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巢的午餐

鸟巢的午餐 www.thebeijingnews.com · 2008-5-5 9:27:45 · 来源: 新京报

  “平时总是吃白菜土豆,今天过节,饭菜还不错。”五一劳动节那天,在鸟巢搞绿化的农民工常学亮大口嚼着馒头说。

  中午11:30,送饭的魏师傅带着一个装菜的大桶和一个装馒头的竹筐来了。由于是劳动节,伙食有了改善,馒头不变,平时的蛋花汤换成了炖豆腐。工人们放下手里的活计,围了上去,没有人洗手,每人先拿两个馒头,然后用自备的饭盒盛满豆腐,四散开来,在树下、路边或者砖垛旁开始吃午饭。

  他们的工资是每天50块钱,与装修公司签的协议上,只有工作时间和工资条款。据悉,四年多来,投入鸟巢建设的农民工累计达到10万人。

  中午开饭时,工人们每人手里拿两个馒头,然后用自备的饭盒盛满豆腐,在树下、路边或者砖垛旁就餐。 本报实习生 范遥 摄

  休息时间,随便找个地方猫一会儿是民工的家常便饭。   5月1日,“鸟巢”外挂出的横幅表达了承建者对政府的感恩情怀。

  因为过节,他们的菜品由蛋花汤变成了炖豆腐(上图),主食并没有变化,还是馒头(下图)。   虽然他们是离“鸟巢”最近的民工,但从未进去过,在这个伟大的建筑前留影也算是给自己的一个交待。

“筑巢”民工的劳动节

  据《南方周末》报道,作为2008年北京奥运会最重要的场馆———“鸟巢”,从2003年12月23日破土动工至今历时四年,涉及100多个工种;自2004年复工以来,就累计有十万人参加了“鸟巢”的建设,平均每月投入劳动力3300人左右。

  2008年5月1日,第118个国际劳动节,一群被称为“奥运民工”的人仍在各个待建的奥运场馆工地忙碌着。和大多数中国劳动者一样,在他们眼里,“劳动节”与平常的日子没什么两样,对于《劳动法》规定的“法定休假日应发不少于300%的工资”,也没人在意。

  葛振德是河南省淮阳县鲁台乡葛楼村四社人,他家房前是常学亮家,屋后是葛玉华家,来北京后,他们仨挨得更近了,就住在同一个工棚,常学亮和葛玉华还是上下铺。三人平时一起吃饭,一起睡觉,一起干活,彼此熟悉得不用多说话,就能知道对方的意思,用他们自己的话说,就是“看他一撅腚,就知道要拉什么。”

  5月1日,国际劳动节。“鸟巢”周围挂满了条幅,“感谢市委、市政府对奥运建设者的关怀!”“鸟巢建设者大干实干迎奥运”等标语迎风飘动。周围的游客特别多,从地铁五号线惠新西街北口站下车的游人,纷纷乘坐公交车到亚运村,他们都是特地来看“鸟巢”的。

  葛振德他们不放假,而且从5月1日开始,每天加班1小时,工作时间由原来的9个小时变为10个小时,当然也可以多赚5块钱。“过几天这里有比赛,据说刘翔也来参加。”常学亮说。(注:5月22日—25日,“好运北京”田径公开赛将在“鸟巢”举行)

  6:05 起床 吃早餐

  早餐基本都是馒头和萝卜咸菜,还有稀溜溜的大米粥,葛玉华狼吞虎咽地喝下一碗,拍拍肚子,又去添了一碗粥。

  早上6时,葛振德都会第一个醒来,在这个装着二十几个人的大工棚里,45岁的他年长一些,睡眠也要更少一些。他爬起来,倚在行李上,点燃一根“大前门”,习惯性地将这个简易板材和铁架搭建成的工棚扫描一圈。20平方米左右的空间,摆了10张上下铺铁床,工友们大都还没有睡醒,床头挂着一排黄色的安全帽,拥挤的棚中拉起了一根麻绳,挂满衣裤和毛巾。没有电视机,没有空调,没有风扇,只有闷热和蚊子,葛振德来北京打工6年了,待过的工地也有二三十个,跟随他的一直就是那个蓝格子的铺盖卷。

  四五分钟后,他把剩下的半截烟掐灭,小心翼翼地放在床边的铁盒子里,准备下次接着抽。披上衣服后,他绕开地上杂乱地堆放着的鞋袜、包袱、塑料桶、水泥袋走出工棚,对着墙角方便了一下,然后回到满是汗味和腐腥味的工棚里,推醒40岁的常学亮和34岁的葛玉华,“起来了,一会儿没有水洗脸了,快点。”常学亮睡眼蒙眬地叨咕着,“昨晚蚊子咬死我了,到一点多还没睡着,北京的蚊子怎么这么狠啊?”

  早餐基本都是馒头和萝卜咸菜,还有稀溜溜的大米粥,葛玉华狼吞虎咽地喝下一碗,拍拍肚子,又去添了一碗粥,“这粥喝3碗也不顶家里的1碗,就跟喝水一样。”抱怨归抱怨,还是要吃的。吃过早饭,每人拎上一个塑料袋,里面是外衣、雨衣、饭盒、安全帽和大号水壶。“得多带点水,要不然下午会渴,天越来越热了,这些水每天都不够喝。” 葛振德指指容量为1000毫升的水壶说。

  8:00 开工 铺草皮

  工资是每天50块钱,他们和装修公司签的协议上,除了工作时间和工资,没有关于放假、休假、社保、医保、劳动保护等条款。上午8时到11时30分,下午13时到18时30分是工作时间,这期间不能闲谈,也没有时间闲谈。

  7时左右,90名工人乘坐7辆核载11人的金杯面包车,“车里挺挤的,有的人还得站着”,从回龙观小辛庄的工棚驶向国家体育场,全程21公里,耗时30分钟左右,如果遇上堵车,就要一个小时,不管怎样,要保证8时准时开工。

  他们从事的是“鸟巢”绿化工作,包括植树、植草、浇灌养护。从去年4月份就开始“鸟巢”周边的基础绿化,其中一部分工人要干到奥运会结束,进行后期的维护。工资是每天50块钱,他们和装修公司签的协议上,除了工作时间和工资,没有关于放假、休假、社保、医保、劳动保护等条款。上午8时到11时30分,下午13时到18时30分是工作时间,这期间不能闲谈,也没有时间闲谈。

  5月1日当天的任务是铺设草皮,他们要把长约80—100厘米,宽约20—30厘米的块状草皮平整地铺在“鸟巢”外面的空地上。草皮面积并不大,但由于要保持湿润,加上沾满了泥土,显得格外沉重,施工过程中要保证草皮不能受损,所以,看上去简单的工作难度不小。

  11:30 午饭 吃豆腐

  “平时总是吃白菜土豆,那叫一个难吃,今天过节,这饭菜还不错。”常学亮大口大口地嚼着馒头说。葛玉华端起饭盒,往嘴里倒着豆腐。  

  中午休息时间是一个半小时,送饭的魏师傅带着一个装菜的大桶和一个装馒头的竹筐来了。由于是劳动节,伙食有了改善,馒头不变,平时的蛋花汤换成了炖豆腐。工人们放下手里的活,围了上去,没有人洗手,每人先拿两个馒头,然后用自备的饭盒盛满豆腐,四散开来,在树下、路边或者砖垛旁开始吃午饭。

  葛振德招呼着常学亮和葛玉华,坐到离菜桶不远的一摞方砖上,“这里离桶近一点,不够吃的话随时可以去盛。”葛玉华还沾着泥巴的大手,捏着3个馒头,大号饭盒里满满地装着豆腐。

  “平时总是吃白菜土豆,那叫一个难吃,今天过节,这饭菜还不错。”常学亮大口大口地嚼着馒头说,“我实在吃够了那些白菜土豆。”葛玉华端起饭盒,往嘴里倒着豆腐。葛振德从皱巴巴的外衣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塑料袋,“我这儿还有最后一袋酱了,打开吃了吧,下次让大刚(他们的老乡工友)从家里多带点。”常学亮一把抢了过去,“还是家里的酱好吃,工地上的饭实在没味,每次吃饭我都犯愁,要不是怕饿死,肯定不吃。”

  吃完饭盒里的豆腐,葛玉华赶紧起身再去菜桶边看看,“怎么这么快就吃没了。”他一边嘟囔着,一边拿起长把勺,捞着桶底剩余的渣状豆腐和汤水。葛振德和常学亮已经洗饭盒了,“省着点用啊,别太浪费了,下午会更热,多留点喝的,要不很难挨的。”葛振德叮嘱着常学亮。

  这时,一个戴着墨镜的微胖男子走过来,叮嘱大家下午工作时,一定要戴上黄色安全帽,常学亮小声嘀咕着,“咱这活也没有什么危险,戴那东西干啥啊,那么热,每次戴得我都满头汗的。”葛玉华接过话茬,“你不知道吧,下午有领导来检查,该应付就得应付。”葛振德说,那个戴墨镜的是他们的“顶头上司”,这里的工头。

  13:00 意外 受了伤

  他一边唏嘘一边揉着撞伤的地方,看工友围了过来,他摆摆手示意没事,转身把散落的草皮仔细地捆起来,“这可都是国家的钱。”

  吃过饭,他们收拾好东西,把饭盒、水壶、外衣、工具都装到塑料袋里,向200米开外的树荫下走去,那里已经有一些工人在休息了。抖抖外衣,铺在水泥地上,常学亮平躺下去,“真舒服啊,要是天天这么躺着就好了。”葛振德接了一句,“你想得美,整天这么躺着,你姑娘和儿子喝西北风啊?”他枕着自己的胳膊,刚刚闭上眼睛,葛玉华推了推他们,“走啊,咱去鸟巢里面看看去,离这么近,还从来没进去过呢。”

  “算了,实在太累,不想动弹,爱什么巢就什么巢吧。”

  “去看看吧,奥运会时你想来也来不了,据说开幕式的票好几千块钱呢。”看看两人都没搭理他,葛玉华嘟囔了一句什么,也躺在了地上,把外衣盖在了肚子上。

  当日天气预报说最高气温为29℃,下午重复上午的活,天气有点阴,更加闷热,葛玉华把一大捆草皮扔在地上,翻出水壶摇了摇,已经没水了,他把水壶扔在一边,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常学亮瞅瞅他,把自己的水壶扔了过去,葛玉华咧着嘴笑了,咕咚咕咚猛灌一气。

  这时,葛振德在货车边滑了一下,重重地撞到车厢边角上,胳膊肘撞出一块瘀青,肩上扛的几捆草皮也甩到了一边。他一边唏嘘一边揉着撞伤的地方,看工友围了过来,他摆摆手示意没事,转身把散落的草皮仔细地捆起来,“这可都是国家的钱。”

  21:00 恋家 打电话

  电话通了,妻子告诉他,上初二的二女儿这次考了第4名,上五年级的小儿子又不听话,家里的大黄狗生病了……末了补一句,又要交书本费了。

  20时45分,吃过晚饭,他们回到了工棚,来不及换下工作服,就争抢着去水池边接热水。葛振德去得有点晚,轮到他时,水已经是温吞吞的了,他端着脸盆一边往回走,一边说:“明天说什么也得早点打到热水。”葛玉华刚刚洗过脚,趿拉着拖鞋到门口把水泼了,然后找出一块木板搁到塑料桶上,掏出扑克,“来啊,继续昨天的战斗。”一群工友立刻围了过来,常学亮本来蹲在工棚外的空地上洗衣服,一听玩扑克,立刻凑了过来。

  葛振德躺在床上,用红花油涂抹着胳膊上瘀青的地方,工友建议他去附近的诊所看看,“别不当回事,万一撞坏了,以后就难办了。”他摆摆手,“没事,去诊所得花多少钱啊,一点小毛病就和你要几天的工资,还不如给我儿子买几本书。”说到这,他穿起外衣,从铁盒子里找出剩下的半根“大前门”,叼上,走出工棚,向几百米外的一家话吧走去。

  附近有3家话吧,他去的这家话吧长途每分钟三毛,另两家每分钟两毛,但大家都说时间跳得快,谁也不去。家里没装电话,因为25元钱月租太贵,他花60块钱从工友手里买个二手手机,给家里留下了。电话通了,妻子告诉他,上初二的二女儿这次考了第4名,上五年级的小儿子又不听话,家里的大黄狗生病了……末了补一句,又要交书本费了。葛振德说:“国家不是说义务教育嘛,一到下面就这样,经是好经,都被歪嘴和尚给念歪了。”匆匆说了几句,他就挂了电话,往工棚走去。

  牌局上,常学亮把葛玉华替换下去了,葛玉华站在他身后急得抓耳挠腮。一些工友已经躺在床上了,他们基本都闷在宿舍内,没有人出去逛,很多人来北京都两年多了,可谁也没去过王府井,没去过西单,甚至连天安门也没看过,原因很简单,“没有时间,工作完了,累得不想动,而且出门就得花钱。”

  22:30 尾声 夜难寐

  22时30分,常学亮已用被子蒙住脑袋,打起了呼噜;葛振德还在胳膊上瘀青的地方搽红花油,他告诉记者,那时候,他“惦记着妻子的胃病和儿子的课本”;葛玉华手里还捏着双胞胎儿子的照片,脸上带着笑意,三天后,他就回家了,很快就到麦收季节了,家里的三亩二分地需要他回去照顾。

  又一天结束了。

  2008年5月1日,距离北京奥运会开幕还有98天。  

  专题图文/实习生 范遥

  ■ 后顾无忧

奥运工程不拖欠工资

  在奥运工地,从未发生农民工工资被拖欠的现象,这与当前不少地方建筑企业拖欠农民工工资形成了鲜明对比。奥运工程为何能做到不拖欠农民工工资?其原因大致有四:

  一是在资金上都有预算,按时兑现。奥运工程开支虽然巨大,但经过人大批准的预算,都是在资金有保障或到位的情况下开工的。

  二是建筑公司进入审批严格。奥运工程开始建设时,为保证工程质量和防止拖欠农民工工资,相关部门对建筑公司进入审批很严,没有资质、不可靠的公司一律拒之门外。

  三是政府对承包公司管理到位。奥运工程实行的是政府出资建设、由政府主管部门经营管理的模式,避免了层层转包的情况,因此没有工资被拖欠现象。

  四是采取发放工资新体制。奥运工程建筑人员的工资一般10天一结算,在很大程度上杜绝了拖欠工资现象的发生。

  不一会儿,他们的头上就冒汗了,葛玉华起身,把外衣脱掉扔在一边,拎起水壶,咕咚咕咚喝了几大口,“这京城里的水,就是不一样啊,干喝不解渴。”周围的工友们都笑了。“你小子净是事儿。”常学亮趴在一块湿淋淋的草皮上,眼睛眯成一条缝,看草皮的缝隙是否合严;葛振德正从拉草皮的货车上往下扛成捆的草皮,汗水已顺着他的脸颊淌了下来,流到衣领里,脖子上是一道道黑白相间的“轨迹”。

  (摘自中国社会保障网)

  ■ 政府关怀

奥运期间不劝返民工

  据新华网报道,2007年1月10日,在北京奥运新闻中心举行的新闻发布会上,北京2008工程建设指挥部常务副指挥隋振江说,北京市不会在奥运会期间劝返农民工。他说,北京现有从事城市建设的农民工约100万人,其中奥运工程有30万人。这些民工的去留主要是根据他们所从事的工程建设需要,由企业自身来决定,并不是由政府决定的。

  《新京报》报道称,2008年4月7日,北京市建委建管中心副主任赵勇做客城市服务管理广播时再次表示,北京奥运会期间,“政府不可能会强制性地劝返农民工。”

  赵勇称,奥运期间肯定有项目竣工或者暂时停工的情况,比如土方工程等对环境有污染的。对于农民工而言,其去留取决于所属企业的施工状况。如果企业在北京没有项目了,自然会转到其他城市去,这属于正常的企业和人员之间的流动。

posted on 2008-05-07 21:50  cnlmjer  阅读(231)  评论(0编辑  收藏  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