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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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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是也看星星,你就会想啊,要是没有外星人,宇宙那么大,直径几百亿光年,一束光从宇宙这头跑几百亿年才能跑到那头,中间要经过很多很多星系,但是只有在地球的时候才能遇到人,但是光经过地球连一秒钟都不要,几百亿光年里只有一秒钟会遇到人,那才很奇怪,对不对?”  

 

   路明非看着陈雯雯,陈雯雯在看赵孟华,眼睛里仿佛蕴着夏晚的露水,就要流淌下来。她和路明非坐在河边的时候那么忧郁和沉默,这时候却不了,路明非看得出她眼里的快乐。路明非觉得自己石化了,就要一点点碎掉了。他忽然想到自己包里的那束蒲公英,一路上跑过来,是不是零落得只剩下光秃秃的杆儿了?

 

“你不懂那种感觉,十几年了,谁也不觉得你有多重要,谁也不关心你今天干了什么,渐渐地你自己都觉得自己蛮多余的,你是死是活除了自己会觉得痛其他没什么意义,你每天花很多时间发呆,因为你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别人都说你不重视自己,自己没有存在感。可你就是没有存在感,哪来的存在感?那些人除了点评你说你没有存在感以外,根本没关心过你在想什么,你自己想的事情只有说给自己听,哪来的存在感?”

 

  “你将来就明白了。”

  现在楚子航已经明白了,男人呢……男人可能已经死了。

  什么是死?

  是终点,是永诀,是不可挽回,是再也握不到的手、感觉不到的温度,再也说不出口的“对不起”。

  楚子航撞开车门扑了下去,逆着风雨狂奔。此刻他忽然明白,他是真真正正地要失去那个男人了。什么留在这个世界上的东西,什么答应男人的话,他都抛在脑后了,他疯了,不怕黑影不怕奥丁也不怕Gungnir,他要去找那个男人。

   “脑科学导论”的教员富山雅史说,人的记忆很靠不住,就像一块容易被消磁的破硬盘。过去的事情就像是画在沙地上的画,时间流逝,沙被风吹走,记忆模煳,最后化成茫茫的一片,再也无法分辨。富山雅史说这其实是人的自我保护功能,试想你能记住过去的每个细节,永志不忘,那么一生里最令你悲伤、疼痛、哀愁的画面就会不断地折磨你,你总也不能从过去的坏状态里走出来。

  可楚子航不想忘记,因为这个世界上,只有他还记得那个男人了。如果他也忘记了,那个男人就像根本不曾存在过。

  那个男人说过,如果有一天他死了,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件东西能证明他的存在,就是流着他一半血的楚子航。

 

没什么对错。其实他无论做什么都不会讨这家人的喜欢,就像对一个女孩,因为她不爱你,所以你做什么都是错。

因为不爱,所以都错。

 

一个二货喜欢一个超棒的女孩,但是超棒的姑娘要结婚了。二货觉得自己跟女孩眉目传情,就是没胆子跟人表白,他觉得女孩的未婚夫是臭傻逼。他老是给女孩发短信,女孩也会回他的短信,他把女孩回他的短信都留着,以为这是人家喜欢他的证据。

可是有一天夜里他给女孩发了一条至关重要的短信,告诉她一个很大的秘密,女孩却没有回。这个二货心想怎么会呢怎么会呢,这个时候她应该没有睡觉啊,应该会回我的短信的啊,为什么她不回呢?有什么事情耽误她回我的短信呢?

二货忽然想,原来这么好的晚上,人家要陪男朋友的啊。人家要陪男朋友花前月下的啊,卿卿我我什么的……人家要结婚了诶,可以Kiss可以咬耳朵还能一起滚床单诶。而二货呢,他在发短信。其实那么长的时间以来他跟女孩之间的来往就只是短信,而女孩和她的未婚夫呢?他们逛街、看电影、吃饭……还亲嘴嘞。

他只是觉得他自己在女孩的生活里很重要,其实他才是臭傻逼。

 

 

昂热吸了一口雪茄,“总得教育教育,你知道我是个教育家。年轻人,你难道不知道你在纯血龙族的眼里就是侏儒么?你拥有他们的血统可不完整,你说着大话而又心怀自卑。新的龙族?别开玩笑了,你只是意图偷窃那黄金。”他把一口烟喷在年轻人脸上,“你关于历史的演讲很精彩,是啊,伟大的人物不会在乎某些人的死去,因为他们的视野更广阔。我年轻时在圣三一学院读书,老师也说掌握权力的人要站在更高的地方去看历史,就像站在山上俯瞰一场战争。那些人蚂蚁一样互相践踏着死去,但你不会感觉到疼痛,因为他们离你太远。你风度翩翩,衣袖上不沾染一点血迹,真是太帅了!可我不行,因为我的位置不在山巅上,我就在那个战场上,每一分每一秒都有人在我周围死去,他们的疼痛围绕着我,我看见他们的脸、他们的血、他们断裂的身体、每一张脸都是我熟悉的,都是我的同伴。汉高,我从来不是个冷静的人对么?”

“你不是。”汉高淡淡地说,“你只是很酷。”

“所以我已经杀红眼了。你能跟一个杀红眼的人讲历史的车轮么?”

“不能。”汉高赞同。

“汉高我建议你给你的孩子们多讲讲朴实的人生道理,告诉他们华尔街那一套并不适用在杀红眼的亡命徒身上,你们想要跟我开价,先得明白我是什么人。别跟我说‘别为死人开价太高’,搞得我好像是个交易尸体的食尸鬼,更别跟我说什么‘新的龙族’,一切的龙族,无论天生还是自命的,都是我的敌人!”昂热弹掉雪茄的烟蒂,“当过我敌人的人,下场都很糟糕。”

 
我猜每个人的一生里都会遇见某个人,喜欢上她。有些人在合适的时间相遇,就像是在春天遇到花开,于是一切都会很好,他们会相恋、订婚、结婚、一起生活。而有些人在错误的时间相遇,就像是在冬天隔着冰看见浮上来换气的鱼,鱼换完气沉到水下去,再也看不见了,什么结果都没有,但我们能说在春天遇到花是对的,而在冬天遇到鱼是错的吗?在错误的时间遇到,就能克制自己不喜欢那个人么?是不是仍然会用尽了力气想去接近?想尽办法掩饰自己甚至伪装成另外一条鱼。

“路明非?”楚子航缓缓地睁开眼睛,微微皱眉,“是你么?”

“是我。”路明非轻声说。他知道师兄已经看不见了,傲视全校的黄金瞳如今只是两个被灼烧过的黑红色血洞。

“我做到了么?”楚子航问。

“你做到了,任务结束,我会写任务报告,别担心。”路明非抬眼看着远处,电光把整个空间照成白紫色,龙王如绝世的舞者旋转于镁光中。已经到了结束前的高潮,他的舞姿壮美得让人失神。

“那就好。”楚子航攥拳放在胸口,路明非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好像是共青团员入团宣誓的动作。

“你要不要睡一会儿,我去给你叫救护车。”路明非说着就开始不争气地流眼泪,妈的,果然傻逼就会把自己的人生搞得那么悲惨啊,何必呢?何苦呢?可看他这个熊样还是不由得难过。

“不用了,我就要死了。”楚子航轻声说,“你是不是好奇我为什么要管你的事?”

“好奇啊,好奇爆了。”

“因为你自己看不到,在苏菲拉德披萨馆我见到你那次,你满脸又难过又发狠的样子……还有那次你知道诺诺要和恺撒订婚,还来病房里看我,说了很多白烂的话,和我分析星座,你装出很不在乎的样子,可是你没有对着镜子,看不到自己脸上那么孤独和不甘心。在英灵殿开听证会的时候,恺撒和诺诺拥抱,所有人都在欢呼,只有你站在所有人之外,缩着脖子……芬格尔说那就是‘傻逼透顶’,明知道什么事情不可能,还非要揣着希望。明明想为什么人把命都赌上,可是连下注的理由都没有。”

“我靠你不要说得那么煽情好不好?你当这是琼瑶剧啊?可师兄你这尊容也不像个尔康啊。”路明非一边咧着嘴苦笑一边眼泪狂飙。

“我就是看不得别人傻逼透顶,我不喜欢有什么事情连争取的机会都没有,那样……”楚子航轻声说,“会死不瞑目。”

“对不起。”过了一会儿,他轻声说。

“这是道歉什么?”路明非问。

“对你说过一些过分的话。我并不是说你没有用什么的,只不过你还没有经验,在有我和恺撒这样的人的时候,很多事不用你们就可以做好。但你是卡塞尔学院唯一的‘S’级,你将会比我们都优秀,未来是你们的,都是。”他那张破碎的脸上流露出一个丑陋到极点的笑,“连带着所有的师妹都是你们的……”

“这槽吐得好啊。”路明非捂着小腹轻声说。

楚子航再也没有回答他。

“嗯。”夏弥点点头,“你问完所有问题了么?”

“最后一个……你现在真的是夏弥么?”楚子航抬起眼睛,漆黑的眼睛,瞳光黯淡。

夏弥忽然觉得自己重新看见了那个楚子航,仕兰中学里的楚子航,沉默寡言、礼貌疏远、通过看书来了解一切。那时候他还没有标志着权与力的黄金瞳,眼瞳就是这样黑如点漆,澄澈得能映出云影天光,让你不由得想要盯着他的眼睛看,那是孤独地映着整个世界的镜子。


“是我啊,”她歪着头,甜甜地笑了,“我就是夏弥,什么都别想啦,你刚才只是做了一个梦,梦里遇见多吓人的事情都是假的。我一直守着你不是?就像那次你足足睡了十天……”

笑容真美,容光粲然,脸颊还有点婴儿肥,嘴角还有小虎牙。火焰把她的身体映成美好的玫红色,发丝在风中起落,像是蝴蝶的飞翔。路明非呆呆地看着,想到《聊斋志异》里的名篇《画皮》,要是妖怪有这样倾城的一笑,纵然知道她是青面厉鬼,书生秀才也会沉迷其中吧?这才是色诱啊,不着一点艳俗,也不用肌肤接触,只要笑一笑就点亮世界了,让你死且不惧。

楚子航凝视她许久,缓缓地张开了双臂把她抱在怀里。夏弥没有反抗,这个精分的龙类大概是做戏太深,觉得情浓至此不抱一下似乎对不起唯一的观众。她跪着,比坐着的楚子航还高些,就像是母亲怀抱着疲惫的孩子。她把脸贴在楚子航的头顶,一只手轻轻抚摸他的头发,另一只手四指并拢为青灰色的刃爪,无声地抵在楚子航的后心。

她高高举起刃爪,嘶声尖叫起来,瞳孔中炽金色的烈焰燃烧,隐藏在血肉中的利刺再次血淋淋地突出,头角狰狞,她在一瞬间再度化为青面獠牙的恶鬼。骨刺刺入了楚子航的身体,从背后透了出来,两人就像是被一束荆棘刺穿的小鸟,可楚子航动也不动,雕塑般紧紧地拥抱着怀里的女孩或者雌龙,不愿跟她分开。

夏弥,或者耶梦加得,如同被扔进地狱中滚热的硫磺泉里那样嘶叫着,同时剧烈地痉挛,血脉膨胀起来凸出于体表,里面仿佛流动着赤红色的颜料,像是血,但比血浓郁百倍。

进行到一半的龙化现象停止了,夏弥嶙峋凸凹的面部一点点恢复,柔软的面颊,一点点的婴儿肥。刃爪变成了纤细的人类手掌,无力地垂落在身侧。

楚子航松开了夏弥,艰难地站了起来,一步一步后退。夏弥缓缓地坐在地上,长发垂下遮住了她的脸。

一把折刀刺穿了夏弥的后心,刀刃泛着贤者之石那样的血红色。

昂热的随身武器,以狮心会第一代领袖梅涅克·卡塞尔的亚特坎长刀的碎片打造,曾经重创康斯坦丁的利刃,对于龙类而言那是剧毒的危险武器,就像淬了砒霜的匕首之于人类。剧毒已经通过血液循环感染到了耶梦加得的全身,细胞正在迅速地朽坏,血液粘稠如漆。

“不愧是最像龙类的人类啊,做得真好。”她伸手到背后,拔出了折刀。

“你不是夏弥,你是耶梦加得。”楚子航嘶哑地说。

“是,我是耶梦加得,龙王耶梦加得!”夏弥昂然地仰起头,死亡已经不可逆转,但她的尊严不可侵犯,她是龙王耶梦加得。

两个人久久地对视,都是漆黑的眼睛,都漠无表情,好像都下定了决心到死也要当仇人。

然而就像是一颗石子投入了冰湖那样,忽然间涟漪荡开,冰都化了,水波荡漾,轻柔而无力。夏弥收回了目光,吐出了一柄钥匙,她一直含着那柄钥匙。她把钥匙挂在折刀的环扣上,扔向楚子航,冷笑,“好像我吃了你的女孩似的……去那里找夏弥吧,我把她的一切都留在那里了。”

楚子航拾起折刀,久久地看着那柄钥匙,再抬头去看夏弥。他真讨厌这样的沉默,沉默得叫人要发疯,他想说点什么,可是有太多太多的事情了,来不及问,来不及说,一切都来不及了。

“再见。”最后他轻声说。

“再见……”夏弥也轻声说。

她的瞳孔中最后一丝微光熄灭,仰天倒下,轻得像是一片树叶。她赤裸地躺在还未冷却的煤渣上,煤渣灼烧着她的后背和长发,很快又被血浸透。鲜红的血衬着莹白的肌肤,这两种冲突激烈的颜色微妙地融合在一处,让人想到保加利亚山谷里织锦般的玫瑰花田。

 

爱唱歌的女孩被埋在花下了 连带着她的野心 残暴和谜一样的往事

 

他奋尽全力把楚子航扛起来,“不要死啊!师兄。”他嘶哑地说,每一步都有一千吨那么重,“我们已经杀掉了龙王,回去就能牛逼了啊!别他妈的死在这里啊!我们回去就能四处得瑟了啊!绩点、奖学金、女朋友……想什么有什么……你还可以再罩我两年,我老大不靠谱你也是知道的……不要死!我朋友不多的……”

他擦了擦脸上糊着的泪水,再努一把力气一步步向前,并没有注意到楚子航的身体正在重新温暖起来,不可思议的治愈正在进行,瞳孔首先被修复,晶状体再造,血液加速流动,心脏频率提升,连折断插进肺里的肋骨也被强劲的肌肉拔了出来移回正确的位置,断骨相连,像是焊接两段钢铁。

楚子航始终紧紧护在心口的拳头忽然松开了,这是肌肉从僵死恢复到柔软的征兆,此刻一点银光从他的手心里跌落。

“师兄,我看你才傻逼透顶吧?”路明非看了一眼那东西,喃喃地说。

夏弥的钥匙。

 

长舌把夏弥卷进龙嘴里,交错的利齿闸门般猛地合拢。路明非隐约听见骨骼碎裂的声音,那张可怖的嘴有水压机般的巨力,能瞬间把夏弥柔软的身体化成混着骨渣的血泥。

龙还活着!他一直是假死,他在等待机会去宣泄刻骨的仇恨。他在倒下前疯狂地寻找夏弥,因为那是他的妹妹要杀死他,这头智商低下的龙终于觉悟了。

暴虐的杀心控制了他的精神,血脉熊熊燃烧!

龙开始呕吐了,他吐出了大摊大摊的血,还有被血污裹着的……素白的人体。

夏弥!他没有吃掉夏弥,只是把这个女孩藏在了嘴里。

“姐姐……”这头庞然大物伸出舌头,轻轻地舔舐着夏弥的脸,“醒来啦醒来啦……陪我玩陪我玩,醒来啦醒来啦……陪我玩陪我玩,醒来啦醒来啦……陪我玩陪我玩……”

“喂大家伙!你真的很烦诶,你难道是属复读机的么?”路明非轻声说,可他的眼泪无声地漫过面颊。原来这个最终boss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有限的智商不够他理解这复杂的剧情转折,即使被妹妹揍了一顿也无法改变他对妹妹的依赖,这个玩意儿真是龙类么?黑王生下他不觉得丢面子么?这个家伙真是全龙类的耻辱啊!

手握力量和权柄,却只配当个宠物。

龙舔尽了夏弥身上的血污,重新把她变成那个洁白无暇的女孩,然后把她轻轻地叼在嘴里,摇摇晃晃漫无目的地往前走,他大概是想离开,可他看不到路。他渐渐远去的背影就像是一条离开了狼群的小狼,没有几步,他巨大的身躯轰然倒塌,蜕变为一具古铜色的枯骨。

他死了。

 

他坐在床边,面对着夕阳。太阳就要落下去了,黑暗从窗外蔓延进来,他长长的影子投射在墙上。外面隐约有喧闹的声音,放学的孩子们在操场上打篮球。

那些年她一直过着这样的生活么?其实并没有爸爸妈妈,也没有痴呆的哥哥,也没有满柜子的衣服让她选来搭配,没有人给她做饭,没有人陪她说话,寂静的深夜里坐在这里,听着人类的声音,揣摩着学习人类的事。那条名叫“耶梦加得”的龙伪造了名为“夏弥”的人生,她有几分是夏弥?或者夏弥其实根本不存在,只是一个虚幻的影子。

“你们根本不了解龙类,龙和人一样,最开始只是降临这个世界的孩子。”又想起她的声音了。

其实这句话真是愤懑孤独啊,可是她那么冷冰冰地说出来,满是嘲讽,绝不示弱。

她是个从不示弱的女孩啊……

即便那么孤独地活在这个世界上,也从未偏离自己的方向,即便对着空无一人的屋子,也会大声说,“我回来了!”

应该是这样的吧?

他觉得有点累了,很想睡一觉,于是合衣躺下,双手静静地搭在胸前。他用了半个小时做完了功课,回忆了那些不愿遗忘的事,现在这些事又多了几件。然后他缓缓地合上眼睛,此刻夕阳收走了最后的余晖,夜色如幕布把他覆盖。

他清楚地知道这一次醒来,将不会看见阳光里天使低头,似乎要亲吻他的嘴唇。

 

 没有人逃得过悲伤,悲伤才是最大的魔鬼。

 

“品尝这酒,就像啜饮权力的精华,鲜红的,和血一样的颜色!”

“逆我们的,就让他们死去,这就是我们的法则!”

“不抓住权力,任何人都会自卑,就像没有鹿角的雄鹿,在鹿群里没有它的位置!”

“没有人会记得死的东西,没有人记得的东西就跟死了一样!”

 

 

“这个世界有多大,取决于你认识多少人,你每认识一个人,世界对你来说就会变大一些。这个世界上有很多城市,有东京、巴黎、开罗、伦敦、伊斯坦布尔……但很多城市对你来说只是名字罢了,你没去过那里,那里也没有你想要拜访的人,所以它们其实不属于你的世界。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很多的人,但你不认识他们,他们也不属于你的世界。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好吃的好玩的好看的东西,可真正属于你的世界其实是很小的,只是你去过的地方吃过的东西和见过的落日,还有会在乎你死活的朋友。”

 

距离只是一步之遥,可绘梨衣爬了很久很久,就在路明非就快绷不住的时候,她张开双臂抱住他的脖子,这一刻太阳落山,铺天盖地的黑暗席卷整个世界。

 

不再是昨晚同病相怜的、恐惧中的拥抱,怀里的女孩很温暖,微微地颤抖着。

 

车内音响里放着玉置浩二的老歌《friend》,路明非把音量开到最大,原本那么细腻那么悲伤的情歌在雨中轰然作响,像是天使们在天国的尽头齐唱着圣咏。

路明非真不想听这么悲伤的歌,他是去救人的,带着他的千军万马。他必须听些雄壮的歌,好让自己不要怕,也不要想。

人生在世很多事都不必想,很多账都算不过来,想屁!冲上去就好了!怎么不是过一生?像烟花也是过一生,像樱花也是过一生,只要亮过和盛开过不就好了么?

 还有就是不要做会让自己后悔的事,不要让那些爱你的人难过,因为这个世界上,你爱的人固然很少,爱你的人也绝不会多。

他多希望车里有张cd,上面载满雄壮或者咬牙切齿的情歌,它的歌词应该像郑钧的《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那样,歌声也那么的撕裂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一切全都,全都会失去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你的眼泪欢笑,全都会失去

如果你爱上哪位姑娘,一定要好好保护她

如果有人想伤害她,你要用弓箭去射他

可惜他没有,他只有一张玉置浩二的专辑。真没想到那个长着超级长腿的姑娘看着跟个女杀手似的,却听这么伤情的歌:

只有再见,再无言

在你的影子里,我的眼泪掉了下去

手指、头发和声音,都变得冰冷

两人相伴的生活远去了,连气息也失去

已经是朋友

从心里是朋友

凝视也是朋友

变得悲哀,因为已无法回忆

但梦境仍然清醒,梦中一见,还是不能忘记

已经是朋友

漂亮的朋友

就像这样的朋友

温柔的……

已经是朋友

从心里就是朋友

永远是朋友

从今往后……

朋友……只能说再见,其他都说不出口

莫非她也爱着谁么?爱着某个在视野里却永远无法抵达的人?

 

再也没人说话,舞台上只有一个声音在回荡,那个被困在茧中的女孩轻声抽泣,她念着某个人的名字,她说:“……Sakura……Sakura……Sakura!”

路明非跪倒在那面看不见的墙壁上,觉得自己像是一条被抽走了脊梁的狗。最后的最后她还在喊他的名字,一个可笑的假名,他是她生命中最大的英雄,但他来晚了。

 

摆轻松熊的时候他无意中把这件小玩具翻了过来,看见底部的标签,“Sakura&&绘梨衣のrilakkuma”,Sakura和绘梨衣的轻松熊。

他努力保持的镇静瞬间被打破了,用颤抖的手把每个小玩具翻过来看它们的底部:“Sakura&&绘梨衣のhellokitty”、“Sakura&&绘梨衣のduck”、“Sakura&&绘梨衣のkiiroitori”、“Sakura&&绘梨衣のkeroro”……所有玩具的标签都被换过了,所有玩具都被标明是Sakura和绘梨衣共有的,整个世界都是他们共有的……这个女孩拥有的世界就这么大这么多,她第一次把这个世界跟人分享。

你以为她是公主她拥有全世界,可她以为她只拥有你和她的玩具们。

 

“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美好的地方她还没见过,那么多美好的事她还没机会做,比如亲吻,比如相爱……只是去山里看了一眼落日,就以为看见了世界上最美的一幕,就爱上了陪她去看日落的男人。”

 

 那场潮水,那场潮水退去的时候把很多东西都冲走了,那些人那些事,如退潮那样离开了这个世界。

 

 真讨厌……这种悲剧啊,在一个人都消失了的时候,再度发现她留在这个世界上的痕迹。可那又有什么用呢?为什么还要提起?就让所有无法挽回的事都随着潮水离去不好么?

 

我们都是小怪兽,总有一天会被正义的奥特曼杀死。

是啊,你是小怪兽,可小怪兽也有小怪兽的好朋友,孤独的小怪兽们害怕得靠在一起,但如果正义的奥特曼要来杀你,我就帮你把正义的奥特曼杀死。
可是我答应了,却没有做到。

 

“04.24,和Sakura去东京天空树,世界上最暖和的地方在天空树的顶上。”
“04.26,和Sakura去明治神宫,有人在那里举办婚礼。”

“04.25,和Sakura去迪士尼,鬼屋很可怕,但是有Sakura在,所以不可怕。”

“Sakura最好了。”

 

 

“你觉得你为正义支付了代价,你觉得痛苦,因为你所遵从的正义并不是你自己心里真正想要的东西。你遵从的是别人教给你的‘大义’,而不是你自己的心。”

 

他想起那一年他花了整整一个暑假,用地瓜酿造的土酒讨好了守望森林火情的护林员,好让护林员教他怎么驾驶那架简易的直升机。在护林员去东京述职的几天里,他把机库的钥匙交给了源稚生。于是在一个月明星稀的夜晚,源稚生带着怯生生的源稚女摸进了机库,源稚生奋力地拉着绳子,打开了机库上方的活动帘门。夜幕下简易直升机像是巨大的蜻蜓那样拔地而起,源稚女惊呼说哥哥这样我们会摔死的!源稚生大笑着说你以为这是什么?这可是你哥哥驾驶的直升机!我们不会摔死的!我们会飞到最高的地方去!

今天回想起来,那还真是很危险的事情,分明在那之前他只是在有护林员在场的情况下,摸过不过二十分钟的操纵杆。一番手忙脚乱之后,他终于控制住了飞机,在固定的高度上巡航,头顶是澄澈如洗的天空,下方是绵密的森林,树冠密密地簇拥起来,就像是一个个深绿色的花球,在风中一波波地起伏。群山就像是巨人坐在天空之下,直升机像是神话中的飞车,带着他们翱翔云端。那时候的天地看上去那么童话,兄弟两个很久都没有说话,直到源稚生说:“生日快乐!”

 其实他并不知道自己的生日,只是一厢情愿地以为自己是强悍的狮子座,所以他的生日应该是在灿烂的夏天。他是狮子座,他的弟弟也是狮子座,他要为弟弟准备一份生日礼物,但是没有钱,所以他想方设法地学会了驾驶,搞到了机库的钥匙。他说生日快乐的时候觉得自己就像个英雄,盯着弟弟的眼睛希望他露出欢喜的神情来。

可源稚女无声地流下泪来,源稚生吃惊地问说你不喜欢么?源稚女说,不,我很喜欢,可是最好的日子过完就没有了啊!

 

  当年他觉得弟弟真是蠢得不可理喻,如今想来那个蠢弟弟的话竟然应验了。每个人的福气都是有限的,最好的日子过完就没有了,今夜之后他们再无欢乐。

 

这么多年来,在心底的最深处,他始终停留在十七岁那年,皇的身份对他来说只是闪光的铠甲,铠甲里装着一颗普通人的心脏。

 

他捂着耳朵发出撕心裂肺的狂吼,但没有人应答他。他忽然想起很小的时候他和哥哥寄住在养父家里,源稚生喜欢在晚上偷偷地开灯读书,为了省电养父总是把他们屋里的电闸拉掉,他们所住的那间屋子又没有窗,于是每次源稚女从噩梦中惊醒,面对的都是一片无边的黑暗。他觉得黑暗中的每个角落里都藏着吃人的魑魅魍魉,吓得瑟瑟发抖,这时候唯有哥哥的呼吸声能让他意识到自己仍在人世间。他竖起耳朵倾听着源稚生的呼吸声,很久之后才能安下心来沉沉地睡去。

他从小就是那种多愁善感的男孩,随时觉得自己会被这个世界遗弃,不会遗弃他的只有哥哥。现在童年的担心应验了,世界抛弃他了,他被困在了自己的梦境中,而他的哥哥已经在尸傀儡的围杀中停止了呼吸。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做了多么可怕的事,现在这个世界上终于没有人陪他了,他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他像疯子一样冲破那扇门,号叫着把尸傀儡们从浴缸边扯开,扑进那缸血水中,把已经冰冷的哥哥死死地抱在怀里。

 

源稚生的身上都是血洞,但那些伤口里已经没有血渗出来,他看起来那么苍白那么干瘪,却又那么安详。风间琉璃凑近哥哥的胸口去听,胸膛中那么寂静,他忽然想起,原来是自己洞穿了那颗心。

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人能驱散他的恐惧,他疯狂地摇晃着源稚生,恐惧地尖叫着,尸傀儡们在他的身边徘徊,烟视媚行眉目生春,她们当然不会觉得恐惧,她们早就死了。

终于赢了啊,赢到一无所有,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这个人的呼吸声能让他安心地睡去。这个恶鬼把脸贴在源稚生冰冷的脸上,哭得撕心裂肺。

 

 这就是正义的代价么?该是多么坚强的灵魂,才能为正义支付如此惨痛的代价?

 源稚女抱着源稚生,痛得在地上打滚,可忽然笑了起来。心中的剧痛和身体上的疼痛合在一起简直要把他整个人都摧毁,可他还是忍不住要笑,嘶声狂笑,让人觉得风间琉璃再度控制了他的身体。

赫尔佐格被他笑得愣住了,警觉地往后退了两步。

源稚女还在笑,每笑一声他都会吐血,满嘴都是血沫。这么痛苦的笑,听起来却是那么的畅快淋漓。

“是的!是我杀了神!因为神对我来说什么都不是!”源稚女抬起头来,他的脸被赫尔佐格撕得血肉模糊,却带着令人惊艳的冷傲和高贵,“王将,原来我一直高估了你,我以为你是这个世界上最残酷的人类,你像龙一样思考问题,所以我才那么畏惧你,怕你怕得要死。可现在我明白了,你是个小人啊!哈哈哈哈!你是个彻头彻尾的小人啊!你鄙视人类,但你自己才是完完全全的人类,贪婪!胆怯!卑微!你这种东西进化成龙又有什么用呢?龙也会鄙视你这种同类吧?哈哈哈哈!事到如今你还能做什么?你能杀了我和哥哥,可你自己也活不下去!你逃不掉的!我的朋友会追杀你到世界尽头!”

他艰难地爬向源稚生:“我们大家都会死,可是最后的最后我能和哥哥死在一起。可你呢?你活着的时候是个孤独的小人,死的时候也会是个孤独的小人!”

 所以在这最后的舞台上,愤怒不甘的人既不是源稚生也不是源稚女,反而是赫尔佐格自己。因为无论源稚生和源稚女都是来这里求死的,只有赫尔佐格是来求伟大的权力和未来。

求生的人永远无法战胜求死的人,因为后者早已无所畏惧。

 

事到如今,每个人都是疯子了,大家都要死,都只能靠对方的绝望温暖自己。

就像你当年光着脚连鞋都没得穿,在荒原上遇着骑马的姑娘,她对你说,要是勇敢我就带你上战场,你就真的跟着她的背影上了战场。很多年后你牛逼了,被各路过硬的妞儿包围着,其中有帝国公主有骑着魔龙的妖国女皇,一个个都比那个骑红马的女孩拉风。可在你心里最深处还是那片荒原那个骑红马的影子,你玩命地追,因为遇到她的时候你是个连鞋都没得穿的小屁孩,只有她对你伸出手来。
 
叔叔你喝多了酒糊涂啦,上次那个跟你说“叔叔喝酒”的女孩,已经永远地埋葬在东京远郊的某口深井里啦。
 
路明非忽然有种自己重新变小的感觉,变回原来那个怀揣着很大的世界却又很孤单的衰仔,坐在心爱的女孩旁边闻见她身上的隐约香味,被她随风舞动的发丝扫过手背都会幸福得浮想联翩的男孩。
他曾经非常想要长大觉得长大了就能……为所欲为不再被自己的无能为力束缚住,可这一刻他觉得自己重又回到了衰仔的状态,却又平安喜乐。
原来过了那么久,我们还在同一辆车上。那么,管这辆车要开到哪里去呢。
 

时隔多年,你又来接我啦……总在我站在十字路口的时候。

这些年他去过很多地方,也在很多地方俯瞰过......每个地方的景色都比这个小区的天台好,可这座天台总在他的梦里反复出现,很多次他都梦见自己还是个高中生,坐在老楼铅灰色的天台上眺望,远处的灯光汇聚仿佛潮水,随时都会汹涌过来。
 
 也许未来的人生里还有某个真正属于他的妹子在等着他呢,他疲惫地走到哪里,看她一眼,就会爱上她,从此平安喜乐再无纠结
 
他的面前,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涩谷区繁华的商业街。把皮肤故意染黑的女孩子们穿着短裙和厚厚的松糕鞋走过街头,巨大的屏幕上放送着朝日新闻。朝阳升起,人潮涌动,像是一首流动的音乐。 是他爱着的城市,埋葬过他爱的人。 日本执行局代局长,佐伯龙治,死亡。
 
没有人会记得死的东西,所以要活下去,咬牙切齿的活下去!
所谓同伴,就是要踩在他们尸体上,完成他们没做完的事啊!
很多人都能轻易地说出宽恕二字,只是因为他们并不懂仇恨。
你需要付出的,只是心底里那点小小的温软,从此坚硬如铁。
胸腔的火焰,总有一天,为了某个人,会燃起来,焚天灭世。
有些事你发狠就能牛逼,大部分事你怀着希望赌上命都没用。
活着的意义……是在你快死的瞬间划过你脑海的那些事啊……
因为怀着那么大的心愿所以无所畏惧,为它死去也在所不惜。
其实你要想对我好,就该消失在我的世界里,让我不要再想你。
如果一个人心里藏了那么多的喜怒哀乐,一定曾经活得伤痕累累。
你找到我的时候,我已经忘了你的样子。
等我记起你的样子,你已经死了
你装出很不在乎的样子,可是你没有对着镜子,看不到自己脸上那么孤独和不甘心。
第一次遭遇命运的时候我们措手不及,所以在命运面前惨败,第二次我们已经全副武装。
“活着”的概念不是等着慢慢死去,而是要不断地奔跑,跑到很远的地方去看尽可能广大的世界,跑到筋疲力尽才不会后悔
可能是有点贪心了,想把每个人都留在最初相遇的时候。
心里有事的时候,人人都会自作多情
虽然不知道世界有多大,可还是固执地想到外面去。
你陪了我多少年,花开花谢,一路上起起跌跌。春夏秋冬泯和灭,幕还未谢。

 

 

 

 

 

posted @ 2022-07-14 08:17  hzoi_Sakura  阅读(592)  评论(0编辑  收藏  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