜。舍利国中金像采,浮屠塔里玉毫斑。寻穷天下无名水,历遍人间不到山。逐逐烟波重叠叠,几时能够此身闲?”

  行者闻说,笑呵呵道:“师要身闲,有何难事?若功成之后,万缘都罢,诸法皆空。那时节,自然而然,却不是身闲也?”长老闻言,只得乐以忘忧,放辔催银鱰,兜缰趱玉龙。

事实上,猴哥已经在这世上折腾了千年有余,而唐僧年纪不过三十。所以在猴哥眼里,所谓的师父可能真的不过是个小和尚。但唐僧却不这么想,他一直在努力地维护自己团队老大的地位,之前甚至不惜把猴哥赶走。只是波月洞一战,他意识到了八戒沙僧不堪大用,只有猴哥才是取经团队不可或缺的人物,所以对待猴哥的态度也变得客气起来。此时师父不过是随口吐槽一句,却被猴哥抓住一顿教育,若搁往日,就猴哥这个说话态度免不了挨师父一顿批,但如今唐僧明白自己离不开这个大徒弟,所以只好忍气吞声。

这之后,师徒四人遇到了一个樵夫,便是本回标题中提到的“平顶山功曹传信”情节。这里有好几处文字描写了唐僧的胆小:

长老闻言,魂飞魄散,战兢兢坐不稳雕鞍,急回头忙呼徒弟。

悟空的台词中:

那马上是我的师父,他有些胆小。

“我若把功曹的言语实实告诵师父,师父他不济事,必就哭了。

而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猴哥的勇猛果决:

行者道:“若是天魔,解与玉帝;若是土魔,解与土府。西方的归佛,东方的归圣;北方的解与真武,南方的解与火德。是蛟精解与海主,是鬼祟解与阎王。——各有地头方向。我老孙到处里人熟,发一张批文,把他连夜解着飞跑。”

 

行者道:“若是先吃头,还好耍子,若是先吃脚,就难为了。”樵子道:“先吃头怎么说?先吃脚怎么说?”行者道:“你还不曾经着哩。若是先吃头,一口将他咬下,我已死了,凭他怎么煎炒熬煮,我也不知疼痛;若是先吃脚,他啃了孤拐,嚼了腿亭,吃到腰截骨,我还急忙不死,却不是零零碎碎受苦?此所以难为也。”樵子道:“和尚,他那里有这许多工夫,只是把你拿住,捆在笼里,囫囵蒸吃了!”行者笑道:“这个更好!更好!疼倒不忍疼,只是受些闷气罢了。”

 

好大圣,全然无惧,一心只是要保唐僧,捽脱樵夫,拽步而转,径至山坡马头前道:“师父,没甚大事。有便有个把妖精儿,只是这里人胆小,放他在心上。有我哩,怕他怎的?走路!走路!

从日值功曹嘴里得知前方有妖怪后,猴哥决定趁这个机会打击报复一下八戒,毕竟之前正是这个呆子挑拨离间,才害得自己被师父赶走的。下面是猴哥的心理活动:

且等我照顾八戒一照顾,先着他出头与那怪打一仗看。若是打得过他,就算他一功;若是没手段,被怪拿去,等老孙再去救他不迟。却好显我本事出名。

随后,猴哥假装抹眼泪,八戒见状又开始嚷吵着分行李卖白马(小白龙内心:#¥#……%#):

八戒看见,连忙叫:“沙和尚,歇下担子,拿出行李来,我两个分了罢!”沙僧道:“二哥,分怎的?”八戒道:“分了,便你往流沙河还做妖怪,老猪往高老庄上盼盼浑家。把白马卖了,买口棺木,与师父送老,大家散火。还往西天去哩?”

演这一出戏的原因是:猴哥知道师父护着八戒,所以他要极力夸大前方的艰难程度,迫使师父放手一搏。果然,师父为了取经大业,将八戒沙僧的指挥权交了出来。

行者道:“我没个不尽心的,但只恐魔多力弱,行势孤单。‘总然是块铁,下炉能打得几根钉?’”

长老道:“徒弟呵,你也说得是,果然一个人也难。兵书云:‘寡不可敌众。’我这里还有八戒、沙僧,都是徒弟,凭你调度使用,或为护将帮手,协力同心,扫清山径,领我过山,却不都还了正果?”

那行者这一场扭捏,只逗出长老这几句话来。

之后,猴哥向八戒提出了两个选项:1、巡山;2、看护师父。八戒考虑到看护师父的话免不了要去化斋,最终决定去巡山。

假若教我去乡下化斋,他这西方路上,不识我是取经的和尚,只道是那山里走出来的一个半壮不壮的健猪,伙上许多人,叉钯扫帚,把老猪围倒,拿家去宰了,腌着过年,这个却不就遭瘟了?

八戒怕被人类群殴,这不是没有道理的。前面说到过,八戒沙僧加入取经团队后的战斗力可能就相当于五六个普通小妖;而且他们身为和尚,面对普通人时又不能像打妖怪那样放开抡。所以当被很多人包围时,可能真的会束手无策。

不过,即使八戒选择了巡山,按照他的脾性,他能真的去巡山就见鬼了,果然,走不多远就开始找睡觉的地方,嘴里还不停地发牢骚:

罢软的老和尚,捉掐的弼马温,面弱的沙和尚!他都在那里自在,捉弄我老猪来探路!

变作蜜蜂的猴哥真真切切地听到八戒说师父的坏话,却没有去向师父告状,只是变成啄木鸟啄破了呆子的嘴巴,可以说很讲义气了。

被猴哥这么一叨扰,八戒觉是睡不成了,开始编造回去向师父的答复。这一情节被86版电视剧原原本本地还原出来了,小时候我就对这段台词印象深刻。

原来那呆子把石头当着唐僧、沙僧、行者三人,朝着他演习哩。他道:“我这回去,见了师父,若问有妖怪,就说有妖怪。他问甚么山,——我若说是泥捏的,土做的,锡打的,铜铸的,面蒸的,纸糊的,笔画的,他们见说我呆哩,若讲这话,一发说呆了,——我只说是石头山。他问甚么洞,也只说是石头洞。他问甚么门,却说是钉钉的铁叶门。他问里边有多远,只说入内有三层。——十分再搜寻,问门上钉子多少,只说老猪心忙记不真。此间编造停当,哄那弼马温去!”

行者连忙先一步赶回去,告诉师父八戒一会儿回来要撒谎了,师父的反应是这样的:

长老道:“他两个耳朵盖着眼,愚拙之人也。他会编甚么谎?又是你捏合甚么鬼话赖他哩。

也难怪看完原著的人都多多少少有些讨厌唐僧,这真的是不分青红皂白就开始冤枉人。只因为猴哥淘气顽劣,所有的锅都便都是他的;八戒面相愚拙,便一定是受人欺负的老实人。这不禁让我想到了《家有儿女》中的刘星和小雨——但凡有人惹了祸,刘梅最先吼的便是刘星,但事实证明至少有一半是源自小雨的恶作剧。

随后,猴哥当着师父的面戳破了八戒的谎言,接着便要举棒教训他。两人开始讨价还价:

八戒慌了道:“那个哭丧棒重,擦一擦儿皮塌,挽一挽儿筋伤,若打五下,就是死了!”行者道:“你怕打,却怎么扯谎?”八戒道:“哥哥呀,只是这一遭儿,以后再不敢了。”行者道:“一遭便打三棍罢。”八戒道:“爷爷呀,半棍儿也禁不得!”

最后还是师父出面调解,让八戒去将功补过。

长老道:“悟空说你编谎,我还不信。今果如此,其实该打。——但如今过山少人使唤,悟空,你且饶他,待过了山再打罢。”行者道:“古人云:‘顺父母言情,呼为大孝。’师父说不打,我就且饶你。你再去与他巡山。若再说谎误事,我定一下也不饶你!”

八戒再次踏上巡山之路暂且不提。视角一转,来到了平顶山莲花洞中,即金角大王和银角大王的老窝。在他们的对话中,有两处表明金角大王之前见过唐僧:

金角道:“你不晓得,我当年出天界,尝闻得人言,唐僧乃金蝉长老临凡,十世修行的好人,一点元阳未泄。有人吃他肉,延寿长生哩。”

我记得他的模样,曾将他师徒画了一个影,图了一个形,你可拿去。但遇着和尚,以此照验照验。”

注意到,金角银角是第二组提到“唐僧肉可以延寿长生”的妖精,而第一位是白骨精——一个在白虎岭土生土长的地方小妖,她的消息渠道肯定不如从天上下来的金角银角。此外,其它妖精都不知道唐僧的样子,都是捉回来审问时才意识到这个大胖和尚是个宝贝。只有金角银角手里居然还有画像。所以我们有理由推断:“唐僧肉长生不老”的消息很可能是从这里散播出去的。

随后,八戒运拙,恰巧撞到了同样出来巡山的银角大王。有意思的是,银角在对着画像辨认八戒时不断地自言自语:这骑白马的是唐僧,这毛脸的是孙行者……八戒听到后还不太乐意,说了句:

城隍,没我便也罢了,猪头三牲,清醮二十四分。……”

猪头三牲:祭品,三牲特指马牛羊。清醮:谓道士设坛祈祷。 这里八戒是在开玩笑,说给城隍的供品中不包括猪也就罢了,三牲中也没有猪、道士开坛祈祷也没有猪。暗示这里银角大王给人介绍只介绍其他人,没有介绍猪,他很不满。
话还没说完,银角辨认出来这是猪八戒,八戒也反应过来了对面是一群妖精。于是二人立马打了起来,银角还取笑八戒手里的兵器:

那怪笑道:“这和尚是半路出家的。”八戒道:“好儿子!有些灵性!你怎么就晓得老爷是半路出家的?”那怪道:“你会使这钯,一定是在人家园圃中筑地,把他这钯偷将来也。”

其实八戒的武力和银角大王是五五开的,二人二十个回合下来不分胜负。甚至银角大王看到八戒张牙舞爪的样子还略有惧意:

八戒发起狠来,舍死的相迎。那怪见他捽耳朵,喷粘涎,舞钉钯,口里吆吆喝喝的,也尽有些悚惧。

可惜双拳难敌四手,银角随后号令一群小妖前来帮忙,八戒终究没能逃脱,被捆进了洞,这便是“莲花洞木母逢灾”,这一回也就结束了。那为什么八戒被称为木母呢,这里说的很明白:

道教炼丹术中
称汞为“木母”,认为“真汞生亥”,亥属猪,故“木母”指代猪八戒;
称铅为“金公”,认为“真铅生庚”,天干中的庚、辛和地支中的申、酉同对应五行中的金,申属猴,故“金公”指代孙悟空。
“黄婆”是炼丹时催化铅、汞化合的一种药物。而“黄婆”对应的沙和尚。又叫“刀圭”。

 

posted on 2021-07-05 16:15  springxxxx  阅读(331)  评论(0编辑  收藏  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