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代码的小女孩
天冷极了,下着雪,又快黑了。这是一年的最后一天——大年夜。在这又冷又黑的晚上,一个乖巧的小女孩在机房里调试程序。她从家里出来的时候还穿着一件外套,但是有什么用呢?那是一双很大的外套——那么大,不知是哪一年买的。为了敲代码的时候更方便,她把它脱掉了。同学们常常嘲笑她,因为外套上留下了她梦中写下的伪代码的痕迹。
小女孩只好一个人在机房里调试程序,机房里没有空调,她的一双小脚冻得红一块青一块的。她的Anjuta开满了文件,GDB还载入着一个。这一整天,她都没有把红黑树写对,没有一家OJ上留下了她这道题Accepted的记录。
可怜的小女孩!她又冷又饿,哆哆嗦嗦地敲击着键盘。雪花从关不牢的窗户飘进来,落在她的金黄的长头发上,那头发打成卷儿披在肩上,看上去很美丽,不过她没注意这些。每个窗子里都透出灯光来,街上飘着一股烤鹅的香味,因为这是大年夜——她可忘不了这个。她在一个复杂的宏定义的地方停了下来,kill,然后修改着错误的代码。她觉得更冷了。她不敢回家,因为她一个裸的红黑树都没有调试出来,没有一个AC,爸爸一定会打她的。再说,家里跟街上一样冷。他们头上只有个房顶,虽然最大的裂缝已经用草和破布堵住了,风还是可以灌进来。
她的一双小手几乎冻僵了。啊,哪怕一次小小的成功,对她也是有好处的!她敢从一长串水题中选出一道,轻松地AC,来安慰安慰自己受创的心灵吗?她终于选出了一道。哧!答案正确了,题目AC了!她把小手按在屏幕上上。多么温暖多么明亮的红色Accepted标记啊,简直像一支小小的蜡烛。这是一个奇异的标记!小女孩觉得自己好像坐在温暖的机房里面,Cena的评测页面上绿字不断闪过,多么舒服啊!哎,这是怎么回事呢?她刚把移动下鼠标,查看自己的程序,Status页面刷新了,Accepted标记不见了。她坐在那儿,眼前只有一个Wrong Answer的程序。
她交了一道水题。Accepted标记又出现了,发出亮光来了。亮光落在机房里,那儿忽然变成一个领奖台。她站在领奖台上。领奖台上铺着红色的地毯,IOI的徽章挂在对面的墙上,台下掌声雷动。更妙的是杜子德拿着IOI金牌,摇摇摆摆地在地板上走着,一直向这个穷苦的小女孩走来。这时候,页面又刷新了,她面前只有黑色的xterm。
她又交了一道水题。这一回,她站在美丽的ACM会堂里。这个会堂,比她IOI颁奖典礼的会堂还要大,还要美。ACM会堂里温暖而明亮,墙上的横幅写着“热烈欢迎图灵奖得主演讲”。Donald Knuth,Robert Floyd,Niklaus Wirth坐在台下,跟挂在机房里的画像一个样,在向她眨眼睛。主席台上的人向她示意,小女孩拿起了话筒。这时候,Status页面又刷新了。只见红色的Accepted标记越降越低,最后降到页面底部消失了。DDD显示的红黑树却飞上了天,成了在天空中闪烁的星星。有一颗星星落下来了,在天空中划出了一道细长的红光。“有一个什么人快要死了。”小女孩说。身旁的Rubert Bayer告诉她:一颗星星落下来,就有一个灵魂要到图灵那儿去了。
她在OJ上又交了一道水题。这一回,鲜红的Accepted标记把周围全照亮了。图灵出现在亮光里,是那么温和,那么慈爱。 “图灵!”小女孩叫起来,“啊!请把我带走吧!我知道,页面一刷新,您就会不见的,像那全绿的Cena评测页,IOI的金牌,ACM的礼堂一个样,就会不见的!”
她把自己余下的未交的水题全部找了出来,赶紧交了一页水题,要把图灵留住。占满整个Status页的Accepted标记发出强烈的光,照得跟白天一样明亮。图灵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高大,这样英俊。他把小女孩抱起来,搂在怀里。他们俩在光明和快乐中飞走了,越飞越高,飞到那没有寒冷,没有饥饿,也没有痛苦的地方去了。
第二天清晨,这个小女孩坐在机房里里,两腮通红,嘴上带着微笑。她死了,在旧年的大年夜冻死了。新年的太阳升起来了,照在她小小的尸体上。小女孩坐在那儿,屏幕上还闪动着GDB的光标。
“她想把红黑树写对。”人们说。谁也不知道她曾经看到过多么美丽的东西,她曾经多么幸福,跟着图灵一起走向新年的幸福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