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臾城 二

在真正开始把行久口中老族长的故事公之于众之前，我们还需要再讲一个故事。

族长行久在须臾族里的权威到底是怎么建立起来的，关于这个问题，我们还要追溯到行久的童年。

行久出生在须臾城须臾族一户人家内。行久的本名不叫行久，须臾族内也完全没有姓行的任何人。一直到现在，无儿无女的行久也没有能够改变这一事实。

本来正因为行久年轻，想知道他的原名是一件十分简单的事情，问问改名前认识行久的老人就行。哪怕真的没有这样的人，也总会有人知道行久的家在哪里，他的家人都姓什么，这样谜题就解开了。但是很奇怪，无论你问须臾族里哪一个老人，他们都会回答你，自己不知道行久是从哪里来的。行久来得好像一阵风，全村人在哪一天深夜酣然入睡，行久就把自己拂进了须臾城，在城边靠湖的地方还建了一栋草屋，没有任何动静，甚至连狗也没惊醒。当然，也不一定是行久的动作多隐秘，因为当时并没有人在湖旁建过房子，行久的声音距离他们还是太远了。

总之，当须臾族的老人们第二天早起发现湖旁一夜而起的草房之后，觉得一定是神仙建的，那么住在里面的行久一定就是神仙下凡了。行久的存在就这样带了神秘色彩。而且这以后还有两件事更加笃定了人们的看法：第一，行久从来没有否认过这件事；第二，人们发现行久喜欢去湖上划船，隐隐约约，绰绰的人影在湖上飘荡。有时候行久会一直划船划到湖对岸。有时候湖面上起雾了，人们看上去，就更像是一位自天上而来的神仙落到了这里。须臾城自一开始就带有宗教色彩，须臾族人奉自己的城池为“圣城”，虽然除了他们并没有人来拥立。

老族长的性格古怪，也体现在说话上。一般人古怪都是不爱说话，但行久不仅仅是不爱说话，而是既爱说话又不爱说话。就现在来讲，有时候他能说到全村人都会背。但是如果他突然不想说了，那么就算是死他也不会开口的。这样的转变不仅仅是针对话题的。有时候对于一个话题，一开始说的起了劲，要是听的人问了一个不合时宜的问题，行久立马就会觉得自己多说无用，然后闭了嘴，任别人怎么说也不开口了。或者有时候行久正疲惫，其他人问什么行久都不想说，但不知怎么的就突然想说起来，对着刚才的问题一连串地回答下来，不管提问的人是走了还是没走。

渐渐地人们都知道了行久的这种怪性子。但性子怪的人总有点优秀品质，行久就喜欢给别人帮忙。但是行久这人真怪，就连帮忙也让人迷惑。有时候别人来找他帮忙，有时候他找别人去帮忙。但不管怎么样，没人知道他到底是帮还是不帮，这全由着他那古怪的性子。

只是有一次，有一个族里的急性子大哥去找行久，让他帮忙给自己家孩子辅导功课。当时行久正闲着，但是他的怪性子发作了：

“不帮。”

大哥：

“你看你也没事，就委屈一下，晚饭来我家吃，给你做好的。”

行久跑到床上躺下来，望着房顶：

“不想吃晚饭。”

大哥急了：

“没想到你这么扣。”

行久一听也急了，从床上飞起来直奔大哥家去，一边跑一边还喊：

“你就看着吧。”

一会又回来了，讪讪的挠着头：

“那个，你家在哪。”

总之，几年之后，行久就从一个住在湖畔的外乡人，变成了村中心的几户人家之一，就连族长须臾也不得不对这位能干的小伙子另眼相看。

但是族长对行久的好感并没有持续很久。因为行久本就不是须臾族人，他对须臾族也当然没什么感情。当他身边的熟人足够多了以后，行久对他的朋友们说：

“咱们在城西新辟片地单过吧。”

所以须臾城就有了两族，一个是族长须臾的须臾族，还有一个是族长行久的族群。行久没给自己的族群起名字，他的族群的名字还是须臾给起的。起这个名字也不是和和气气地起的，就因为须臾说的两句话：

“妈的，没想到这小子藏着呢。”

“在外边带他那个异族去吧，早晚死外边。”

但是异族人也没有死在外边，反倒过得比须臾族人还好。到最后须臾族又有一半人跑去异族，须臾族就没什么人了。族长须臾脸色不太好看，从这以后，须臾和行久的关系就一直不太好，平常见面也能不说话就不说话。

行久倒是挺高兴，当了族长以后他显得轻松很多。另外，他还有了一个新的习惯。现在行久不去湖边当那个影影绰绰的泛舟人了，他转而深入须臾城，开始调查起须臾族的历史。

为什么有了这样的变化呢，谁知道呢，假如是行久这样的人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