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须有
华晓一向崇尚道门思想,然而这半年来,某些“莫须有”的执念却如附骨之疽一般缠上了他。
华晓曾是一名 OI 爱好者,后来阴差阳错误打误撞变成了一名职业 OIer。在专业赛场上又摸爬滚打了两年,谈起成就,不说小有所成,至少也是碌碌无为。看似积极地挑战了各类比赛,实则好似弹球游戏一般四面碰壁。一路的挫败给予了他沉重的打击,但是近乎于玩世不恭的、虚无主义甚至荒诞主义式的思想让他勉强避开了这一次次的捶打。华晓本以为自己虽然拿不到成绩,但至少还能尽情地享受整个 OI 路程。
然而,天道流转,世事难料,这半年来华晓心底在国赛争金夺银拿下奖牌的愿望突然又燃起,甚至愈演愈烈,以至于堕化为一种执念。
“其在道也,曰余食赘行。物或恶之,故有道者不处也。”
自身心中的执念,乃是修道之人路上最致命最无解的业障。有了执念,心中无所牵挂、无所强求的空明境界便沾染污浊,正如亚当夏娃之偷尝禁果,堕入凡间。也正因为这执念,华晓日渐觉得自己的 OI 之路已渐渐行至末路,怎么也得搞到一点拿得出手的成绩吧?否则岂不愧对这一路的磨难与努力?
然而,OI 一事,岂是这么强求得来的?OI 独特的竞赛风格,使得成绩难免多托缘法,一味强求,又能有什么结果呢?如果本身实力过硬,有所展望尚且并无大碍;然水平确实难堪重任,则寄希望于虚无缥缈之物,又何异于托付身心于自我捏造的偶像呢?更何况,即使是神仙点化妙法通灵偶然拿下成绩又能有何改变?是期盼着这个并无实意的头衔能让自己水平陡然提升?是觉得一点让人羞于启齿的荣誉便足以支撑衣锦还乡的底气?是相信一握散沙般的半块破砖能敲开所谓“成功”道路的大门?还是更可笑的,迷信搞到一块因自己而蒙尘的奖牌就能平步青云,从此其乐无穷?显然,一次成功并不能让他提升哪怕一毫 OI 水平;更算不上大有成就,最多聊以自慰;而人生长路“道阻且长”,哪怕叩开了大门也不代表什么未来,更何况条条大路通罗马,敲门砖并无大用;盲目迷信一事则不必细说,诸君恐怕已然知其愚不可及而哂之。
然若单执念一事,尚不成大祸,可是执念不止而渐渐让华晓又产生了“恐惧”。
最开始,华晓喜欢解决 OI 问题,因为他们具有不错的挑战性,让人能感受到经过努力后完成目标的乐趣,甚至不时还能有灵光一现豁然开朗的爽快感,每开一题,都期待着会有什么未知的惊喜。相比一马平川的常规试题,OI 实在是令人心驰神往。
然而恐惧一产生,这一切便天翻地覆,原来的动力化为阻力,原来的乐趣化为煎熬:考试中会不断担心没能拿到足够分数的结果,不仅让人紧张,分散人的注意力,还在情况不利时源源不断地产生着挫败感与退缩欲,好似军纪涣散的杂牌军,兵败如山倒,一现颓势便四散奔逃。“三军可夺帅也,匹夫不可夺志也。”如此一来,这一战又势必不甚理想,从而愈发助长恐惧与退缩。然而,恐惧与执念又不断地催使华晓继续努力,但心乱如麻之际又如何能思路清晰?只怕是暴力也难以调对吧。于是,一场又一场的考试,一个又一个题目,便使人受无尽之煎熬,如下阿鼻地狱。
如此情境之下,更是令人萌发“倦怠”之心,然又退无可退,只能得过且过。每天没人管就整日荒废,有人管就象征性抄上半篇一篇一知半解的题解,或是考试破防然后龟缩于机位继续荒废,连题也懒得去改了——哪怕只是一点轻松惬意的小题也只不过混个大概思路便善哉善哉。但在这种状态下,荒废一日,又能有什么欢乐呢?哪怕偷偷干着平时最喜欢的娱乐,也至多皮笑肉不笑,甚至对这些都失去了原本充沛的兴趣,看到精妙绝伦的杰作或是体验到令人拍案叫绝的设计,也不过麻木地嗯嗯两下,略表赞赏。
如此一来,贪、嗔、痴便已是集齐了。若是继续凝滞不动,只怕是要身死道消。擒贼先擒王,射人先射马,当先解除执念一事乃是重中之重。执念之不解,其他的措施则只是扬汤止沸,不免于缘木求鱼了。
可是,该当何解?世间英雄豪杰之多,而能成大道者少,想真正去除执念恐怕难上加难。生而为人,欲念人情本就不清不楚,斩不断、理还乱。遍历诸法,只得效太上之忘情,从天道而行,顺造化而变,寄希望于化去执念,重回一般的欲望。
撰下此文,戒之自省。若对诸君亦有所启发,功德一件。若有不喜,还请勿以为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