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大学的计算机到底怎么样?

注明:这篇文章是南大计算机系的周志华教授写的

在美求学的学生回国结婚，两口子专门来看我们。东东本来还活蹦乱跳的，看到美女阿姨反倒不苟言笑了。还是出门见人少的缘故啊。

谈笑间学生问起南大计算机好象是不是不太行了，说外面的人感觉好象南大计算机现在不要说比清华北大，比复旦交大浙大科大也差不少。我一惊，怎么会这样，南大计算机最近几年上升很明显啊，怎么反倒让人觉得不行了？

细问之下，一个主要原因是在所谓的计算机一级学科排名中南大计算机排到了第10，落在国防科大、清华、北大、中科院计算所、哈工大、北航、浙大、科大、东北大学之后，再加上最近几年南大在综合排行榜上从第3已经滑落到第5、6的样子，而且也没听说学校有什么振奋人心的举措，给人的印象就是一路下滑。

先说综合排名，在若干学校合并之后，南大确实排名下降了。南大一个学校都没并，指标原来什么样还什么样，合并过的学校各种指标都大涨，有的学校在合并之后指标甚至成倍增长。明眼人应该知道，指标提高了和质量提高了未必是一回事，如果有五个学校原来每个学校是20分，合并成一个学校就能变成100分了吗，要是这样，全中国学校合并成一个“中国大学”岂不就超过哈佛麻省了。其实多数人心里有数，清北加华东五校的领先格局不是短期能改变的，中国的大学现在只有第一、第三，没有第二、第四、五、六、七。

再说所谓的计算机一级学科排名，我印象中这是2002年搞的一个排名。2000年前后南大计算机正是最低谷的时候。80年代在徐家福先生、孙钟秀院士领衔当打之年，南大计算机是公认的老大，到了90年代因为大规模下海搞横向，学术实力严重衰退，到2000年前后老一辈学术带头人大多数都退休了，新一代还没顶起来。但是即便在那个时候，排在第10也是比较搞笑的一件事情，排在前面的有的单位自己估计都没底气承认计算机比南大强。问题是，为什么南大计算机在那次排得这么差？

这和运作模式有关系。在国内高校工作过的人就知道，因为婆婆太多，每年各种各样的材料、表格要填报，如果所有的都认真准备，那么就得专门准备一个班子，别的什么事都别干了，专门填表报材料。所以大家基本心照不宣，对竞争结果直接涉及到学界地位、经费拨款的重要问题（例如重点学科、重点实验室、博士点、一级博士点等）极其重视，对其他的则能糊就糊。那个一级学科排名在今天炒得热火朝天，但是在当时是个新生事物，而且组织机构并不是教育部（教育部直接管理高校的部门是“高教司”），而是教育部下属的“学位与研究生教育发展中心”。中国的很多部都有不少下属中心，有的中心甚至是商业运做的，只是挂一块牌子，并不具有其所在“部”的权威性。这个“学位与研究生教育发展中心”成立于2003年7月，其前身是挂靠在清华大学的一个中心，也就是说，虽然这个中心现在已经声名显赫（一级学科排名是原因之一），但是在2002年给各高校寄表格让填的时候，还是个和教育部没什么关系的机构。我记得当时系主任都没到系学术委员会和学位委员会讨论就把表格直接填寄了（说不定还是秘书填的），大家都没把这个当回事，哪能想到后来这个排名居然有这么大作用。说来也活该，谁叫咱们填表不认真。

其实长期以来，国内高校计算机界一直有一个比较清晰的第一阵营7家单位：清华、北大、南大、北航、哈工大、浙大再加上单列的国防科大（因为国防科大的材料涉及保密信息，很多评估都是单列）。最近五年里各名校最重视的事情之一，是教育部2007年搞的一级重点学科评估。这是第一次设立国家一级重点学科，如果没评上，那就要在第二批、第三批再申请，那么多半要由已经是一级重点的单位来评你，面子上就已经矮了一截。评的结果，是上海交大异军突起，挤掉了老7家里面的浙大，浙大不幸排第8没有入选一级重点学科。在这7家里面，基本公认清华比较全面是老大，国防科大单列、材料看不到也没法比，北大、南大、北航、哈工大各有所长、都是老牌强队，上海交大是新贵。复旦和科大的计算机在这次才拿到二级重点学科，比以往的老二级重点吉大、武大、华科、东北、东南、西工大、安大等都要晚。

另外一个重要的评估是国家重点实验室评估，这不仅涉及到高校，还涉及到科学院系统，但因为这是一个比较高端的评估（计算机类国家重点实验室很少），所以动静没那么大。这个评估是每5年一次，是整个信息科学类的重点实验室一起评，除了国家重点实验室必须参评，优秀的部省级重点实验室（例如“教育部重点实验室”）也可以申请参评，如果能连续两次评为“优秀”，那么部省级实验室就可以升级为国家重点实验室，如果评在最后几名，那么10年内不能再申请参评；如果国家重点实验室被评在所有信息类参评实验室的最后一名，就要被摘牌，变成部省级重点实验室，如果排在最后几名，就会“黄牌警告”，下面几年国拨经费就没了。这是很惨烈的，如果国家重点实验室被打下去，那么基本上20年内是起不来了（打下去成为部省级实验室，要优秀了才能申请参加国家重点实验室评估，然后要连续2次评为“优秀”，也就是至少参评10年才能复位），因为“优秀”是极为困难的，只有各个学科第一名才是“优秀”（国内的信息科学类包括电子、计算机、自动化、通信、半导体等学科）。计算机类原来的7个国家重点实验室是清华智能系统与技术实验室、北大文字信息处理实验室、南大软件新技术实验室、北航软件开发环境实验室、浙大计算机辅助设计与图形学实验室、武大软件工程实验室、中科院软件所计算机科学实验室（中科院自动化所著名的模式识别实验室是自动化类的）。2002年评估时南大计算机正在低谷，非常紧张担心黄牌，当时出奇兵一博最后顺利过关。北大文字信息处理实验室不幸被摘牌。2007年南大软件新技术实验室被评为计算机类第一名。清华计算机、电子、自动化、微电子全部合起来搞国家实验室之后，北航筹办虚拟现实国家重点实验室成功，所以计算机类今后仍将是6个国家重点实验室。

从一级重点学科、国家重点实验室来看，高校计算机界清华是老大，国防科大是单列，其他几个里面只有南大和北航是一级重点学科和国家重点实验室都有；北航有两个国家重点实验室，是全国计算机界唯一的，应该排在南大前面。所以，怎么说南大计算机也应该出不了前五。华东五校里面，浙大有著名的计算机辅助设计与图形学国家重点实验室，但是和南大软件新技术重点实验室完全由计算机系支撑不同的是，CAD&CG重点实验室是由浙大应用数学系、应用物理系、计算机系合办的，尤其是应用数学系起了重要的作用。

南大计算机为什么给人不太强的感觉呢？这可能和南大的传统有关系，基本上属于闷头干、不宣传的低调类型。在南大多年，对此氛围深有感受。我自己出道后每获得一个荣誉就有一堆媒体联系采访，在南大自己就感觉接受采访宣传很奇怪，所以大都婉拒了，只有几个不得不接受，象找到以前导师甚至校领导出面说情的。也给学生立过规矩，不得宣传我们自己。南大很多老师都很低调。重点实验室评第一的时候，系里好多人都觉得应该宣传一下，LJ老师身为实验室主任功劳大大的，但他说不要宣传，最后是在系主页上登了条新闻了事。系主页上的滚动新闻，哪会有人看。但是南大这个“酒香不怕巷子深”的传统到底是好是坏，很难说。如果大环境很踏实倒好，如果大环境很浮躁就会自己吃亏。现在看来，相当不利，连我们自己的学生都感觉南大计算机是不是不太行了，真是悲剧。

小道消息，据说周志华的学生在国内没有不能去的公司。

大道消息，每五年一次的全国国家重点实验室评估，南大计算机已经连续两届全国第一了，分别为2007和2012：这个才是含金量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