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乡生活:相亲
常言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回乡好几年了，年龄渐大，婚姻被提到全家人的议事日程上来了。妈妈盼媳妇望穿秋水，因为家乡当时的情况，男孩子年龄到二十五岁就算“过岗”了。 我们生产队有个远房舅舅，在离我们村十里地的人和寨小学教书。因为是文化人，知道我的品行，很关心我。有一天，他兴冲冲地来告诉妈妈，说给我说了一门亲事。姑娘很能干，只是比我大几岁。他和她家里很熟络。只要我们愿意，下午他可以把姑娘引来见见面。妈妈说，大几岁知道疼人。其实，我心里清楚，也正如当时的一句俗语“少不择食，老不择衣，慌不择路，贫不择妻”说的，自身条件不好，还有什么可挑的呢？ 下午，我起身去尚王村，说好在尚王村和姑娘见面。尚王村在我们村子和人和寨之间，又是公社机关所在地，相对热闹一些。当我走到尚王村村东边时，看见姑娘已经来了。因为没什么合适的地方，我们走进一个干水塘，找了两块石头坐下来。我打量一下她，人很壮实，有点胖。圆胖脸，脸色苍白，两眼有两个明显的黑眼圈。她很会说话，详细问了我们家的情况。我也合盘托出，给她说，我高中毕业在家劳动，父亲当过国民党军官，两个哥哥，一个结婚了，一个眼有残疾。她自己没多说什么，只说比我大五岁，问我有什么意见。我一时想不来措辞，就说：“也行吧。”我们交谈了不过二十来分钟，就匆匆分手了。她说她回家给本家长辈们商量商量，让我回家听消息。可消息一直没来，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 后来，我从亲戚那里知道了她的事。她在家排行老大，很早就失去了父母，是她一手把三个弟弟妹妹拉扯大，很有能耐。可不知后来为什么未婚先孕，在村里名声很不好。加上弟弟妹妹都大了，急于嫁人。她对我印象很好，也可能嫌我太青涩太稚嫩了，还有父亲的历史问题，怕进门后受牵连，难相处，因此选择放弃。不过，我对她也没什么感觉，再说，反正亲事也不成了，她的好孬与我有什么关系呢？ 一九七二年初春，春节刚过。尚王村我姨姨捎信儿让我去她家一趟。在她家里，我见到了两个人，一个像在外地的工作人员，一个应该是当地农民。姨姨介绍说是熟人，冯庄的，一个大队。我们在一起喝茶聊天，山南海北胡聊一通。等他们走了，姨姨告诉我，他们是弟兄俩，姓冯，哥哥在兰州工作。他们有一个妹妹，属兔的，比我小一岁，婆家是不远后董村的。因丈夫在外地打工出事故死了，带着一个二岁多的小女孩住在婆家。年里头她大哥回来后，发现她在婆家日子艰难，又和大辈子哥不清不楚，急于给她找一个婆家，好帮她离开那个尴尬的地方。姨姨还告诉我，他弟兄俩特别是大哥对我很满意，说停几天双方见见面，赶快办办事，他还急于回单位呢。 按照对方的要求，见面是在他们家里，说是让他们母亲看一看。记得是一个小院，三间堂屋。一进门，看见一个老太太在正屋太师椅上端坐，两个哥哥坐在两侧。大家寒暄一番，又问我家里的一些情况。我还是一五一十把家里的情况说了一遍，省得以后落埋怨。看来他们都很满意，老太太交代让二媳妇把我带到后院她自己家里，和姑娘见见面。 进了后院，看见一个**坐在屋门口，怀里抱着一个孩子。她高挑个，剪发头，脸色红润。上身穿一件偏襟蓝地碎花袄，下身穿一件窄腿黑棉裤，一双崭新的蓝球鞋。人看上去很利索，也很年轻。她没问我什么，只是一再说她小闺女的事。意思很明白，怕今后我嫌弃小闺女。我一再保证，今后绝对不会嫌弃小闺女。闺女长大是门亲戚，为什么要嫌弃她呢？我说的是心里话。见面后拐到姨姨家，姨姨说，这回可板上钉钉，铁定了。 就在我们见面没几天，冯姑娘闪电般地和河沿李的一个男人结婚了。对方家庭殷实，历史干净。 这件事让我很受伤。人家都那么样的条件了，仍然弃我而去，可见我，我的家庭，在人们眼里是个什么样子。退而一想，也是，父亲当过国民党军官，这样的家庭，无疑是一个火坑。既是火坑，还有谁敢跳呢？ 又一次相亲是七二年秋天。一个生产队的一个远房姥爷，给我说了一门亲事。说是他大郭村的一个亲戚的外侄女的一个闺女，反正驴尾巴吊棒捶（注），我也弄不懂这里头的关系。姥爷领我到大郭村他亲戚家，见到一个老太太，说让我叫舅姥娘。舅姥娘把我领到她家厢房，给我说姑娘很有主见，只要她同意了就行。我见到的是一个清清瘦瘦的一个姑娘，小头小脸小眼睛，身子很单薄，一副没有发育成熟的样子。她问的更仔细，家庭的政治情况，经济情况，我个人的情况，详详细细问了个遍，比参军政审还严格。 这次相亲也依然不了了之了。几个月以后，我在路上碰见了舅姥娘，说起了那个姑娘的情况。舅姥娘告诉我，就在我们相亲后不久，那个姑娘被骗卖到了山区，后来又逃了回来，现在嫁给了一个大她二十岁的老男人。“她对你很有好感，只是??????现在很后悔，说不如当初嫁给你。”我笑了笑，没再说什么。是啊，命运虽然不可预测，但是很多事情是你选择的结果。不一样的选择，就会有不一样的命运。你说，不是吗？ （注）地方俗语，形容关系远又拐着弯的亲戚，也指不是正儿八经的亲戚。
