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座山》(The Second Mountain)笔记
一、从幸福到喜悦
布鲁克斯是《纽约时报》的专栏作者,布鲁克斯是个保守派,他非常非常重视传统价值,非常非常讲究个人的修行,我看他有古君子之风,简直不像个现代美国人。
我们前面讲过介绍阿德勒哲学思想的《被讨厌的勇气》。《第二座山》的主题和《被讨厌的勇气》很像,两本书说的都是怎样摆脱世俗卑微的厌烦感,做一个自立于世间的“强人”。但是因为布鲁克斯作为现代人掌握更多的智力资源,《第二座山》可以说是强人哲学的现代升级版。
到底啥叫强人呢?我先说几个例子,你看看你想学习谁。
- 王枫的故事
王枫从中学到大学一路上的都是最好的学校,而且他常常是全班成绩最好的学生。现在王枫供职于一家当然也是最好的公司。这几天他成了微博的热点,这倒不是因为他做出了什么突出成绩,而是他发布了一则征婚广告。王枫列举了自己的收入、职位、毕业院校等等各种硬指标,以及他对女方的种种硬性要求。微博舆论认为王枫这个征婚太物质了, 王枫理直气壮:我是最好的,我当然要找个最好的。
- 周琪的故事
周琪是一位美丽的青年女性,她家庭条件很好,大学毕业以后决定先看看世界再琢磨干什么。几年以来周琪走遍了各地的名胜,她发在社交网络的照片不是在阿尔卑斯山滑雪就是在蒙古钓鱼。周琪认为人生的意义在于体验,她要趁着年轻多体验这个世界的美好。
- 马小武的故事
马小武并不小,他今年四十岁了,因为种种原因日子过得不算成功,在一家医院当清洁工。五号病房的孩子似乎是得了不治之症,他陪床的父亲老王眼看着一天比一天绝望。这一天马小武打扫病房的时候老王正好出去抽烟,马小武打扫完出来,在楼梯口碰见了老王。老王说:“你是怎么干活的?怎么到现在还不打扫病房?”马小武没有反驳,他谦卑地说“对不起,我马上打扫。”然后当着老王的面又打扫了一遍。
- 林肯的故事
林肯站在乔治·麦克莱伦将军家的屋檐下等人开门的那一年,他已经52岁了。他曾经狂热追求过名声和权力,现在他都得到了,他刚刚当选美国总统。现在他需要麦克莱伦出山帮他打赢内战。男仆说麦克莱伦不在,林肯说没关系我们就在客厅等。一小时之后,比林肯小 17 岁的麦克莱伦回来了,没理会林肯一行直接上楼了。林肯又等了半个小时。男仆出来说将军今天很累,决定今晚不见面了,改下次吧。随行人员都怒了,他怎么敢如此对待美国总统?!而林肯说,“礼节和我个人的尊严不重要,只要能请到一位愿意为联邦作战的将军,我可以一直等下去。”
- 王枫和周琪做的并没有任何不对,他们正在攀登人生的一座山。
- 但是马小武和林肯攀登的,是第二座山。
“第二座山”是布鲁克斯发明的概念。他说人生要爬两座山,
- 第一座山是关于“自我(ego)”的,你希望自己越来越成功、越来越厉害,要实现自我,获得幸福。
- 第二座山,却是关于别人的,是关于“失去自我”的:你为了别人,或者为了某个使命,而宁可失去自我。
专注于第一座山的人未必能想明白为啥要爬第二座山,但是你终将明白。
第一座山有两种爬法。
- 一种是像王枫这样,把人生永远都当做上学一样过。他把每件事都看作是竞争,在每个阶段都能找到通关攻略,任何事情都要求自己做到最好。他非常注重声誉,他上学的时候以这个大学的学生为自豪,上班以后以自己在这个举世闻名的公司工作为自豪。为了保住这份自豪感他愿意付出一切代价。
- 一种是像周琪这样,把人生当做一系列的探险,当然不是真的冒险,而是像看惊险电影一样的探险。她积极探索世界提供的各种可能性,对所有可能都保持开放。也许她五年之后会在这个国家、但也许会在那个国家生活,也许她会做这个工作,但也许是另一个工作。她的态度就如同只拿期权而不愿被股票套住,她认为最重要的是自由。
这两种生活理念是现代社会的典型。你大学毕业典礼上,演讲嘉宾说你们是最自由的一代,你们有无限的可能性,你们要遵从自己的内心,去放手拼搏吧!
可是为什么东西而拼搏呢?这就是布鲁克斯的质疑。布鲁克斯说这两种活法能带给人的幸福感都是有限度的。
- 三十岁的王枫比他二十岁的时候更无趣。你不知道他喜欢什么,他表现出来的是只喜欢“成功人士”喜欢的东西。他取得了很多成绩,但是他有深深的不安全感。有一天听说当年那个学习成绩远远不如他的、整天只知道看电影的中学同学,现在成了著名导演,王枫深受打击。
- 周琪喜欢很多很多东西,一直都是以消费者的姿态做选择,可是她从未真正选定过什么东西。在无限的自由之中生活多年之后,周琪有一种迷失感。
并不是第一座山不应该爬,但是布鲁克斯注意到,有很多爬完第一座山的人,现在都在爬第二座山。
其实每个人都有第二座山。比如你正在办公室写一份至关重要的报告,幼儿园突然打来电话说你的孩子病了,你肯定放下一切工作,立即去接孩子。这件事儿不会给你的“个人成长”加分,但是你必须得这么做。
而有些人,是心甘情愿地想要这个“有些事儿我必须去做”的特别不自由的局面。他们主动选择第二座山。
- 第一座山讲个人自由,第二座山讲责任、承诺和亲密关系。
- 第一座山讲独立,第二座山讲互相依赖。
- 第一座山讲自我的成长,第二座山讲忘记自我。
- 第一座山讲获得,第二座山讲奉献。
- 第一座山中你是个消费者,第二座山中你被他人、被某个事业所消耗。
你肯定会说,那些主动选择第二座山的人,必定都有高贵的品格,是的。布鲁克斯写《品格之路》这本书的时候曾经认为品格是一种个人主动的修养,是你发挥主观能动性去获得品格,但是现在他认为,品格其实是当你忘记自我,去攀登第二座山的时候,所获得的副产品。
第二座山不是以你自己为核心,而是以别的某个东西为核心。
当上父母的人肯定能理解这个感觉。很多人有了孩子以后就失去了自我,处处把孩子放在首位,而有些人,比如我,对此非常不以为然。
布鲁克斯说的可不仅仅是孩子,但是为孩子忘记自我那种感觉其实也挺好,要不怎么有那么多家长心甘情愿如此。布鲁克斯说的是,忘记自我的那个状态,是值得我们去追求的。
- 第一座山追求的是幸福
- 第二座山得到的是喜悦。
咱们必须重新定义这两个概念。
- 这本书里说的“幸福(happiness)”,特指个人的幸福。比如你取得了成功,在竞争中获得胜利,实现了目标,增长了能力,让世界的某一部分听你的,再加上各种感官的快乐,这些都叫“幸福”。
- 喜悦(joy),则是另一种东西。喜悦是你攀登第二座山得到的副产品。
布鲁克斯观察,人生的喜悦一共有六个层次。
- 第一层喜悦是心流。你非常投入地做一项工作,而且做得特别顺手特别漂亮,你进入忘我的状态,感觉自己已经和工作融为了一体。特别是如果这项活动是跟他人配合进行的,大家进入集体心流,喜悦感会更加强烈。
- 第二层喜悦是与他人一起,随着音乐的旋律跳舞。你在一个酒吧里坐着,音乐声响起,一个陌生人过来邀请你跳舞,你一看他感觉就合拍。你们两个的配合立即天衣无缝,你感觉自己可以做任何动作,而每个动作都恰好是对方想要的,你们完全融入到音乐之中,你的自我意识好像消失了一样。
- 第三层喜悦是亲密的情感。比如一个妈妈第一次看到她的宝宝那种感觉,一个父亲看见孩子们快乐地玩耍,自己偷偷在旁边乐那种感觉。
- 第四层喜悦是在精神上的沟通。有个诗人有一天在自家后院,发现一只鹰隼落在了树上。他赶紧叫女朋友出来看,两人就那么盯着鹰隼,鹰隼也盯着他们,人和动物之间的界限消失了,诗人希望那一刻永远都不要结束。
- 第五层喜悦是超越自我的感觉,是一种与万物融为一体的宗教般的体验。我们讲《为什么佛学是真的》和《盗火》的时候说过这种体验。
- 第六层,也是最高级的喜悦,是道德喜悦。布鲁克斯观察到,有些宗教领袖和社会活动家,那些身上背负着沉重负担、永远都被人需要的人,他们并不是一天到晚长吁短叹的样子,而是整天都乐呵呵的。他们脸上永远都有喜悦之情。
喜悦都是来自忘我。你要是啥负担都没有,你不会一天到晚那么高兴,你会感到困惑,你会觉得快乐已经到上限了。世界上没人需要你,那其实是最不幸的感觉。你要是一身负担、而同时又不把那些当成是自己的负担,而是完全为了别人,你会充满喜悦。
- 幸福是变幻无常稍纵即逝的,喜悦却是深刻和持久的。
- 幸福能让我们感到快乐,而喜悦却能改变我们。
你要想知道喜悦是什么样子,可以看看微博上的一段视频,说的是中日友好医院的王泰龄医生。她今年 92 岁了,仍然在第一线,而且每天工作十二个小时。
记者列举了王泰龄得过的各种荣誉,但是王泰龄说:“奖状以前我有一书包……现在最高兴的就是,一个年轻人,他突然告诉我他明白了。”
我建议你看看这段视频。你一眼就能看见王泰龄身上的光芒。
微博搜索:【92岁教授王泰龄退休20年每天工作12小时】
最后,送你一句话:
第一座山,会印在名片上;第二座山,将写在墓碑上。
二、千金一诺
这一章说的是攀登第二座山的方法。可能很多人有疑问说,是不是一定要先攀登第一座山再攀登第二座山?其实不是的。第二座山没有多少先决条件。有的人受家庭教育影响,一出道就是以第二座山为目标,也有很多人同时攀登两座山,这两座山并不矛盾。
不过布鲁克斯调研发现,人们走上攀登第二座山的道路,的确有一些共同的规律。选择第二座山之前,人们通常会经历一段人生的低谷。
- 你肯定听说过这样的事情,一个人得了一场大病,他在病中重新思考人生,认为如果自己这一生就这么过了,实在太不值得了。痊愈之后,他立即选择投身一项比自身大的事业,也就是我们常说的那个 something bigger than yourself。
- 有的人是经历了人生最大的不幸而做出改变。布鲁克斯认识一位女性,三个儿子被人在一天之内枪杀而死,她悲痛欲绝、终身再也回不到从前那种美好生活的状态了,她选择把余生投入到为他人服务之中。
- 有的人是目睹了一个什么事件,反思人生。鲁迅和托尔斯泰都是因为旁观了一场死刑的执行而走上新的人生道路。托尔斯泰原本已经是个非常上进的人,一心想要完善自我;鲁迅想的是去做个好医生。可是看到死刑,托尔斯泰就想,这个杀人的暴力做法肯定是不对的,你说什么理论它也不对,世人怎么是这样的呢?鲁迅看到的是被杀的就是中国人,而中国人居然在旁边看热闹玩,这都什么人?他们从此决心不再为自己,而是为了世人和国人写作。
- 也有的人是第一座山已经攀登成功了,接下来感觉没什么可追求的了,感到倦怠了,这个状态有个专门的英文名词,叫做“acedia”。如果你发现自己对什么东西都没有热情了,你可能需要使命的召唤。
不管是什么原因,当一个人经历人生低谷的时候,一般的做法都是赶紧设法走出来。比如多跟亲友聚一聚、喝点酒、安慰安慰。但是布鲁克斯说,正确的做法,是看看这段经历能教给你什么。
古往今来仁人志士的道路,是从自己的痛苦中学到智慧,然后运用这个智慧去服务别人。你的第二座山就此开启。
那这个山应该怎么爬呢?这个方法是,你得提出一个“誓约”。
“誓约”的英文是“commitment”,一般翻译成“承诺”,我感觉这个词在现代汉语里用的不多。誓约的意思是你主动向别人提出,你要做到如何如何,然后你自己约束自己,拼命也要做到。
我们讲博弈论的时候说过承诺,那是一种可信的信号,能确保对方相信自己,而我们这么做本质上是为了自己的利益。我们今天常用的工具叫做“合约”、或者更直白的说法叫“合同”,是通过外界力量约束自己。我们今天有时候也发誓,但是人们发誓就好像是签合同一样,誓言中常常会有“有违此誓天打雷劈”之类的狠话,女主角听到这句话通常会制止男主角说这么不吉利的话,但是制止总是发生在男主角说完之后。
可是在秦始皇让中国普遍实行郡县制之前,在那个分封制的年代,在国家权力不能领导一切的时候,中国人讲的承诺,是不需要附带什么违约责任的。因为承诺是自己对自己的约束,这样的约束最厉害。
李白说朱亥和侯嬴是“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人家一句“我答应了”就OK,根本无需再来一句“我要完不成任务你就把我如何如何”。曾子说君子都是“可以托六尺之孤,可以寄百里之命,临大节而不可夺也”,都是看似轻松地承诺,然后用生命去捍卫。
乔治·R·R·马丁的《冰与火之歌》时代背景模拟分封制的欧洲,所以书中结婚有誓词、被封为骑士有誓词,生活状态的正式改变总是伴随着誓约。咱们先看一段骑士誓词,
- 我发誓善待弱者
- 我发誓勇敢地对抗强暴
- 我发誓抗击一切错误
- 我发誓为手无寸铁的人战斗
- 我发誓帮助任何向我求助的人
- 我发誓不伤害任何妇人
- 我发誓帮助我的兄弟骑士
- 我发誓真诚地对待我的朋友
- 我发誓将对所爱至死不渝
最后并没有一句“如果违反上述约定,我的骑士资格就会被取消”,更没有“如果我失去骑士待遇,上述约定自动无效”。
誓约是无条件的。
为啥有人愿意自己束缚自己呢?
你可能忍不住会琢磨“第二座山”的脑科学依据是什么。第二座山的思维大约对应三个脑神经活动来源:
- 演化带给我们的渴望情绪
- 群居生活带给我们的道德设定
- 以及前额叶皮质的理性判断
不过布鲁克斯没使用这些科学语言,他提出的三个更直白的名称:心、灵魂和大脑。
- 心,代表你的渴望。你渴望很多东西,但是归根结底,你最大的渴望,是“被爱”,正如阿德勒说人的幸福和烦恼的根源都是人际关系。而要想被爱,你就得做个“值得爱”的人,你就得爱别人。
- 灵魂代表道德。如果一个人只是一堆原子,为啥强暴女性是重罪呢?从物理学角度来说那个女性受到的伤害很小。因为人这堆原子涌现出了“意识”这个东西。人的意识总觉得各种事情都是有意义的。灵魂代表一个人的道德价值,所以你不能侮辱他;灵魂还代表一个人的道德责任,所以他的一举一动,会受到别人的评判。灵魂决定了你有些事不能做,有些事必须做。世界上没有一个文明会赞美那些从战场上逃跑的人和出卖朋友的人,灵魂具有普遍的意义。
- 心和灵魂在人的意识中的排位顺序,都在代表理性思维的大脑之上。有心,你的生活才有目的;有灵魂,你才知道什么对什么不对。
心的最高追求是爱,是自己与他人、或者与一项事业的融合。灵魂的要求是做正直的事。誓约就来自这里。
父母和子女之间,情侣之间,我们和朋友,人和事业之间,当你爱一个什么东西爱得特别深的时候,你会想要把自己生命的某一部分拿出来,无条件地奉献给他。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你都愿意付出时间和精力给他。你就提出了一个承诺。
- 我们考虑自己的时候,总想让自由度和独立性最大化,尽可能地保留选项,让自己永远都有选择权。
- 但是当我们考虑他人,考虑自己和别人的关系的时候,一旦建立了誓约关系,你就是在取消选项,让自己依赖他人。
誓约是不求回报的许诺。父母对孩子就是这样的,任何时候孩子有事你就得管,生孩子给你带来了无穷的责任和义务,可是没有对等的权利,可是我们从来没听说过有人后悔生孩子。
婚姻也是这样。两个人互相喜欢那就一起生活呗?为啥非得弄个结婚程序呢?将来万一不喜欢了分开岂不麻烦吗?爱到一定深度,你就想弄个这么正式的承诺。
学习和工作也是这样。你喜欢读书就读书,为啥非得读个学位呢?这些都是对自己的约束。誓约是哪怕我将来某个时刻觉得这不好玩了,我也不能放弃。
戴荃的《悟空》这首歌里有两句说「叫一声佛祖,回头无岸。跪一人为师,生死无关。」我入了这个门就不管发生什么也不能反悔了。这就是誓约。
誓约可能会带给你痛苦。但是誓约也会带给你好处。
- 布鲁克斯说,誓约给了我们身份认同。别人问你是什么人,你能回答说我是一个喜欢吃爆米花的人吗?你可以说你是做什么事业的人,你是谁谁的丈夫或者妻子,你是一个信仰什么东西的人,你是哪个组织的人。
- 建立了誓约,你生活才是连贯和自洽的。我日常从事云安全技术研究,这是因为这是我的工作和职业,我必须持续不断输出。
- 誓约给了我们目标感。布鲁克斯引用盖勒普 2007 年的调查,说世界上认为人生有意义的人口比例最小的国家是荷兰,因为他们日子太好了人们不知道还有什么可奋斗的;而认为人生有意义的人口比例最大的国家是西非的利比里亚,那里的人必须苦苦挣扎,他们对彼此有强烈的责任感。
- 誓约让我们得到更高级的自由。可以”不做“什么的自由,比如“免于恐惧的自由”,是低层次的。你什么都可以不做,那你做啥呢?能去”做“什么的自由,是高级的自由。你想表演钢琴,可是你没有那个水平,那你就没有那个自由。想要表演钢琴的自由,你必须首先限制自己的行动,逼着自己在该练琴的时候只能练琴才行。自由不是没有限制,而是选择正确的限制。
- 誓约还能让我们建立品格。现在一提“品格”人们首先想到的是自律、自控、坚毅力这些跟工作相关的东西,可是别忘了品格更是道德的要求。真正高贵的品格不是吃饭时候遵守礼节那个自控力,而是仁义礼智信那些自古以来就被人推崇的东西。
建立和遵守一个誓约,你就能在攀登第二座山的过程中,慢慢改变自己。誓约总是你对一个别的东西建立的。布鲁克斯说最重要的誓约有四个,分别是
- 使命
- 婚姻
- 哲学信仰
- 社区
最后我们听一段《冰与火之歌》里守夜人的誓词,我每次听到这个誓词都热血沸腾。你想想,如果你有一个这样的誓约,你是变得更卑微了,还是更强大了呢?
- 长夜将至,我从今开始守望,至死方休。
- 我将不娶妻,不封地,不生子。
- 我将不戴宝冠,不争荣宠。
- 我将尽忠职守,生死于斯。
- 我是黑暗中的利剑,长城上的守卫,抵御寒冷的烈焰,破晓时分的光线,唤醒眠者的号角,守护王国的坚盾。
- 我将生命与荣耀献给守夜人,今夜如此,夜夜皆然。
三、誓约「1」使命召唤
上一章说到人生有四个最重要的誓约,这一讲说其中第一个:使命。
“使命”是个非常大的词,日常生活中好像不太能用上。但是如果你能用上,你是个非常幸运的人。
什么是使命呢?我们先辨析几个概念。很多常用的词都可以从不同的角度理解,就如同前面说的“幸福”和“喜悦”,我们不得不为了这本书而重新定义一下。现在咱们重新定义这么几个词,
- “职业(job)”,是你谋生的手段。选择职业的时候你要看这个工作对你好不好,挣钱多不多、离家近不近、工作时间长不长等等。
- “职业生涯(career)”,是你的职业成长道路。比如你是个官员,组织上突然要求你去艰苦地区支援一年。单纯从这一年来看这不是个好职业,但是从你的职业生涯来看,你有了这个经历就等于积累了一笔资本,将来会很有好处。考虑职业生涯的时候我们考虑的是长期的成长,但仍然是以自我为核心。
- “工作(work)”,是需要你去做的一件事情。公司的网络突然断了,需要立即修复,这就是一项工作。这个工作对你的个人成长意味着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必须马上有人去做它,而你正好会做,所以这个工作需要你。早上出门上班的时候你并没有主动选择今天要修网线,是网线正好断了,这个工作选择了你。
- “使命(vocation)”,是一项等着你去做的事业。这个事业是长期的“工作”,你可能要投入一生的力量。你得跟它立一个誓约。
你可以选择职业和职业生涯,但是你不选择使命,你是被使命选择。有一天你突然强烈地感到一个召唤,你觉得这件事儿必须得做,而且必须由你去做,这就是你的使命召唤。
这听着有点神秘,但是很多时候这是非常平常的事情。
- 比如现在是抗战时期,中国被人打得没有还手之力都快要亡国了,而你有文化又身强力壮,那你就会感受到召唤,抗日救国就是你的使命。
- 马小武在医院当清洁工本来是作为一个职业,但是他感受到那些患者和家属需要人与人之间的帮助,他把职业做成了使命。
当你把一项事业当作使命的时候,你和那些一天到晚刷 LinkedIn、琢磨怎么完善简历的人可就不一样了。咱们看看有使命感的人是怎么做事的。
你可能听说过一本反乌托邦小说叫《一九八四》,它的作者是英国作家乔治·奥威尔。奥威尔从小就知道自己有写作才能,写作一直在召唤他,但是他一开始并不认为当作家是个靠谱的职业。
奥威尔先去印度当了一名英国警察,后来回到英国,宁可无所事事也不愿意写作。他知道自己”想要“写作,但是他认为不应该写,他甚至为自己的写作冲动而感到愤怒……最后他向命运屈服了,他决定安心写书。
这时候请注意,当奥威尔决心写作的时候,他的做法可不是先找几本“写作指南”读读、报个什么作家班、做个市场调研看看现在人们喜欢读什么书、自己写出一本然后去找大V推荐。奥威尔决定,要写作,他必须做下面这三件事,
- 第一,他搬到穷人社区,跟穷人生活在了一起。奥威尔的政治立场是左翼,但是他有点看不起英国那帮社会主义者,认为他们都是只会夸夸其谈的知识分子。他们号称要解放穷人,可是他们都没直接接触过穷人,根本不了解穷人。为了体验生活,奥威尔在一个餐馆找了个刷盘子的工作,每天要干十三个小时。
- 第二,奥威尔要发明一种新的写作方式。他要用文学手法,写非虚构的作品。他成了一个写政治寓言的大师。奥威尔从来没说过他有多享受写作,他认为写书是个可怕的斗争过程。这个过程会把你给净化,会压制,而不是表达你的个性,你要尽可能把自我藏起来,让读者感觉是直接在接触你描写的东西。
- 第三,为了真正响应使命的召唤,奥威尔决心要做到“无情地诚实”。这意味着他不会偏向自己阵营的同志。自己这边有什么毛病,奥威尔也要写出来。
试问当今的作家,有几个人对自己提出了奥威尔这三个要求。那些刷“职业生涯”的人做不出来这样的事儿。
世界不在乎多不多你一个成功者,世界需要的是能做出改变的人。
布鲁克斯列举了非常多的例子,它们都有很相似的模式。一开始都有一个“召唤”。
- 我们讲过爱因斯坦和指南针的故事。爱因斯坦五岁的时候就从一个指南针里看出来空间有问题!他想探索这个问题。
- 我们还讲过生物学家爱德华·威尔逊(E.O. Wilson),他的主业是研究蚂蚁。威尔逊为什么选择研究蚂蚁,一部分原因是他小时候钓鱼,鱼划破了他的一只眼睛,他从此只能用一只眼睛观察大自然,没有立体感,所以只能观察小的东西。那他为啥要去钓鱼、为啥非得观察大自然呢?因为七岁那一年,威尔逊父母离异,他不得不寄宿在一户陌生人家里,他没事干就整天在海边玩耍……然后海洋生物的美妙召唤了他。
布鲁克斯说,“美”的希腊语是 kalon,这个词原本就与“召唤”有关:这个东西实在太美了,你感觉就好像它在召唤你去探索它,让你想要从此跟它生活。
- 还有的人是被历史事件所召唤。神经病学家维克多·弗兰克(Viktor Emil Frankl)从小就希望自己能做点什么,可是等到他被关进纳粹集中营的时候,他突然意识到,关键问题不是“我能从生活中期待什么”,而是“生活对我有什么期待”!集中营里的人需要他扮演一个精神治疗师去缓解他们的痛苦,精神病学需要他利用这个机会研究人的痛苦。
- 也有一些人是因为更小的原因。比如一位画家之所以画画,是因为他小时候喜欢闻颜料的味道……
但多数情况下,人们感觉自己当时别无选择。他们感觉自己被选中了,不干不行。
职业是可以选择的。你看看自己擅长什么,市场需要什么,考察一下这个职业的经济激励,做出人生规划。对选择职业来说天赋比兴趣重要得多。你喜欢做这个可是你做不好,那就只能去一家比较差的公司,做分工底层的事情,你会觉得很没意思。
可是对使命来说,这种理性的计较就不行了。
因为你会被使命所改变。改变之前的你,并不知道改变之后的你是个什么情形。咱们还是拿生孩子打比方,升级做父母之前可能你感觉你自己还是个孩子,你根本无法想象你能去照顾小孩!但是当你真的有了孩子,不得不去照顾的时候,你发现原来自己做得还不错。
而更重要的是,使命关乎到你人生的意义和目标。要做一辈子的事儿,能力不足也许还可以培养,要是意愿不足,那就有点悲哀了。布鲁克斯主张根据自己的心和灵魂决定听从使命的召唤。这个世界上的知识都是现成的,真正稀缺的是你愿不愿意学习那些知识。
有些聪明孩子从小被父母要求学这学那,因为不热爱,到 20 岁居然抑郁了。你要不是真的热爱这件事儿,你很难取得真正的成就。
不过热爱并不代表你就“被需要”。你还得看看社会需不需要这个工作,看看你所处的位置是不是正好适合做这个工作。
确定了这个人的确是你,接下来你需要一位导师。如果你足够幸运,你能遇到导师。
- 课本能告诉你生物学的知识,但导师能教给你如何像生物学家一样思考。
- 实践的智慧只能从经验中得来,你应该像学徒一样,跟着导师一起做些真正的工作,获得潜移默化的知识。
- 导师还能在你人生重大的关口给你提出建议。
- 导师是你的榜样,他能让你看见这一行最好的人是怎么工作的。
- 导师能领你见识各种好东西,给你养成一个正确的品位。
- 导师还能通过严格的要求,帮你从失败中学到东西,让你体验学问的挣扎。
- 导师能让你看到什么是“猛烈的”爱。威尔逊有个导师在野外考察的时候被鳄鱼给咬了,结果他伤还没好、绑着绷带就又采集标本去了。
我想,如果你身边有这样的人,你就可以放心了:原来我对这件事的爱还不算最激烈的,别担心,我离失控还远着呢……
我们之所以要对使命立一个誓约,是因为你总会遇到某一个阶段,那时候你的收获远远比不上你的投入。你感觉自己已经下了那么多功夫,可是好像没什么进步。
计算性价比的人会在这一步放弃,但是你别无选择。被召唤的人,并不等于是什么“天选之人”,不是说你生来就该干这个,不是你一上手就比别人厉害。也不是说我做出牺牲了,我都不考虑性价比了,我有这么了不起的道德,所以我注定应该成功,那是没有的事。
攀登第二座山,你必须改变自己才行。你的“初心”再好,不磨炼也不行。布鲁克斯特别还引用了一段孔子的话:
「恭而无礼则劳,慎而无礼则葸,勇而无礼则乱,直而无礼则绞。」
没有章法的恭敬只会把你的能量耗散掉,没有章法的谨慎小心会让你胆小怕事,没有章法的勇敢是莽撞,没有章法的直率是粗鲁。
这个道理是人性必须经过打磨才能变成真正的好东西。
而打磨的过程并不是令人愉快的。刻意练习要求你反复做自己做不好的事。大学教授的工作不仅仅是寻找科研灵感和讲课,你得做很多杂活、脏活和累活。如果没有那个誓约,你根本坚持不下去。
而在这个过程中,你慢慢地就被使命给改变了。你不再是那个以自我为中心、整天心神不定的人了。你终于有了一点深度,像是一块好材料了。
四、誓约「2」婚姻是什么
这一章的主题是婚姻。婚姻可能是你一生中最重要的一个决定。大多数人都会结婚,但是很多人做出的是错误的决定。
按美国的数据来说,
- 40%的婚姻以离婚告终
- 10-15%的婚姻处于没有离婚但是分居的状态
- 7%的婚姻是两人还在一起,但是感觉强烈不幸福
- 也就是说幸福的婚姻还不到一半
如果是 25 岁之前就结婚,得到坏结局的概率更大。而如果你身处坏的婚姻之中,你得病的概率增加 35%,你的预期寿命减少 4 年。
所以结婚这件事肯定需要理性判断!但是从另一方面来说,我们为啥结婚呢?结婚难道不是因为你对一个人爱到如此之深,以至于想要跟她融为一体,永远在一起,所以必须提出一个誓约吗?
这和使命召唤是一样的感觉:不是你的大脑想不想结婚的问题,而是你的心和灵魂觉得已经不得不结婚了。而维护婚姻,也和为某个使命献身一样,是改变自我的过程。
婚姻是二人的关系与每个人的自我之间的斗争。
谁要敢说布鲁克斯是婚恋专家我估计他肯定不干,但是他离过一次婚结过两次婚,对婚姻的确有很多感触,而且他调研了各路专家的说法,咱们先看看布鲁克斯描述的一段典型的亲密关系是如何发展的。
亲密关系是一种层层递进发展的关系,大约分成七个阶段。
- 第一阶段是一见钟情。
你一看到这个人就被吸引住了。不是平常的那种眼前一亮,而是她身上有一种让你惊心动魄的新奇感,你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人。而与此同时,你又对她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好像多年以前认识一样……正所谓 喜欢 = 熟悉 + 意外。
有的人认识第一天就决定结婚了,其中有些结局也挺好,但是一般来说“一见”肯定是不够的。
- 第二阶段是想要了解对方。
你对她非常非常好奇,想知道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你简直每时每刻都在想着她。
有的人以为男人只会被性所吸引,其实不是这样。专家的观点是在这个阶段,男人想的全是对方这个完整的人。
- 第三阶段,两人开始约会了,在对话中慢慢把自己暴露给对方。
一开始的话题是发现双方的共同点:我喜欢这个电影,啊原来你也喜欢?这不太巧了吗?!咱俩真是有缘啊。专家认为两人如果能有个什么话题一起笑,是加速亲密关系的好办法,所以第一次约会也许应该一起去看喜剧片。
这种关键对话非常讲究分寸和节奏。布鲁克斯形容这就好像是打网球一样,双方你来我往,怎么给怎么接必须高度可控。
她跟你说很喜欢某个电影,你说你也喜欢;然后你说你还喜欢另一个电影,她说她也喜欢。这时候,她给你发过来了她手机音乐播放器的播放列表:你看这是我喜欢的歌曲。
你想,听歌是个非常私人的事情啊,她这是不是已经把对话的深度往前推进了一步呢?那你是不是应该再推一步?可是推多少合适呢?布鲁克斯跟他妻子当初还在对话阶段的时候两人大都是用电子邮件交流,有一次他发了个邮件就上飞机了。飞机上没有网络,布鲁克斯担心了好几个小时,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说过了。
而话题总会越来越深入。你们会聊到各自人生的经历,快乐和痛苦的记忆,乃至于连你这个人什么时候情绪会失控、你是不是从小缺爱,你都会告诉对方。
等到你们的对话能进入心流状态,有时候电话一打就是好几个小时,就该进入下一阶段了。
- 第四阶段是燃烧。第一次亲密接触发生在这个阶段。
你会给对方一个许诺,说从此之后我保护你。你感受到了一个责任。你觉得对方比你自己重要。你们正式确定了恋爱关系,你们一起去做各种事情,“我”变成了“我们”。
这是双方对对方的印象最理想化的阶段。你觉得她简直太完美了,而这很好!专家的结论是在这个阶段你觉得她越完美,将来你们的婚姻就会越长。
- 第五阶段是危机。
每一个好故事里都有危机阶段。两个人不会永远都越看对方越理想,你的本性、你的各种缺点会暴露出来。
双方在某些原则问题上无法达成共识。你经常迟到,她总是守时。你说钱应该省着点花,她的风格是大手大脚。你说不用每天打扫房间,她……两个人的生活习惯不可能完全合拍,这时候你们怎么办。
- 第六阶段是原谅。
在浪漫关系中,你必须足够强大才敢于指责对方,而你必须更加强大才能原谅对方。
一方愿意原谅,一方愿意改变,关系才能进入下一层。
- 这就是第七阶段,融合。
当个人的自我能够让步于二人的关系的时候,你们就可以进入婚姻了。
但是在正式决定结婚之前,你还需要最后一次理性的考虑。
到底要不要跟这个人结婚,理性层面的核心问题是你愿不愿意为了婚姻而放弃自己对生活的控制权。你爱这个人到没到愿意一辈子都跟他聊的程度。如果回答都是 yes,布鲁克斯说……你还得再考虑三个问题。
- 第一是道德。经过这么长时间交往你应该能看出来了,这人到底是不是好人?专家的意见是别的什么毛病将来都能忍,唯独一条:如果你从内心鄙视这个人,那这个婚姻就无论如何也不能维持。
- 第二是性格。我们知道人的性格是可以变的,但是有些个性不容易改变。而对结婚来说,你需要特别关注的是这个人的“情感依赖类型”(attachment)。
研究表明,一个人小时候,从 18 个月大开始,父母对他照料的情况,跟他这一生的情感生活有莫大的关系。有 60%的人非常幸运,从小被父母呵护,有很强的安全感,那么他的依赖类型就是“安全型”。这样的人跟有亲密关系的人相处的时候,心率会下降,呼吸会变慢,是一种特别放松、特别自在的状态。安全型的人中有 90%都会结婚,而他们的离婚率是最低的,只有 21%。
而如果一个人小时候被照顾的不是很好,父母有时候在有时候不在,比较缺爱的话,就可能是“焦虑型”。他们非常害怕失去亲密关系。他们跟爱人相处的时候不但不放松,反而更紧张了:他们的心率和呼吸都会更急促。
最不幸的则是有些人从小就没有被爱的感觉。他们小时候对大人提出什么需求根本就得不到回应,他们是“回避”型:他们为了不受伤害,就把自己封闭起来,从不打开心扉,不跟别人建立亲密关系。
回避型的人,结婚率只有 70%,而结婚之后的离婚率高达 50%。但是焦虑型的婚姻可能更不成功,他们的离婚率比回避型还高。
理性来说,我们应该尽量找安全型的人结婚,可是专家研究表明,大多数人都是选择跟自己同一类型的人结婚。
- 第三个问题是你必须想好,你对这个人的爱到底是哪种爱。
希腊人把爱分成三种,
- 1. philia ,是朋友间的爱。你喜欢他是因为他是个有趣的人,跟他在一起你觉得很好玩;
- 2. eros,是男女之间的激情之爱。这个爱能让你深深迷恋对方。
- 3. agape,是无私的爱,崇拜的爱。
要结婚,你得三种爱都有才行。比如有时候两个人在一起感觉特别美好,但是没有激情,就算不在一起互相也不想,这种就不适合结婚。
好,现在万事俱备,你们终于结婚了。但是接下来的事情,也别抱太多幻想。
有 15%的婚姻,两人关系一直都像初恋一样美好。他们一天不见都会互相想念,讲了几百遍的笑话还能一直讲,激情永不消散。但专家认为这种完美婚姻是有硬条件的。
如果你要选择两个人扮演一个长达一辈子的完美姻缘,你得这么选演员,妻子的母亲必须是个在他们的婚姻中有点冷淡的人,父亲必须是热情的一方,这样妻子就会把自己父亲扮演的那个理想的丈夫形象投射到自己的丈夫身上。而丈夫为啥没有辜负这个形象呢?因为他有一个特别美好的童年,但是后来失去了某个亲人的爱:他强烈相信爱,同时又强烈需要爱。
一般夫妻的设定不满足这个条件。大部分婚姻是凑合着过。有的人出于自我保护,对配偶也不会暴露弱点。有的人想的是结婚就是要让一方全力支持另一方的成长,认为个人自我实现的需求高于婚姻关系。很多婚姻是陪伴式的,没有什么戏剧性但是也没什么激情,好处是双方都比较自由。
但是我们还是应该追求完美婚姻。结婚不是为了凑合,是为了爱,是我们内心就想要跟另一个人融合。
事实是不管对方是个多么好的人,婚姻终究也会限制你的个人自由。最起码来说如果有了孩子,你想不管都不行。
更重要的是,结婚意味着你的生活被人给入侵了。婚姻是个人主义的最严重危机,你等于是生活在了一个连续不断的被监控状态之下。你身边一直都有个人在对你做各种评判。你的所有缺点都暴露在对方的火力之下。
而你以前根本都不知道你有缺点。结了婚你才知道,原来自己一早起就爱发脾气,别人跟你谈重要话题你总爱躲闪,从来不关心别人感受,你还喜欢扮演受害者,给人制造负罪感……你怎么是这样的人啊!
所以婚姻是对你的教育。婚姻能不能搞好,取决于你愿不愿意被改变。可能你明白改变一个人最好的方式是去爱她,通过爱把她可爱的一面激发出来,让她变得更可爱,可是如果对方要这么改变你,你能接受吗?
良好的婚姻中,两个人必须都失去一部分自我,让位给婚姻关系。关系比个人重要,这就是美满婚姻的秘密。
在这个意义上的婚姻是第二座山。你在实践誓约的过程中慢慢被改变,成了一个更好的人。
五、誓约「3」智识美德
这一章说的是怎么攀登“哲学信仰”这座山。
作为一个完整的人,你除了要有自己的使命、要好好照顾家庭、要奉献社会之外,还应该有一个智识生活。智识生活不是你的学历和专业技能,而是说你读书读到了什么程度、你对世界认识到了什么程度。你是只顾低头走路,还是常常仰望星空。
如果你打算活个明白,想要认识世界,你需要一个智识誓约。这个誓约和使命、和婚姻一样,都需要你既坚持,又改变:坚持追求真理的理想,然后在这条路上愿意改变自己。当然这并不是说你非得去搞学术研究,也不用你为某个学说奉献一生,但是你的智识誓约也是一场修行。
我自己的一个感慨是很多人意识不到智识是需要修行的。理工科的学问,高低上下非常清楚,人人都明白中学生数学和博士生数学有本质差距,就好像电脑游戏里的武功一样,中间隔了很多级。但是对于社会科学的学问,你经常会听到初中生嘲笑博士生的事情。
我认为这是因为人们分不清“观点”和“立场”。
- 立场,是你在争论中支持哪一方
- 观点,是你能为这一方提供什么样有力的支持
每个球迷都支持自己的主队,这只是立场。立场是廉价的,“奇葩说”那帮人都是抽签决定立场。你说出来的东西得能帮助队伍打赢比赛,才配得上说你有观点,观点是有高低之分的。
人的认识常常是螺旋式上升,所以有时候低水平的观点可能占据正确的立场,高水平的观点可能占据错误的立场。
比如说垃圾分类问题,
- A 同学反对垃圾分类,因为他觉得垃圾分类给他的生活带来了麻烦。
- B 同学支持垃圾分类,因为他认为保护环境人人有责,分类对大家的长期利益有好处。
- C 同学反对垃圾分类,因为他认为社会在垃圾分类中投入的成本,大大超过了在环境上收获的好处,垃圾分类是个行为艺术。
这里 A 同学和 C 同学的立场一样,但你能说他俩的见识水平一样吗?C同学有资格反对B同学,因为他的观点已经考虑到了B的观点。而A同学没有这个资格。如果是开听证会,A同学立即就出局。如果辩论的结果是B输了,A站出来嘲笑B:哈!你这个大学生还不如我这个初中生!你一看就知道A非常无知。
我们的智识生活应该追求更高水平的观点,而不是赌立场。
这是一座艰难的山。你在智识修行的路上,可能会艰难地改变自己最初的立场。咱们还是说布鲁克斯的故事。
布鲁克斯在芝加哥大学念本科的时候,是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当时美式资本主义正在对苏联取得节节胜利,但是布鲁克斯支持社会主义。布鲁克斯强烈向往俄国革命,他非常推崇用革命的方法解决社会问题。
我们完全能理解他这个立场。如果你知道19 世纪末 20 世纪初那个时代,劳苦大众过的都是什么日子,资本家对工人有多狠,你不可能不想革命。你会觉得那个世界太黑暗了,应该全部砸烂,重建一个理想的新世界。
当时芝加哥大学有个读书课程,老师规定的其中一本必读书是埃德蒙·伯克(Edmund Burke)1790年发表的《对法国大革命的反思》。我们前面讲《历史的正确一侧》的时候说过法国大革命也说过埃德蒙·伯克。用罗胖的话说,伯克是“保守主义”这个政治思想的祖师爷。伯克反对革命。
伯克认为革命式的变革太轻率了。世界非常复杂,凡是大的行动都会有意想不到的结果,而人的理性并不足以理解那个复杂,不足以做出准确的预测。社会传统的一些做法,你就算觉得它不好,也不要轻易大改,因为那些都是已经经过了时间检验的东西。特别是各种社会规范,比如社交礼仪、骑士精神,都是生活的润滑剂,是好东西,不能说推翻就都给推翻了。
而年轻的布鲁克斯对伯克的观点非常不满。他写了好几篇讽刺伯克的文章。……但是,因为《对法国大革命的反思》这本书是必读书,伯克的思想,已经在布鲁克斯身上留下了种子。
布鲁克斯的运气太好了。他上大四那一年,美国著名保守主义政治评论家威廉·巴克利(William F. Buckley Jr.)到芝加哥大学演讲。布鲁克斯当时是校报的幽默专栏作家,他就专门写了一篇讽刺巴克利的文章。
巴克利来了之后,芝加哥大学校领导就把布鲁克斯这篇文章给巴克利看了,巴克利一看不但没生气,还发现布鲁克斯是个人才,他在演讲的时候说:“戴维·布鲁克斯来了没有?我要给你一份工作!”
而当时布鲁克斯还真不在演讲现场。他正在 PBS 电视台录制一个电视节目。这是一个有好几集的经济思想电视辩论节目,左翼的代表是青年学生布鲁克斯,而他的对手,竟然是自由论派经济学家、芝加哥学派的领军人物,米尔顿·弗里德曼(Milton Friedman)。
布鲁克斯拿他学到的那些左翼经济学理论出招,弗里德曼一一反驳。这根本就不是一个级别的对抗,布鲁克斯没占到任何便宜。但是布鲁克斯发现,场下的弗里德曼是个非常温和的人,他们夫妇俩总是邀请他一起吃晚饭,耐心交流,布鲁克斯感觉受益很多。
布鲁克斯仍然坚持自己的左翼立场。但是他已经受到了大师的影响。
大学毕业几年之后,布鲁克斯作为记者参与报道了一个芝加哥市的城区改造项目。
本来那一片街区是脏乱差,大约相当于咱们中国的城中村之类的地方。有几个社会学家搞了个改造项目,把原来的房屋全部拆除,政府出钱,给建设了一片新的房屋。新房又安全又好,这等于是给老百姓办实事,对吧?
结果不是。布鲁克斯去报道的时候发现,那个社区现在几乎死掉了。原来的那个城中村虽然硬件质量很差,但是它是个社会系统,它给老百姓提供了谋生的地方。可能有人摆个摊有人开个小店,看着是脏乱差但是它什么都有,能运行起来,人们能在这里长期生活。改造之后,住房是好了,可是社会系统被毁掉了。结果那些新房没几年也都衰败了。
这件事对布鲁克斯刺激很大。这不恰恰就是伯克说的那一番道理吗?全推倒重建看似痛快,实则带来更大的问题。
布鲁克斯的思想转变了。他主动联系巴克利,说你当年给我那个工作还算不算数,巴克利说你来吧。于是布鲁克斯加入了保守主义的《国家评论》杂志。他这才意识到,自己是个伯克式的保守主义者。
事实上,现代保守主义运动的参与者,很多人年轻的时候都是革命主义者。你能说他们背叛了自己的智识誓约吗?
这是一个两难问题。
- 一方面来说,你想要的是找到让世界变好的方法,你不应该在乎这个方法属于这个主义还是那个主义。你的观点变了,但是你的理想并没有变,你当初的激情没错!
- 但是另一方面来说,如果一个人的观点总是变来变去,那也不能算是有誓约。巴克利和弗里德曼都非常坚持自己的思想。他们一开始宣扬那个思想的时候,几乎就没人赞成,但是他们哪怕与主流社会为敌,也要坚持自己的思想,一直到后来受到很多人赞同。那难道他们错了吗?
到底要坚持,还是要改变呢?以前布鲁克斯有篇专栏文章,提到一本2007 年出版的书叫《智识美德》(Intellectual Virtues by Robert C. Roberts and W. Jay Wood),其中提到一个概念叫“智识勇气”,我看回答了这个问题。
首先你得有勇气坚持一个不受欢迎的观点。其次你得有谦卑的品质,知道哪个观点可能是错的。但是观点的对错是由当时你能得到的信息、你的理论推导或者实验验证来判断的,跟它受不受欢迎没关系。你的观点可以随着事实和你的认识发生改变,但是不应该是随着别人的潮流改变。
- 什么时候尊重传统,什么时候大胆变革
- 什么时候向大师学习,什么时候坚持自己的看法
这可能是永恒的矛盾。这里面没有固定的算法,你只能说我既要有智慧,又要有勇气。
那你可能会说,我不想搞学术,我就是一个普通人,那我直接听最厉害的大师的行不行呢?以前的大学教育的确是这样的。学校教的都是经典,你只要记住历史上那些最厉害的思想家是怎么说的就行了。
但是现代教育都改成了教研究方法、而不是教观点;教批判性思维,而不是让你直接听榜样的。这个做法好是好,但是布鲁克斯也提出了质疑:如果你什么都怀疑,你到底相信什么呢?你崇敬什么?你忠于什么?
学术大牛都是非常狂热的人物,他们的立场特别坚定,但是他们各有各的立场。智识的成长之路,很可能是一条从怀疑和摇摆到坚定的路,但是我估计,到最后你也不能完全肯定。
这条路难啊……
但我们可以确定的是,你的智识眼光会越来越高。
攀登这座山,你就加入了一场旷世的对话,你会参与历史上那些智者尚未完成的争论。你会学会用多个模式去理解世界。你会摆脱那个以自我为中心的观察角度。你会体验到人类中最优秀的人物在面临各种局面时候的内心感受。你会欣赏到高级的美、真正的美、乃至于神性的美。
这是一条攀登之路。智识最大的喜悦不是满足你的求知渴望,而是让你有越来越高的渴望,让你学会渴望最好的东西。
布鲁克斯有个学生对他说,我听了你的课之后感觉有点更悲哀了。布鲁克斯说这是他收到的一个最美好的夸奖。
当你知道人类最高的智识高度有多高的时候,你会对自己所在的高度非常不满意。但是只有这样,你才能成长。
六、誓约「4」社区里的大人物
这一章的主题是第四个誓约:你在社会的立足。
我们时常能听到上一辈的人说,他们那个时代所受的所有教育都是第二座山,都是为了国家为了集体,没人讲个人,人们都为第二座山奉献了所有....
年轻的读者应该感到特别幸运,你生活在一个个人可以充分追求自我实现的时代。现代社会要求你无偿奉献的东西,比以往任何一个时代都少;现代社会提供给你的机会,比以往任何一个时代都多。只要你的个人能力足够强,就可以获得很多权利,而与此同时并不需要对他人承担太多义务。这是一个对“个人发展”空前友好的时代。
而布鲁克斯这本书的核心思想就是,即便如此,你也不应该只顾攀登第一座山。我们应该怎样在这个个人主义社会立足呢?
社会规范一直都在变化。不但中国以前不是个人主义社会,美国也不是今天这样。五六十年代的美国也是一个特别讲集体的社会。
大多数人住在城市里,但是流动性并不强。很多人一辈子就在一家公司工作,甚至有的像中国当年的“接班”一样,祖孙三代都去同一个工厂,人的命运就如同是注定的。邻里之间是非常活跃的社区,所有人认识所有人,所有人照看着所有人的孩子。人们常常在一起聚餐、游戏、搞体育比赛。人们没有“隐私”的观念,每家的事儿大家都知道。
现在回头看来,这种社区的好处是你会觉得很温暖。你想孤独都孤独不了,永远有人找你。孩子们放学就在一起玩,家长根本不用管。如果有坏人想在街上欺负孩子,旁边房子里立即就能冲出来三四个大人。谁家要干个重活儿,谁家有人病了,谁失业了,邻居要么给你搭把手,要么给你出主意。你不会有被人群抛弃的感觉。
但集体主义的坏处是人的个性会受到压制。男性被认为都是“公司的人”、“工厂的人”、“单位的人”,作风要低调,品行要谦虚、沉默、不出风头,甚至连穿什么样的衣服都不自由。当时的美国女性通常被限制在家里,就算有人能找到白领工作,职业升迁也面临明显的天花板。人都是群体的一员,大家做的和想的都差不多,对“异端”很不容忍,而且种族主义观念很严重。
那后来怎么变成个人主义社会的呢?
一个社区要能活跃起来,并不是大家住得近就行,必须得因为什么事情能够互相交往才行。
现在中国城市里的人,大家在一个小区里住上很多年,平时抬头不见低头见,却还是像陌生人一样。那你说我们来搞社区建设吧!每个星期五晚上聚会怎么样?不怎么样,因为人们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来聚会。
个人主义形成的根本原因,可能是市场和政府接管了以前的社区服务项目。现在坏人有警察管,小孩有学校管,搬家找搬家公司,生病了直接去医院,一切都有正规的服务,人们的独立性就大大加强了。人们的工作变来变去,连对公司都谈不上什么忠诚感,更何况是对说不定哪天就搬走的邻居呢?我们现在是生活在一个陌生人社会。
这中间的过度也有一些戏剧性。美国六十年代末的嬉皮运动就是个人主义的催化剂,年轻人突然要讲个性了。紧接着就是妇女解放和民权运动,少数族裔和弱势群体不再受到全社会压制。这个新文化运动还直接促生了硅谷文化和创新文化。
用一句话总结个人主义的精神,就是“I’m free to be myself”,我可以自由做我自己。不是做国家的人,不是做公司的人,不是做父母的好孩子,不是做老师的好学生,而是做我自己!你们别想定义我,你们不能规定我该如何如何,我要自由发展。
但是你想自由发展成什么呢?布鲁克斯认为,当代美国社会已经从个人主义,过渡到了“超个人主义(hyper-individualism)”。个人主义走向极端,就出现问题了。
超个人主义的一个特点是只要不伤害别人,你想干什么完全是你自己的事。
- 你要非得说地球是平的,还建立了一个网站宣传这个思想,你请便,只要不打扰我就行。
- 你爬你自己的马斯洛金字塔,到底什么是人生的意义,到底怎么样才算自我实现,你自己就是权威。你要的是实现“真正的自我”,至于什么是真正的自我,你说了算。
可能对有些人来说这很好,但肯定不是所有人都适合。很多人会感到孤独,很多人会因为孤独而抑郁。有些人会因为孤独而产生扭曲的想法,甚至报复社会。很多人对谁都不信任,永远保持警觉。人们迫切想要跟他人建立连接,但是找不到连接的理由!有些人索性就参加了用标签划分群体的政治运动,把人直接分成“我们”和“他们”。
布鲁克斯是个犹太人,犹太人本来是非常讲社区活动的,他的一个犹太人朋友,说了这么一个故事。这是一位女性,搬到了加州的一个富人居住区。有一天她在家里带孩子,跟正在上班的丈夫打了一个很长的电话,放下电话发现孩子找不到了!她找遍了家里,又到街上大喊孩子的名字,没有回应。不过后来知道是虚惊一场,孩子在起居室给自己搭了个城堡,躺在城堡里睡着了。
但可怕的事发生在第二天。第二天这位女性在小区遛狗的时候,遇到了几位邻居。这几个邻居都非常有礼貌地问她,你昨天那么大声喊孩子,是怎么了?
什么样的邻居,会在别人家找不着孩子的时候,把好奇心一直忍到第二天?!这要是犹太社区你喊一声马上所有邻居都会出来帮你找孩子!
人总是有社区需求的,而且历史一直在循环重复。美国五十年代很讲集体,但是更早的时候曾经有过特别个人主义的社会。
十八世纪的美国大陆有来自欧洲的殖民者和本地的印第安人两个社会,殖民者很讲个人主义,印第安人特别讲社区。这两个社会后来打得你死我活,但是曾经共存了一段时间。
在共存的这段时间,就有个有意思的情况。经常会有一些欧洲殖民者,会主动离开殖民社区,然后加入印第安社区。他们不懂人家的语言和文化,但就是觉得人家那个社区很温暖。印第安人对欧洲人也真的很不错,有时候打仗抓到殖民者俘虏,也给好好招待,结果很多殖民者当了俘虏之后就不想回去了!自己人来救他们,他们还会躲起来。殖民者社会觉得自己的文明肯定更发达啊,有时候还邀请印第安人加入他们,但是印第安人都是待不了几天就回去了。
你看这个局面,是不是很像电影《冰雪奇缘II》、以前的《阿凡达》里讲的故事。有的社会看似原始但是温暖,有的社会看似发达但是无情,然后发达的那个社会会羡慕原始的那个社会。
这个道理是纯个人主义社会是有问题的。
布鲁克斯在书中提出了一个“关系主义宣言”。
超个人主义把个人的自我放在了核心,一切以满足自我需求为准。集体主义(collectivism)以集体为核心,个人只是集体的一份子,没有个性,不讲自我。而关系主义介于二者之间,认为每个人既不是完全独立的,也不是没有自我,而是一张互相连接的、温暖的、厚重的、充满魔力的誓约之网中的一个个节点。关系主义把关系、誓约和心和灵魂的渴望放在核心。
这是对个人主义社会的反思。其实你要仔细想,个人主义社会并不是一个“以人为本”的社会。保留独立性的前提是你需要的各种服务都已经商业化和系统化了。而要系统化,这个服务就必须得是标准化的。
医院接待 50 个病人也好,500 个病人也好,要想提供同样水准的服务,就必须像例行公事一样走流程,批量处理。你不应该指望医生跟你建立什么个人关系。
也就是说,在”个人主义“社会中,每个人都必须秉承”个人主义“,大家都要定义自己的接口并暴露自己的接口,并且按照一定的规则去调用别人的接口。除此之外不能参杂任何自己的个人感情。
但是这有点不符合人性。人性希望跟人建立个人关系。所以现在对于标准化到底好不好,人们正在反思。像托德·罗斯的《平均的终结》,也是在反思这个现象。特别是人工智能如果普及了,也许将来的服务,反而要重新强调人和人的连接,商家反而会希望员工跟客户建立个人关系。
也许第二座山不仅仅是你的良好意愿,而且是你必然的选择。
我在这个系列讲解开头的时候说过,我认为《第二座山》是让你学着做大人物的书。什么是大人物呢?你独立了,但同时你也需要关系了。你开始被人依赖了。
依赖别人同时又被人依赖,才算在社会立足,才算是个人物。被跟你没有直接亲缘和组织关系的人依赖,才算是个大人物。
世界上没有真正独立的人。超个人主义看谁都不可靠,和集体主义看谁都像自己,都不能让你真的“实现自我”。你不能没有自我也不能只有自我。你必须尊重所在的每一个社区,在主动为社区做贡献的过程中,在攀登第二座山的过程中,一边失去自我,一边找到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