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擅长回忆的人,会追忆多远之前的年华?

这是我走在医学院惨绿的银杏树下,突然想到的问题。

最近有了些悲秋的想法。伴随的是平淡的欣喜,我终于不是先前那样冰冷无感了,说不定,吃的药起了作用。

我总是把现在当作暮春,那样轻柔和煦的暖风,若有若无的、继承了冬日冷白的太阳,以及那时候穿的衣服,一切的都好像没有改变。半年光景,时节随我转了一整圈,自己也蹒跚回到原地。无论是"暮春之初,会于会稽山阴之兰亭,修禊事也",还是"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都是此刻图书馆窗外的向往。我看不到的地方,水塔上的爬山虎一点点变黄变红,公园里的小朋友穿上秋衣秋裤,呼出来的长叹还没到耳边就凝成水雾,北风一吹,散在漫天清冷中。

于是我怀念北方的秋冬,那样的萧瑟干净,让人心底生发出无限的淡淡的落寞和哀怜——大地广阔,但永远只占据视野最下面一部分;剩下的所有,都属于辨不清远近上下是雾是云的,不透明的白色的天。

这是多久之前的似水年华呢?普鲁斯特的追忆似水年华,我从来没能耐着性子看上十页。但是借着这个宏大疏离的标题,追忆我自己的生活,有一种沐猴而冠的荒唐,也有种为过去的自己兔死狐悲的伤感。

盛年不再来。我擅自揣测,处于低谷的人应当习惯回忆自己最为光辉之时,获得片刻慰藉和鼓励;但我想起的,从来只有寒冷或者即将寒冷的时候,没有什么色彩,或者根本就是前半夜的黑暗。十一月份的石家庄能有什么色彩呢?满树枯枝,篮球场铺着一层米白色碎石子,看台是褪色的黄,天是看不出一点希望的脏白。十二月份的武汉有什么色彩呢?封校,凄冷的雨,一连几周铅灰的天,晚自习在操场听不认识的同学唱不熟悉的歌,和好朋友打电话踱好几圈的步,坐在昏黄潮湿的路边木椅上晒昏黄的路灯,头顶是无聊纷飞的小虫,脑子里是无趣纷杂的浊水。

我看我的未来,就好像通过图书馆楼梯茶色玻璃看远处的写字楼。高高大大的建筑,不伦不类的绿玻璃和哥特式尖顶,只可远观而难以构图,即使是晴天也套上一层上世纪的胶片滤镜。

听很多音乐,似乎重新泛起了对音乐的细腻感受。敏感和细腻不是一种需要改进的特质,我试图"矫正"它太久了。

如何结束呢?我不缺少目标,但依然无助。

我似乎又回到了十几年前,在院子里,扣老式地砖格子缝中泥土的那个下午。北屋神秘的大抽屉里装着什么?时至今日,我依然想踏足那座十几年未曾进入过的大院,看看不怎么结果的苹果树,有一股子霉味的地下室,重新看看夹在快乐与争吵中的七岁童年。

posted @ 2023-10-29 17:25  Leuaa676  阅读(7)  评论(0编辑  收藏  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